晌午时分,萧泽坐着马车带着一众随侍和耶律荣齐的丫鬟明珠往耶律蓉齐在兰州所住的客栈前去。
马车里,萧泽一言不发心中只想着已经离世的耶律荣齐。
而春晓则一路上观察着明珠。这明珠虽哭哭啼啼却可以看出是个十分聪明机灵的丫头,只是眉宇之间愁容多过哀伤,也好似十分怕萧泽。
一会众人便到了兰州一处十分豪华的客栈。
一楼方桌大多都坐满吃饭喝酒的客人。
有几个正在毫无顾忌的聊天。
“哎,听说了吗,昨日死在画堂湖的那个辽国的,好像叫耶律荣齐,就住在这家客栈。我还听说她这次来兰州本就是来求亲于泽皇子的,可谁知她和泽皇子都耐不住寂寞,偏偏夜里在画堂湖幽会,这才害死了自己!”
“当真是心急,哈哈哈!”
“啪”的一声巨响,突然有人一脚踢翻了满是菜肴的桌子,桌子翻转又压坏了旁边好几张桌子。
聊天的两人震的倒地,起身正要去抓来人的衣领,却见那人身后站满了一排侍卫。
“还不跪下,这是七皇子!”春晓厉声说道。
两人顿时吓得跪地颤抖:“小人该死,泽皇子饶命,饶命啊!”
萧泽还没进店门便听见这两人闲言碎语。心中气恼不已,人都死了,一众刁民小人却还要笑话诋毁于她!
又见两人胆小如鼠,当即一脚揣翻在地怒道:“给我滚!”
一店的人,包括客栈老板都吓得逃了出去。
萧泽冷眼看众人都走了,才对明珠说:“带我去你主子的房间。”
上楼右转便是耶律蓉齐的房间,明珠却浑身冷汗,脚步越来越慢。
耶律蓉齐刚到卫国兰州时,正苦恼如何脱身,文坊的探子就来报,有人以她的名义已经给萧泽写了十几日情诗了。之后又在酒楼遇见李华,便猜测李华为了自己顺利嫁给萧泽便替自己写情诗。
于是耶律蓉齐心想这李华情诗都帮我写了,若我一直不去卫国皇宫求亲,她肯定会有所动静,到时我再随机应变,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过她心中还是十分疑虑,这李华到底是什么人,之前在宋国汴京,她帮蜀国的孟子吉找武器商人;现在卫国兰州,又想撮合自己和萧泽。
果然,等了几天,一日大早,李华突然遣人来约,要和她喝酒吃饭还要再次同游画堂湖。耶律蓉齐便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为了以防万一萧泽会来客栈查看,便让明珠收拾了房间里所有有他字迹的东西,怕萧泽看字迹知道那些诗不是自己写的,从而败露自己,只留了些画在房中各处掩人耳目。
只是实在仓促,没有过多的画作可以留下。
明珠不解自家主子为何突然让自己这般收拾屋子便问:“小姐是要做什么?”
耶律蓉齐歪嘴笑道:“我打算去‘死’!”
明珠惊得抓住耶律荣齐的手:“小姐别做傻事啊!”
“你放心我不会真死,我可还没活够!”耶律荣齐笑着安慰明珠,便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这明珠自幼跟在耶律蓉齐身边,机智过人,善于变通,是耶律蓉齐最喜欢又最信任的丫鬟,耶律荣齐所有事她都知道。
耶律荣齐说完又指使明珠:“如果有人问起,为什么这房间我住了多日,画作如此少,你只说我写诗作画一笔而就,从不打草稿。”
明珠点头,心中跟着自己主子的话默默念着。
耶律荣齐想了想又说:“若又问为什么没有字,便说我......”
不等耶律荣齐说完明珠接到:“我家小姐嗜好画画,平日鲜少写字。”
耶律荣齐连连点头称赞:“好丫头,等我脱了身,你先回辽国,等发了丧,再离开亲王府,我自会派人去找你。”
明珠点头。
就这样耶律荣齐和明珠都做好了万全准备。
到了画堂湖,只等李华找借口一走,耶律蓉齐便赶紧从湖边小道逃走,之后又叫人在湖的另一边扔了些带血碎布。
明珠看自己主人走远了,便做戏开始大哭,一切都十分顺利。
只是明珠没想到,萧泽以为耶律蓉齐死了,似乎十分伤心,竟然也和李华一起在湖边等到天亮侍卫拿着碎布前来。而且这萧泽居然这么快就想来自己主子的住处。
看来是对小姐用真情了。
明珠心想着打开了房门,“泽皇子,就是这。”
等萧泽进去后,明珠自己则低头和萧泽随侍站在门外等候。
萧泽进了这个每日为自己写诗的女人的住处,心中抽痛,明知佳人已逝,却偏偏还想感受一下那人的气息,便四处摸索观看着。
房间里沉熏香气未散,暗香残留,好似主人只是出门一会就回。
这是她用过的杯子,这是她坐过的凳子,这是她睡过的床。
萧泽坐在床上,看着正对自己的长桌。
她一定就是在这为我写的诗。
萧泽想着想着,心中惊道:“不对!”
