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青色长衫的岳霖刚刚来到仙凡殿庄园附近的小镇上,还来不及去酒肆中吃些东西休息一下,两个人就已经带着灿烂的笑容一左一右从旁边围了上来。
刚刚开始加速的真元又缓缓沉寂下来,岳霖认得这两人,他初入仙凡殿时他们应该是跟在孟天宇后面,一个叫小东,另一个应该是叫顾源?
“我们等你好久了,玄冥师弟。”顾源来到岳霖身边,压低声音笑道。
岳霖微笑与两人一一见礼,暗地里却稍稍有些不安,他与这两人只是见过一面,连认识都说不上,如今他们却专程来到进入庄园的小镇上等候自己,还等好久了?
小东当先在前引路,走出几步后回头道:“我们先回去再说。”
岳霖微微顿住脚步,一指不远处飘扬的酒幡,苦笑道:“两位师兄有这么着急吗,我一路急赶,已经是许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不若小弟先请师兄小酌,然后便回如何?”
顾源与小东急着带岳霖回去见殷夫人,他们也就可以交差了,如何肯依,当下顾源便摇头道:“园中早已备好了一应酒菜,这里饭食粗鄙,如何咽得下去?”
小东也道:“我们出了镇子,只需片刻即可返回庄园,到家后定与师弟好好饮上几杯,现在就不要耽误时间了。”
岳霖哦了一声,两人如此急迫,究竟为何?因此迟疑着问道:“两位师兄,这么着急与我回去,是不是殿主在园中有紧要事情吩咐?”
“不是殿主,而是另有其他事情,不必多说,我们抓紧赶路才是正经。”
岳霖把心一横,出了小镇后故意落在后面,然后给石川发出一条隐秘的暗号,这才在前面两人一叠声的催促下急急向着庄园赶去。
不多时,三人已经到了庄园门口,顾源停住脚步,伸手做出个请的动作,语气复杂道:“玄冥师弟,若离师叔正在园内等候,请。”
岳霖口中一股苦水泛起,怎地会是她,这一刻他差点儿不管不顾转身就逃,但最终还是咬咬牙,一步迈入了在他看来前途未卜的那扇木门。
顾源将岳霖引入庄园深处的一处院落门口便止步不前,岳霖还未说话,院内一道特有的柔美嗓音便传了出来:“顾源你退下吧,玄冥,我等你多时了。”
已经到了门口,再想什么都是多余,岳霖收拾心情,推开院门。
映入岳霖眼帘的,是小院正中石桌上摆好的精致菜肴,以及坐在自己身前石凳上,淡蓝长裙,飘逸淡雅的若离师叔。
虽然时间刚刚过去不久,但在岳霖记忆中,曾经与他几度欢好的若离的面孔很早便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印象中只留下她修长浑圆大腿顶端的柳叶状印记依旧清晰,直到如今再次见到真人,记忆才开始慢慢与现实重叠。
认真看了一眼静坐的长裙女子,再与舒玉扬描述的样貌逐一对比,岳霖还是觉得两者之间差距太大,应该不会是一个人。
殷夫人看了看施礼后便呆呆站在门内不动的岳霖一眼,素手一伸,说道:“见到我很惊讶吗?还是吓傻了?坐。”
“在若离师叔面前,弟子不敢坐,还是站着的好。”
殷夫人从桌后拎起一坛酒,分别给两只酒盏倒满,然后悠悠笑道:“不敢坐?当日你那般以下犯上、无耻急色的胆量哪里去了?前后判若两人,还真是让我有些惊讶。”
岳霖润润有些发干的喉咙,涩声道:“弟子万死,当日实在是不知道为何便迷乱了心性,做下那般事来,此后更是后悔万分,弟子甘愿任凭师叔责罚。”
殷夫人闭目,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许久后才吁出一口气,语气倏然转冷道:“你是真心后悔吗?难道不是窃喜?责罚,好啊,当时雨间山洞数日,实乃我不愿提及之回忆,只是责罚,又怎能抹平我心中的怒火?”
岳霖警惕陡然提到最高,而后躬身平静道:“弟子甘愿受罚。”
他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良久,殷夫人却又是展颜一笑,“紧张了?害怕了?还是说想要拼命相争?”
岳霖心底愈发冰寒,面上神色愈发恭敬。
殷夫人端起酒盏再饮一口,笑道:“在面临生死岔路选择的时候,就算平日里再懦弱的人都有可能拔刀而起,血溅五步,更何况你这样本就是从尸堆里滚出来的狠人?”
