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爸爸离开时稍有些佝偻的背影，小山的心有一点点痛：爸爸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地学做眼镜，回来后自食其力，给你争口气。
慈嫂给小山端来了一碗饭，她说你外婆他们都忙，你们城里人吃饭早，不要饿着肚子了。肚子早就饿了的小山不客气地吃下了那碗饭。
几个三四岁的孩子背着小背篓出现在田间和路边，他们在熟练地扯猪草。望着这些过早操劳家务的小不点，小山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们真可怜。
小山叫住了一位小女孩，塞了几颗糖给她，她动作极快地接过后，三下五除二把它们吃掉了。地上有一堆甘蔗渣，是小山刚刚在这吃的，她蹲下去，找出一个骨节，再背对小山，偷偷地放在手中，想吃掉它。小山心痛了，要是有条件的话，我一定请她吃个够。要是能有一辆大车，把他们全拉到我家去住上几天，带他们到处玩玩、看看该多好啊！
晚饭前的这段时间一直被小山所喜欢，它富有一种别样的意境。白天空虚无聊，这时就会变得振奋，充实。小山又来到了田埂上，她慢慢坐下来，遥望天空，静静地让思绪翻腾着，想得最多的就是和谢卫军的事了。
收到他第一封信后，小山没有回。收到他的第二封来信后，小山才礼节性地回了封信，他马上来了第三封信，说要和小山交朋友，小山回信告诉他，自己的腿不可能丢拐，还夸张地说平时经常疼痛，特别是遇到下雨天，更会痛得在床上打滚等等。问他为什么要和残疾人交朋友，望他三思而后行。他再回信时，内容只有几句空洞的鼓励话语，对小山提的一些问题却只字未提。倔强的小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认定他是一个懦弱者，决定再也不理他了。
二十多天后，他连续写来了四封信，最后那封上还有“静候”字样，小山却心如铁石无动于衷。
半年时间过去了，他一直在写信，来信从开始的“小王”到“王小山”再到“小山”，而现在又变成了“山山”！他已正式摊牌，要与小山好！
面对这些攻势，小山仍然像个木头人一样没有一点反应。小山把今天收到的信打开读了起来：
山山，你好！
叫我说些什么呢？我知道你一直在生我的气，自从与你相识，我就把你看着是自己的亲妹妹，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今天。我给你写了几封信，可一直不见你回信，我虽等待过，从来没有感到等待的难受，今天，才品尝到等待的痛苦，但是，我绝不会因为如此而忘却我所爱过的人，就是——我的好妹妹（当然是我的想法，请原谅）。
虽然与你相处不到半小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现你是一个很有修养、心地很善良的人，还看出你对人对事都十分有始有终。所以，那天晚上我经过思考，做出亲自交一封书信给你的决定。也许会有人把我这一举止看着是轻浮，不管怎样，让别人讥笑吧！
想起往事，就像大海的波涛，不安地拍打、撞击着我的心，我到底有什么过错呢？所有的一切，都勾起了我绵绵的旧愁新忧，怎么不叫我回忆起那些美好过往呢？......
今天，我提笔写信，手是颤抖的，心是急跳的，笔也不随人指挥，究竟写些什么，怎样才能让你理解我的心情？
山山，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原因而迟迟不写回信给我，难道小山你从我的几封信中，没看出我的心吗？我知道你肉体上的痛苦，但你应该振作起来，深信一天会比一天好的。我虽然不配做你的哥哥，但你应该把我当着比你大的同志，不但如此，我还会按照哥哥的身份去办事，去思考。你觉得我不该再给你写信，就请你来一封信，告诉我，不然，我只要有时间就会给你写信！我是真心爱你的：我爱你的志气，爱你的诚实，爱你的才华，还有，爱你的相貌……请相信我，山山。
现在正值春天，可我的心，却还沉睡在那寒冬的岁月里，不知为什么。
我自从169毕业后，就回到本单位工作，一切都算顺利，不知小山你们家里过得怎么样，我想，一定过得很愉快吧？你近段来腿好些没有？有什么变化？这些都是我一直关心的事。不论怎样，对待病魔要有信心，要想得宽，心情要舒畅，不久会康复的，时间允许的话，你应该继续努力看书学习，但也要注意休息，有时间的话也可做些有益的健康操，这对你的康复会有很大的帮助的。
