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就是十徒拜仙入师门的日子了。
仙灵殿主殿内,早已装扮得金黄透亮,显眼处更是挂上新的青绿条幅,都织上了棵棵芷草,形象各异,以作为今后芷灵山的标志。整个殿堂内,一股庄严肃穆充满其中。
临芙在殿堂里忙着指挥安排,子韵仙尊则是自顾来回踱步,心中似乎磋磨着事情。
“私下收亲传徒弟确实不妥,”子韵心中自语着,“没想到本仙避世五十载,最终还是远离了凡世俗理,变得生疏随意起来,如今芷灵山,已开始复杂起来,所行所言,都要顾及全面,毕竟十几年了,仙徒千众,芷灵主山,更要事事公平谨慎,护住威严,如此,今后仙众下山传学,才有了坚强腰背支撑。”
因此一早起来,子韵就用金飞信,将自己亲自收徒一事详尽,尽皆告知了门下七仙。
而此时,他更关心的是新入十仙徒的往后发展,“芷灵山仙学,内容广大,俗世常理也有,仙俗结合之技更多,可谓面面俱到,都是为了开化世人之目的,以期流传之间,革除流弊,重建礼节教化,达到兴盛凡间的效果,但至于如何取舍运用,则靠世人自悟了。”
“事在人为,如我洞悉万物之神通,亦不能事事详尽,新徒之发展,还是要靠他们亲历领悟,能力功力,也是历事后方得,芷灵山终究不能全部教会。”
“嗯,就用此策。”子韵仙尊决定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芷灵山的弟子陆续都到了仙灵大殿内,两三百人的队众,把大殿前前后后挤了个水泄不通,原本只是入选十仙徒他们自己的事,但能来大殿聆听师尊训话,也是这些弟子多年的愿望了。
众弟子分了师门整齐站开,秩序井然。
临芙则领了七仙,在殿台前分列两边而坐,入选的十位仙徒,都紧跟在各自师父身后站立,各自都换了最新的衣服衣裳,看上去确实超然众人甚多。
台上,子韵师尊已入了座,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并集体行礼。
“众徒起身!”子韵师尊摆摆手道。
“起初,本师打算待到十徒入仙之后,应各自选取所长,继续深修,但念及我山之学,门类广阔,十仙徒亦志向各异,更有兼修多学之欲想,精神可嘉;因此,本师再三思考,决定本次引道入仙之后,亲自收你们入本师门下,本师与八上仙,将共同辅导,助你等大成。”
离月感到有些意外,原本昨日师尊说的收一两亲传,变成了现在的全盘接收了?不过也不碍事,她相信师尊和师祖还是会最疼她。
霜云天和凌昌等,听得此自然更加激动,有师尊亲教,日后增进自然更加迅速,因此,尽皆露出了满足表情。
“十徒上前来。”师尊明亮道。
十位仙徒听得令下,都从座后走了出来,离月居中,次第并排站开。
“上拜师茶!”临芙师祖也站了起来,等十位仙徒站定,就命令掌事弟子端上了拜师茶。
十个徒弟自然庄重端起了茶,虽只是山中自产的普通茶水,但杯盏间,却是意义十足。
亦有一杯茶递于子韵师尊面前,此时,师徒间正要行礼,将这拜师仪式完成。
离月倒是没有急于喝下,而是跨一步上前,说道:
“尊上,徒儿还有一个小愿望。”
子韵师尊刚要喝下茶水,竟又被这小娃打断了,见离月只端着茶杯没有喝下,难道说非得满足她甚么愿望,才肯喝下这拜师茶?但对于现在的子韵来说,有什么愿望他不能帮她实现的呢!
于是只笑着说道:“什么小愿望呀,说来听听?”
离月顿了顿,也不知道她的这个愿望,是不是会太难为尊上,今日可是三百仙徒齐聚呢。
“如今我们将要入仙修道,徒儿也知,修仙路漫漫,最终还需自身努力参悟,才能有所成,但多日来,徒儿见同门霜云天师弟常常沉闷,容颜不雅,对他今后修行可能阻碍甚多,因此想问问尊上是否有独门神通,能还他一正常体貌?”
众人听此,都惊讶非常,这身体发肤,乃天地所赐,法理规律,难于违改,岂还有逆转之法?
一旁的临芙、谷诩等众仙,也是频频摇头,虽修行百年,但哪有见过随意更改容颜属相的法门?离月这顽儿提出这等要求,岂不是要当众给尊上出难题!