这时春晓进门突然低头对萧泽说了什么。
萧泽起身对门外的明珠说道:“你主人在这房间住了几日?”
明珠便跪下答道:“回七皇子,十几日了。”
萧泽再问:“你主人喜欢熏香?”
明珠今日带萧泽来客栈,一路仔细观察他,虽知他不似传闻中那般暴躁粗狂,但却没想到他这样心细。
明珠便只低头答道:“是,我家主人喜欢熏香。”
萧泽杏眼微眯问:“耶律大人来了这么多天,怎么一副字画丹青也没留下,你主子不是嗜画如命吗?”
明珠心想果然问了,便说着腹稿:“回七皇子。我家小姐,天纵奇才,平日写诗作画一笔而就,从不打草稿。写的诗又都送给皇子了,所以房中没有丹青,只有墨画。”
“是吗?原来如此啊。”萧泽声音古怪,上前一脚把明珠踢翻在地。
明珠倒地又连忙爬起磕头道:“七皇子恕罪,七皇子恕罪!”
心想这萧泽念着自己是小姐的丫鬟,今日一直对自己都还算不错,怎么突然发作了,自己照着小姐的吩咐一一回答,没说错啊。
萧泽怒道:“你抬头看看,还不从实招来!”
明珠一抬头,只见房间的桌上除了笔墨纸砚,什么画作也没有,连墙上耶律蓉齐特意贴的一张水墨都没了,顿时惊愕不已,怕被萧泽再瞧出端倪赶紧低头掩藏。
萧泽一进房间便觉得不对,却一时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只是有一种直觉,感觉好像那个给自己写诗之人不曾到过这房间一般。
坐了一会复想起这房中的熏香,这熏香味道浓重华丽,若每日都熏,那这房中人物都会有气味,即使离开还会有所残留。
萧泽内功深厚,一点气味动静都不会逃过他的眼耳口鼻,那耶律蓉齐每日送来的诗信他都亲自看过,并没有这味道。
难道那些诗不是耶律蓉齐写的?
至少不是从这房间出去的。
直到春晓看见空空如也的桌子心生疑虑,悄悄告诉萧泽,他便试着一问这明珠。只听这明珠对答如流,好似事先已经知道有人会问她什么一般。不过明珠再聪明,却一直低头在门外,没看见这房中别说画连一张被墨水沾染的纸都没有。
萧泽一看明珠发现房中没有画作时的诧异表情,便知这房间和她本来要让自己看到的并不一样。
便咄咄逼问道“写的诗全送给我了,这房中没有还说的通。可耶律蓉齐以善于画山水闻名,怎么来兰州十几日,一张水墨也不留,是兰州没有好河山吗?”
明珠已吓得浑身颤抖,还强装镇定,脑中飞转。
萧泽看明珠依然被自己吓住,很快就要一一招来,正要看看那耶律蓉齐作的什么名堂。谁知这明珠连连磕头说道:
“皇子恕罪,皇子恕罪!小姐喜欢皇子,这次来兰州想要求亲。听闻皇子您喜欢才华出众的人,我家主人精于字画,可不善情诗。便找人写诗送给您。今早皇子您突然要来小姐的住处,小姐画作上多有题诗,奴婢担心皇子聪慧过人,万一来了,或许会发现字迹不一样。我一时惊慌,便偷偷让人赶来收拾一下,把有字的画作都收起来了。却不知那下人蠢笨,什么都收走了。”
明珠真话中夹着假话,想着即使萧泽真找到自己主子的丹青,也不会再起疑。
春晓却冷笑道:“你这丫鬟如此机智,主人死了,想到的第一件事却是帮他保护名誉,真是护主心切啊。”
萧泽心想这明珠丫头不简单,只是太聪明,说的也太句句在理了,在理的好似假的一般。不过自己已经不会再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了。
看来这耶律容齐之死有许多蹊跷,只是现在他有更想知道的事,萧泽就想着先不戳穿她。
萧泽好像放下戒心一般坐下说道:“人称‘辽国珠玉’的耶律蓉齐,难道几首情诗都写不出来?还用假他人之手。再者,她就不能送我画吗?”
明珠擦了擦头上的汗继续说道:“小姐说墨画虽好,她也善于山水,但不知如何用山水之画传情,便才想着写诗。只是我家小姐从未写过情诗,而她的一个朋友又十分善于,便央求这位朋友帮忙。”
明珠真真假假的骗着萧泽,想着实在不行就把李华供出,总之不能坏了小姐假死一事。
萧泽知道明珠有意骗他,但听见她说耶律容齐的朋友就是写诗之人便又问道:“那人是谁,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