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霖正要召唤石川与他同去,忽然想到若离临行之前说过,会将孟天宇等人送到另一处地方,思虑片刻,他还是放弃了与石川双杀若离的想法,改为让石川火速回到庄园附近,跟着孟天宇等人的脚步前去寻找幻魔宗下一处落脚点。
岳霖放弃对若离下手的计划,在其看来,并不是因为完全狠不下心来下手,而是因为之前荆棘原一战,石川在她的追赶下狂逃十数日不敢回头一战,实力上的差距可想而知,现在即便是加上他一人,胜算还是渺茫,况且,从目前看,若离掌握的秘密还有太多没有展露出来,还有极大的挖掘空间。
岳霖为自己寻出了众多的理由,但有一个原因被他刻意地忽略过去,那就是他真的能不带半分犹豫地出手么?
计议已定,岳霖便在午后动身,当他来到海边沙滩上时,正看见若离蓝衣蓝裙,迎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坐在一块圆石上面濯足。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夕阳西下,碧海银沙;
伊人静坐,纤足如玉。
这一切深深印刻在岳霖眼中,有那么许久时间,他几乎不敢再靠近一步,生怕自己破坏了这幅绝美的画卷。
最后一点光明正在被黑暗慢慢侵蚀,两人一个心无旁骛地戏水,另一个在远处有些失神地发呆,谁都没有打扰对方。
当天地完全被夜色笼罩,殷夫人从水中起身,就那么赤足立在圆石上,回眸笑道:“来了?”
这一刻的景象深深定格在岳霖脑海中,此后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他都认为这是若离最为美丽的时刻。
摇头驱散掉心中留存的一丝惊艳与感叹,岳霖缓缓走近,恭敬道:“弟子已到多时,未敢打扰师叔。”
殷夫人拎起鞋子,莲步轻移,未着鞋袜的雪白赤足在沙滩上留下长长一条小巧的印记,她来到岳霖身前,轻笑道:“发现你刚才发呆的样子,好看吗?”
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这一刻岳霖心神已经飘向远方,竟然无端地记起之前并未留下太多深刻记忆的诗句,骤然听到殷夫人问话,不经思索脱口而出道:“好看,呃,不。”
殷夫人笑出声来,“你也是个有趣的,好看就好看,不好看就不好看,哪有既好看又不好看的?”
岳霖心一横,这次斩钉截铁道:“伊人戏水,玉肌生辉,好看,绝美。”
殷夫人此时却好像没了兴致,对岳霖后面所言是反映了了,随口应了一声,她淡淡道:“今夜月朗星稀,海风习习,正好赶路,我们走吧。”
岳霖沉默跟在殷夫人后面,一路再也没有说话,好在殷夫人为了照顾岳霖的速度,径自取出一只比周挺之前所用的还要精致美观上许多的飞舟,由她亲自御使,一夜之间便在海上飞行了接近万里距离。
在天色放亮时,殷夫人和岳霖遇到了一头妄想将他们吞食入腹的深海妖兽,不过它根本不是殷夫人的对手,就连她的真实实力都没有逼出便被她轻描淡写地一击毙命,岳霖倒是想遇到称霸此方海域的黑背玄龟勿坚,不碰到勿坚,就是能遇上妖师红鲤也行,但直到两人乘坐飞舟重新登陆,岳霖的愿望也没有达成。
上岸后,殷夫人只是稍作停留,然后又带着岳霖一路向西北方向飞去,随着越来越向北行,温度逐渐降低,到了后来,他们已经进入了遮天蔽日的狂风暴雪当中。
天地之威非人力所能随意抗拒,以殷夫人的修为,若是想在暴风雪中继续御使飞舟高速前行也不是不可能,但势必会消耗掉很大的精力,这对于下一步就要面对魔门遗迹的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魔门之所以称之为魔,并不是因为他们罪恶滔天,喜造杀虐,而是因为其修行功法以及随心所欲的性子,因此与讲求天人合一的其他宗门分开另说,原本上魔道本为一家,究其渊源,都是由古时练气士一脉流传发展而来,只是后来在修行理念,对天地大道的理解上渐行渐远,终于是导致了数次道魔之争的爆发,而一劫前的道魔之争,却是幻魔宗前身心魔宗几乎被灭门的一战。
殷夫人终止对师尊临终前所言的回忆,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略显吃力的岳霖,才发觉她们自降落步行后已经在漫天风雪中不眠不休连走了十余天时间。