“弟子不敢。”
“嘿,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弟子如今清醒,万万不敢冒犯。”
“不清醒的时候就胆大包天了是么,来,这是我珍藏的小青花,酒性甘冽,纵然是修士也难免一醉,酒壮熊人胆,酒后乱人性,你先饮上一坛,看看结果如何?”
岳霖抬眼,与殷夫人深不见底的双眸一触即分,他实在把握不住眼前的女子在想什么,便依旧低头道:“弟子即便是饮了,也不敢冒犯。”
“不敢冒犯?你早已经冒犯了!”殷夫人猛然起身,眸中透出的是无比冰寒的目光,整个院落的一切似乎都随着她的动作陡然沉降,岳霖身上更是如同压上万钧巨石般,连动动手指都觉得困难无比。
岳霖面露苦色,开始艰难地调动真元,除去抵挡不断压下的沉重感觉,更是准备在第一时间便爆发出最为强劲的攻击。
身上压力突然一松,岳霖猝不及防,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向前奔出几步。
等到他稳住身形时,一股幽香直钻入鼻中,岳霖睁眼,她凹凸有致的高挑身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岳霖睁开眼睛就感觉要遭,现在在他整个视线中,整个小院都已经消失不见,唯有两汪深不见底的如墨潭水在灼灼放光。
这是,她的眼睛。
“那次的事情先略过不提,我方师姐和舒师姐现在什么地方?”
殷夫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又从全身各处钻入岳霖脑中。
岳霖意识一阵模糊,这种感觉,实在太过诡异。
正在此时,隐藏在岳霖识海最深处的一处角落中黑芒若隐若现的一闪。
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岳霖瞬间回复清明,他死死记住刚才的感觉,而后顺着那股感觉呐呐答道:“师尊的去向,弟子不知。”
“不知道?你不是随她们一起去的那里吗?”殷夫人幽幽的话语再度响起。
“是,后来不久后师尊命弟子外出寻找几种材料,弟子寻齐后返回时已经不见了师尊下落。”
“噢?是什么材料?”
岳霖庆幸,他当日对着脉矿内法阵研究许久,虽然毫无所得,但其中用量最大的几样材料却是熟记于心,没想到却是应在了此处。
当下,岳霖毫不犹豫,失神般说出了几种。
殷夫人微微停顿,面前玄冥说的丝毫不差,正是提炼魂玉所需的东西。
“你收集的材料呢,取出给我看看。”
哪儿他娘的有什么材料,岳霖差点儿装不下去,无奈接着道:“弟子返回后发现法阵已经破坏,师尊与另一位前辈不知所踪,大惊之下弟子逃出寻找,在数十里外发现师尊与人打斗的痕迹,由于心中害怕,弟子径直离开,材料却是不小心在密林内丢了。”
殷夫人思索片刻,紧盯着岳霖的双眼爆发出一阵光华,“她们与何人争斗?你知道吗?”
岳霖只差一步便又要迷失到殷夫人迷离的双眼中去,停顿一下,他迟疑着将淳益与淳联所用功法造成的破坏结果挑拣着张冠李戴过来,末了才道:“弟子不太清楚,好像是摩云宗等大宗门弟子的手笔?”
一阵香风飘过,围绕周身的未名感觉瞬间消失不见,岳霖兀自呆立片刻后才仿佛忽然回神般惊醒过来,见到依然端坐原处的女子,大惊之后再次行礼告罪,不过不知彼之下,岳霖还是不可避免地犯了一个错误。
殷夫人眉头微皱,面前的玄冥从她刻意施展的幻魔大法中清醒过来的实在是太快了,不过对于自身的自信让她并没有过多关注,吸引了殷夫人全部心神的是岳霖所说的消息。
不是摩云宗,反而像是沧澜派一线峰的手法。
澜和真人,这个名字如同一座大山,牢牢镇压住青澜、黑水两域交界数万里地方,她们惹上了他的门下?
如此说来,方琼、舒玉扬危矣,甚至还有可能连累到整个宗门的安危。
不自觉地连饮十余盏酒水,殷夫人晃晃已经空了的酒坛,忽然一笑,只是单凭玄冥一人所言,又有几分可信?事情的真相往往隐藏在注意不到的角落,好在先手已经布下,日后抽茧剥丝,自会明了。
呼出一口酒气,殷夫人冲着呆呆站着不动的岳霖再次招手,说道:“坐,陪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