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号吹响不久,听到远处传来的“隆隆”声,敏感的小山心里一紧——手术室的推车来了.
近了近了,脚步匆匆的手术室护士来了,她们工作帽上那红色的“手术室”三个大字,醒目地刺着小山的眼睛,也让小山的心紧揪着。两位护士和科护士快速交接好相关的手续后,一位护士把小山抱上了推车。护士让她躺下后,推着推车就往外走。快速前进的推车通过了比较暗的二外科,又穿过透亮的走廊,再走过三外科,然后径直向一个前途未知的地方——手术室进发。
进了手术室,又闻到了那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又看到了熟悉而又让小山充满恐惧感的无影灯。小山木然的等待她们摆布。
护士们把小山从推车上抱到了手术床上,然后边问小山多大了,再让她侧身、双手抱腿,小山知道要从背脊上打麻药了。
没多久,护士拍拍小山说,好了,你平躺着。然后,用针轻轻扎小山的脚背,俯身柔声问道:这里痛吗?小山脆声地回答道:不痛!针又刺到膝盖、大腿处:那这里痛吗?小山根据感觉依次答道:不痛;有点痛。
可能是加了剂量,一会,小山想睡了,她对护士说:护士姐姐,我想睡觉了。
她马上轻声说:是吗?那好,好好地睡一觉啊。再轻柔地拍一下小山的脸说:你长得很漂亮,治好腿后,找个好工作,再找个好对象,啊?
小山眯眯笑了一下,点点头,就慢慢地睡着了。
回到病房时已快两点了,此时麻药还没有过,迷迷糊糊的她听到一个声音像是来自远方,轻轻的。是“大哥哥”李容生。李容生就是本院检验科的,上次住院,他常来病房找老乡玩时认识了小山,一直对小山无来由的好,他只准小山叫他“大哥哥”,而他自己一直叫小山“小妹妹”。这次不知他得什么病,住在五官科。
“看神色还可以,没有哭吧?想吃饭吗?”他给小山端来了饭。平时总是乐哈哈的最爱开玩笑他,此时那温情的一句“没有哭吧?”把小山的泪水引了出来,望着站在眼前的这位身材颀长的小眼睛的“大哥哥”小山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依恋情素,她想趴到他的肩上痛哭一场。
他把碗放到床头柜上用勺子轻轻搅动碗里的菜,小山闻到了排骨炖海带的香味,但小山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别说吃,闻了都不舒服,手术后的痛苦正让她万般难受。她无声的泪水从右眼流到了左眼,再汇成一条细线流到左耳朵,痒痒的。
“到上班时间了,医生要来了,我先走了啊,等会再来看你,好吗?”李容生轻轻地对小山说,又一拨泪水泉水般从小山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下午,麻药过后的小山清醒些了,李容生又来了,他往桌子上放了一袋东西,是一个中药袋,里面装了几个青桔子,放下袋子后,他和病友们打个招呼就走了。晚饭时,他又给小山端来了面片,他漫不经心地用勺子和了几下面片,想亲自喂小山吃,却始终没敢迈出那一步。这时席细毛在笑他:“你对小山真好呀。”李容生转过身去眯着他的小眼睛笑着说:“想吃吗,一人一半?”说完,和了一下面片又转过身去说:“以后,也可以这样对你。”席细毛眯着眼睛直笑,小心的心里却充满着丝丝幸福。
一周后,精神面貌好多了的小山能起床了。医生通知她说,床位紧张,你休息几天就要出院。
这天刚查完房,病友们在谈笑风生,小山无间瞥见窗口外有一个当兵的提着一大袋水果走过,小山寻思,会是找谁呢?那人却在小山病房门口驻足后探出头问:请问王小山是住这间病房吗?小山大声回答:在隔壁病房!那人说了句谢谢,准备离开“——林原!”小山猛然叫道。那个身子重新进来,冲着小山堆满了笑脸:原来你就是啊——王小山!哈哈,真调皮。
小山乐得直拍床沿。她告诉林原,早几天前就收到他哥的信,知道他会来看她。林原说:我哥哥写信要我一定来看看你,他说你好聪明的。
要走时林原诚挚地对小山发出邀请:“你哪天出院就打电话告诉我,我到时搞个车子来接你去我部队玩几天再回家,”小山高兴地答应了。
八
这天,天刚蒙蒙亮,小山听到有人在吹口哨,寻声朝楼上望去,原来是李容生在吹,见小山看到他了,便双手围成喇叭轻声喊道:“小妹妹,你是不是明天出院?”,小山使劲朝他摇了摇头,对他伸出二个指头。