“撑不住了?”殷夫人回头问道。
岳霖呼出一口白雾,吃力说道:“弟子修为低下,是有些吃力。”
“恩,还能撑得住就好,时间紧迫,下面我要加快速度了,赶不上来的话,你就自己留在这里吧。”殷夫人不带一丝起伏地说完这句话,果然当先加速前行。
本来的速度已经快愈奔马,岳霖在不暴露五行正反直录的情况下还能跟上,现在比之前至少又快了一倍以上,想要继续跟上,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殷夫人轻飘飘在雪地上一点,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十数丈外,第二步迈出时她面色微寒,因为身后有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衣服后摆。
岳霖已经做好了被她斥骂的准备,最终却发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身前的女子如同没有察觉般依旧向前轻飘飘飞去。
岳霖长舒一口气,这下不用纠结了,也省力多了。
轮换着用一只手借力,岳霖另一只手还可以抽空取出酒壶与干粮吃上几口,偶尔殷夫人也会不发一言拿过岳霖刚刚取出的酒壶,咕咚咕咚一人喝个干干净净,然后将空空如也的酒壶随手扔掉。
到了最后,岳霖没了存货,只好开始对着硕大的酒坛灌酒。
好在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目的地附近。
一路上殷夫人与岳霖的关系让人感觉有些说不出的混乱,有时候她是发号施令的师叔殿主,有时候她又像个小女孩般在岳霖面前展颜娇笑,尽显温柔似水的态度,在这个时候,岳霖竟然无端生出来让时间慢些度过的念头。
停下脚步后,殷夫人不时观察周围地势,终于说出了让岳霖盼望许久的一句话:“应该就在附近了,我们在此休息一天,养足精神,明日再行出发。”
岳霖吃了一路的冷硬食物,早就烦的厉害,听到殷夫人如此说,应声答是后随即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食材与锅碗就地做起饭来。
殷夫人看着岳霖在一旁忙忙碌碌,很有兴趣地说道:“君子远包厨,倒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精于厨艺的,这在修士中倒是罕见。”
岳霖头也不抬答道:“弟子不是君子,入门前本就是屠户出身,跟酒楼交道打多了,怎么也能混上几手手艺。”
“恩,这些我却是忘了,记得多做一些,我想吃东西的时候饭量一向有些大。”
不多时岳霖就悲催地发现眼前这个窈窕师叔所说的有些大到底是多大,好容易炮制出来犒劳自己五脏六腑的一大堆美食倒九成以上落入了她的腹中,而且殷夫人在这方面霸道异常,凡是她吃过一口的菜肴若感觉味道不错,就会当即宣布这盆菜只许她一人吃了,丝毫不给岳霖留下分毫。
难道修为高就一定吃得多吗,吃那么多看不撑着你,恨恨就着菜汤泡饼的岳霖暗地里不停诅咒。
酒足饭饱的殷夫人自然是不会理会收拾残局这等小事的,看看临时建造的木屋外依旧肆虐的风雪,殷夫人疑惑道:“此地说是要到月圆之日方能开启,时间上倒是赶的恰到好处,不过乌云密布之下连月亮的面都见不上,遗迹能不能开放还是个未知数。”
正在收拾残局的岳霖将清洗干净的盆盆罐罐装入储物袋中,而后说道:“师叔来都已经来了,还纠结这些作甚?明夜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殷夫人点点头,笑道:“此处很有可能是黑莲宗的秘府,古时黑莲心魔两宗一向交好,里面说不定会有关于心魔宗的些许痕迹,玄冥说的很对,我是关心则乱,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黑莲宗,心魔宗,这是什么宗门,她寻找它们又有什么用意?
岳霖没有继续细想下去,因为一具火热的娇躯已经贴到了他的怀中。
第二日午后,殷夫人和岳霖几乎是没费半点儿功夫就找到了遗迹的入口。
因为这里已经聚集了两拨泾渭分明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