你要是不谢绝的话，来信告诉一下到你家的路线，今年年底探家我抽时间来你家拜访。你需要些什么，只要你身体上有不舒服的地方，来信一定告之，从事医学工作的我，有些事还是很方便办到的，给别人办不到，也许给你办得到。我想让事实来证明，我是虚伪的还是诚实的。
不足之处，请包涵。
顺致
军礼
（能否给我张照片做妹妹留恋？）（注：这一行，又被轻轻地划了一道线）
小山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又把他写给月儿的信看了一遍：“......与她相处不到半小时，她的一举一动深深地牵住了我的心，她是我心中第一个受我尊爱的人，我明明知道她腿有残疾，心里却深深地爱上了她，曾想忘记，可怎么也忘不了，反而一天比一天想得更多。半年多时间里，她一直不写信给我，让我受尽了感情上的折磨，但我不灰心，永远也不灰心对她的爱，不论她对我怎样，都是如此……”
把这两封信捧在胸前，小山有点魂不守舍了：恨他，又夹着点内疚，又不得不承认：还有点儿想他。但小山是不会回信的，就像受委屈太深，得到理解后，心里却转不过弯来一样的。对，不回信，坚决不回信！小山把信收好，做出了这个狠心的决定。
第二天中午，小山一个人去陈叔叔家，路过一条小河时，一个离她几米远的中年男人突然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小山楞在那里不敢动了，中年男人不住地对她发出嗷嗷的叫声，双手着急地对小山比划着什么，小山这才知道他是个哑巴。小山有点害怕，迅速环顾一下四周，见几个小孩在河边戏水，另外还有一个妇女在洗衣服，她有意对着洗衣服的妇女大声“喂——”了一句，妇女显然听不到。她用眼睛狠狠地瞪着哑巴，哪知他并没有被吓退，反而从他裆部掏出了尿尿的东西，一拱一拱对小山做下流动作，小山又气又臊，她急得迸出了眼泪，她抬腿快速地朝河边走去，她要赶快走到那妇女面前去，离妇女只有一米远时，才胆战心惊地偷偷回头看哑巴，见他已收好尿尿的东西，用手指对小山做流氓手势。
从陈叔叔家返回时，小山再也不也敢走原路，她是绕道回到外婆家的。
不久后的一天，慈嫂带小山去她姐姐家玩，在一条小路上又与哑巴狭路相逢，小山吓得突然止住脚步。慈嫂问她怎么了，她紧张地抓住慈嫂的衣角把那天的情景告诉慈嫂，慈嫂“啊？”了一声，伸出双臂挡着身后的小山说，山山你别怕，有我在。他怕我的。说完，她朝着正走近的哑巴使劲跺着脚、扯开嗓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死哑巴，敢欺负我山山，我不踩死你才怪呢，你来？！你过来！看我不用刀剁死你！”边说边弯腰拾起一块石子朝哑巴打过去，哑巴看到这架势吓得四肢乱蹦乱跳，继而咆哮着跃起身子跳下高高的田埂狼狈逃窜了。
等哑巴走远了，慈嫂拍了拍手上的灰后，认真地问小山：那天他只掏出那个东西，没对你怎么样吧？
小山红着脸说，嗯。
晚上，小山与慈嫂躺在她家的床上聊天，小山从慈嫂嘴里得到证实，亲嘴是不会怀孕的。慈嫂笑着告诉小山：“一定要身体对着身体后才会怀孕。”
就着黑暗，小山大胆地问：“一定要在床上才可以的吧？”
她听到慈嫂说：“那不一定，在山上也可以的，而且做这种事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小山不好意思继续问“怎么身体对身体，为什么只需要几分钟……”
双双沉默时，小山想起那次与周末在汽车上的身体接触，为自己的无知感到了脸红，她曾以为那样也能怀孕。想起那第一次与周末这个异性的扎实接触，心又砰砰地跳动了一下。
在外婆家玩了一个多月，小山被爸爸接回了家。陈叔叔答应等两个月后活儿多时再带她去厂里学做眼镜。
要回家了，慈嫂对小山有万般不舍，那么一个爱闹的慈嫂，此时竟面带愁容，嘴里不断地说着，有新米吃了，你吃了新米再回去啊，西瓜也快熟了，再等一段时间吧。
小山说我在你家吃的还少吗？慈嫂笑了：那算什么喽，农村里别的没有，饭还是有你吃的，你在我家住一两年都没问题，包你吃饱。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在慈嫂那略带伤感的目光中，小山与她挥手道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