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很快就从幽谷寻来了谷诩师叔,毕竟人命关天。
只是这次二师叔并没有像上次见到的那样,硬要扯着衣裳帮她治顽疾,只是二师叔长得又老又丑,她自己内心还是很害怕的。
谷诩一到迎宾阁,就开始诊治起来。
话说临芙这二徒弟,虽年老才入仙,又长得丑陋异常,却是有绝顶智慧,不仅精通易方八卦之法,更能研究日星象学,这几年更是潜心医药,将仙界治疗之法,混于凡间草药,推出新疗法,普惠民间;短短几年,就著有《芷草录》、《健体本根图》、《仙骨》等医药健体巨作,通俗易懂,非常适合于民间传播,后经由凌凉,传遍四海,可谓造福四方病患。
“来得及时,此人其实好救!”
只见谷诩从百宝囊中取出一藤状植物,圆叶细尖,竟都还鲜活,用药臼捣出,黏稠异常。又在其中加了硝磺、灰粉等物,整整捣鼓出了一大盘,而后用网布析出汁液,留下待用。
“师父,可否做一冰床来?”
临芙听言,在近旁寻了一水盆,只手指一点,借了颗水珠,顺势拂手而出,一张厚厚的方正冰床就做好了。
“甚好,甚好,接下来,女辈等,就要出门回避了!”
于是临芙、离月等,尽皆出了门外去。离月、小雨儿等,也都十五六岁了,自然知道此话含义;临芙在世历事三百年,本该见怪不怪,但男儿裸体,除了她的师父子韵,她是未曾细观,自然也是会羞耻起来。
关上门,三师兄弟就将黑人残留衣碎除了干净,置于冰床之上,随后将所配药品,匀涂全身,最后再盖上纱布,这才把门外众人叫了进来。
“有师父真气护佑,此人性命无忧,只是身内余毒,却要浆药吸取月余,方能殆尽,近日我会遣二徒再送些浆药补养来,至于体肤面貌,复原是不可了!”
“如此更好了!”临芙总算是松了口气。
“另外,还请师父主持,将此人移入漫池下地宫,并施法作一屏息罩护住!”
“为何如此?”
“此人骨象惊奇,非等闲之辈,避人耳目,少生事端而已!”谷诩精通万物,竟然若此。
临芙都应允了,谷诩这才收拾东西要离去。
临走,还补充道:
“哦,差点遗漏,更要月儿、小鱼儿等,每日在旁与他闲话,半柱香即可!”
“怎么又是我?”离月觉得这一整日,竟是多余难为之事。
***
如此种种,临芙都照办了。离月、小鱼儿、尹诗敏等,也是轮流每日去了漫池地宫,与这病人闲话,原本就是随便啰嗦即可,也不是难事。只是病人毕竟男儿身,两人似独处一般,总觉奇怪非常。
每到离月前来,景七都会跟往,在芷灵山,他最喜欢离月,两人都是欢悦一派,离月也喜欢跟景七师叔一起玩,感觉他就像跟自己同龄一般,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新想法。
而离月被分派了此等差事,临芙和高宇两位,却是暗幸起来,总算能搓搓这孩子的公主气,让她明白服侍他人的辛苦。
如此反复,经两月有余,这日,正好是离月当值。
“醒了!醒了!”
病人睁开了眼睛,口中喃喃,似有言语,离月自然不能决定,于是跑去凡务堂叫了临芙师祖。
临芙携了众人而来,病人见状,已半坐而起,看来恢复尚好,只是面容体肤尽毁,如若揭去面纱,定是吓人非常。
众人到了跟前,病人更欲起扣头行礼。
“英杰大可不必多礼,养伤要紧。”临芙说了,这人才坐了回去。
“多谢各位恩公相救,才保得在下性命!”
“落难相救,实为应该,还请多问英杰姓氏来历为何?”
“我名霜云天,为北夏国原二王子,路途遇难,幸得相救!”原来此人,便是霜云天。
“这还得是景七、谷诩两位的功劳。”临芙向霜云天介绍两位徒弟。
“谢两位恩公救命之恩!”霜云天一一拜谢。
谷诩上前把了脉之后,频频点头。
“果然恢复神速,冰床极寒,明日即可移入殿阁调养,不出半月,即能回复如初!”
霜云天再次拜谢。
众人也一一介绍,临芙亦将今后之事安排妥当,这才离去,让霜云天休息。
***
霜云天后来被转去仙灵殿三层阁楼,一来这里也算僻静,比幽谷便于来回照看,二来近年广收仙徒,芷灵山竟然是找不到其他空余住所了,也只能这样。
如此十日,霜云天已能自己起床站立,不知之前数月以来,照顾自己的下生们,该是如何辛苦。
霜云天拄拐,独自走出了门外,却见自己身在庭殿之上,放眼望去,山雾萦绕,峰峦叠翠,更有亭台楼阁次第,宛如仙境般。
细问,才知此处正是远近闻名的芷灵仙山,之前身在中土一地,碍于幽静林阻隔,未能拜访,不想今日误打误撞,竟是到了梦寐以求的仙境,也是叹然。
不几日,临芙上仙更送来了多套新衣新服,以及一副金色面具、一串灵珠,说是戴上能消行匿踪,安心养伤。
霜云天早已自己比了铜镜,深知容颜尽毁,丑陋非常。然而所有,他已经不再介意,因为心已死透。自己亲哥哥,为了王权,竟真的能对自己下死手,毫无留情之意。其实,他并不向往这些所谓力量权势,要他选,他宁愿云游四海,孤独清快。纵使哥哥自愿把王权给他,他都不愿承受,毕竟治理一国,必是穷尽一生,一辈子战战兢兢,操劳累苦,若不是必须而为,他是不会选择这样的一生的。
只是世事并不如他料想,人心,最是复杂。
霜云天现今得救,也只是苟且而活,如此也好,终身不问世事,隐于这仙山,也是美事。
因此至于遮丑面具,有无皆可,美丑对于他来说,已毫无意义。只是上仙交代下来,自是怕自己吓了众人,因此也只能遵照办理了。
只是,只是,总有一清脆之声,日日环绕在耳,自从自己昏迷以来,这个声音就常围绕在旁,犹如一曲清唱,犹如彩莺鸣春,清脆悦耳,沁入心脾。
是一阵少女之音。
只是自从搬上这阁楼,就再没听到这个声音,于是每每独坐,都异常想念,心绪不觉暗沉下来,日日如此。
独自愁绪万千,不知不觉,已是入夜,一轮满月升了上来。
尽说天庭已毁,人间为何月依旧?最是惆怅时,满地银华,心伤处,微风伴寒凉。
霜云天走回屋内,合上了窗门,空躯一日,已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