“你看,以为你要出院,为了你,人家清早就起来了。”席细毛又在笑小山。
明天就要出院了。黄昏时,汤姐的老公来了,谢英的男友也来了,病房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人马上去把刘秘书叫来了,刘秘书穿过这些“人流”直达小山的床前,“先给你来一张吧?”小山以为他是说着玩的,见闪光灯真的亮了一下,她慌了:“哎呀!......”因为穿着病号服,小山嫌丑,慌忙翻出自己那件红毛衣换上,汤姐、谢英再看小山时,“呀,这么漂亮,我们也来合个影!”她俩紧紧围着小山照了好几张相。之后她们说呀笑呀,一个男病友也要坐到小山身边照,谢英急了,去拖他,小山也急着直推,一个拖,一个推,全被刘秘书抢去了镜头。大家又是鼓掌又是笑,屋子都快被这欢乐抬起来了。
闹完后,小山坐上轮椅去其他病房和病友们一一告别。
“好呀,王小山,你太厉害了,小辣椒啊,真的说不过你,我原以为我还算厉害的,没想到你比我更厉害。”在117房,一场舌战后,郭排长笑哈哈地指着小山说。
“这就叫小巫见大巫嘛。”王勇勇双手环抱在胸前赞赏地望着小山说。
“对呀,这就叫着‘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啊!”小山开心地回复。
这时,席细毛来了:“王小山,有人找你,当兵的,两个。”她竖起两根手指头,朝小山挤眉弄眼。
是李容生找他,旁边还有一位个子一般,长相俊秀的“当兵的”。
“哈,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小山说这话的同时也对那位当兵的含笑点了点头。他也连忙以“点头”回了个礼,并笑着说:“你就是王小山?我认识你,下手术台时,是我给你采的血。”
“是吗?你是什么时候来医院的?我可是个老病号了,怎么不认识你呀。”小山总是忘不了对任何人信口开河。
他对小山笑了笑,然后问李容生:“要找的姑娘是谁呀?”
小山信口开河:“在房子里呢,跟我走吧。”
见小山大大方方的样子,他咧开嘴笑了。
“就是他,王小山。”李容生认真地告诉“当兵的”。
小山对“当兵的”俏皮一笑。
回到病房,小山对他俩说:“请坐呀,你们要是老站着,我会非常过意不去的,别总让我帮你们坐吧。”小山不停嘴的说笑,能让客人少了些拘泥。
李容生把手里的一袋蛋糕放到床头柜上:“明天我没时间送你了,带上这个路上吃。”说着就去和席细毛她们说话了。
此时,那个“当兵的”对小山招了一下手告辞走了。九点钟,快要熄灯时,他突然又跑来了:“哎呀,今晚的电影一点也不好看,小李呢,我来找他的。”
小山请他坐下后,胡编道:“你还叫他小李,人家小孩都一岁了。”
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咧嘴笑了:“我的小孩三个月了呢。”说着,他朝病友们呶嘴:“当然,当着他的面,我叫他‘老李,’他不在的话,对你们我就说‘小李’了。”小山与姑娘们都笑了起来。然后,这位“当兵的”站起身,对小山说:“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找得你好辛苦哟,那次在花园里,看到你坐在轮椅上,一个战士推着你,还记得吗?你好像我的一个同学,不是见我还跑过来了吗?我差点叫你了呢!我不知道你就在这二外科。”
小山想起是有这回事,那次,一个病号推着她在在花园里,他提着热水瓶远远地朝她走了过来,是对她笑了笑,停顿一下之后又走开了。
但她还是不解,便问:“你找我干嘛?”
“找你玩呗……”他轻轻地说,垂下眼帘,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了。接着他有意提高声音对小山说:“我要走了,但还有件事,想麻烦你给我带封信给我冷滩市的同学,我走后你可以看,但千万不能给她们看,要保密的啊。”他眯笑着指了指席细毛和谢英她们,她们正堆着一脸的笑。
小山一听就知道,把自己的家乡“冷水市”说成“冷滩市”还能是“老同学”?但她顺水推舟:“哦,是药材公司的那位同学吧?”他有点意外加激动,眼睛都发亮了,连连点头说“是、是。”小山接过信,展开就念道:“亲爱的老同学,你好啊!很久不曾写信,想必你早已把我忘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