“原来只这么个小愿望。”子韵师尊心中思索,片刻,便眉开眼笑来。
“小徒月儿说的也有道理,本师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今后你们倘能修而为仙,更要入世传学,威严和面貌是需要树立的,如此才能处处逢源方便。甚好,今本师确有一法。”
“霜云天,张明物,者青等三徒,上前来。”
霜云天听得尊上命令,自然也随了双目失明的张明物、哑巴者青两位师兄,跨一步上前来。
“师弟霜云天谢师姐关心。”霜云天上了前头来,便先拱手躬身向离月行礼道谢,好久以前她说等师尊出关,便求师尊帮他恢复容颜,没曾想,这还是真话。
“然而,师弟经常沉闷,其实是天性使然,并非拘于容颜丑陋,得师姐‘快活丹’相助,如今早已超然一般了。”霜云天今日穿了稍长的白衣,并佩了护手,烫伤肌肤已尽掩盖了去,加上临芙师祖所赠的金面具,他自己感来,并没有诸多不雅。
“身体发肤,来自父母,循由天法,变化自有数理,当是难以逆改。霜云天如今自感良好,也就不劳烦尊上了。”霜云天还是请求尊上思虑再三,他虽未入仙门,道法诸种禁忌懂得不多,但也多历事,懂得天命不能违之常理,这一点,他自然要比离月想得周全。
“是啊,师父,即使真有妙法,也是有逆天之嫌,还请三思而定。”临芙也觉不妥。
子韵师尊只微微一笑,胸有成竹一般。
“此法确不难,如今天道不知何在,也就没有逆天一说了,放心吧,”师尊只看向临芙,让她安心便是,“仙凡本同理,事事要亲为,才能悟始终,其路漫漫,知取舍,悟大道,不违心即可。”
“看到你们同门互惜互爱,本师也开怀了,也是芷灵山之幸,此种精神,还期所有弟子铭记。”
相爱相惜,一日同门,犹如手足。此种感情牵连,便是整个芷灵山今后昌盛之根。
在场三百弟子闻此,当然是感同身受,于是同声道:
“弟子紧记尊上教诲!”
......
“霜云天,你便领了你师姐的这份情谊罢。”子韵师尊道来。
“徒儿拜谢尊上,谢离月师姐。”霜云天再次行礼。
在场八仙和众徒,则是早已安静下来,尽皆擦亮眼睛,看看师尊此种还颜妙法如何施展。
“芙儿,先前寻来的女妆镜是否还在?”子韵师尊看向了站在首位的临芙。
“尚在巧芙楼,临芙便去取来。”
只见临芙并没有真走去,只轻挥了两袖,便有一人高大的纯铜明镜,“噹”一声,整齐落下了地上来。
如此巧妙的虚空取物之法,也只有临芙这等修为的上仙,才可以轻松施展。
一旁的霜云天、离月等,早已看呆了眼,成了仙,果然是各种神通,随意施展,畅快非常。再多想想,便不禁对即将进行的引道入仙仪式极其憧憬起来。
“小徒霜云天,你先尝试,快去站于镜前。”师尊命令道。
霜云天速速去站于“女妆镜”前,但见此镜的镜身和基座,由全铜制成,镜面处,却是用银白矿石打磨而成,透亮反光,雕花镂空的虫鱼花草图案环饰镜面四周,看起来极其美观奢华。
霜云天站于镜前,他自己的形象,就真实地映在了镜面里,仿佛里面活着另一个自己一般。
此时,师尊已经站好于台上,左手向前一伸,便有丝丝缕缕光气流出,汇入“女妆镜”中,不时,便皆被铜镜吸收而去。
“啊,这可是最纯净的灵气呀!”临芙心中自思着。
稍待片刻,霜云天发现,镜中自己的影像,都被五彩之气环绕。那五彩之气,起初只是轻轻几缕,不一会就密密麻麻起来,他在镜中的影像,也慢慢开始不受自控制,快速前后转了起来,甚是神奇。
“好了,揭去面具看看。”
霜云天还在迷惑中,竟没发觉,他在镜子外边的真身,此时早已也环了一层五彩气雾。
他走近到镜子面前,缓缓揭去面具。
天啊,脸上那些高度烧伤留下的褶皱伤痕,都不见了!他恢复以前的样子!
他细细抚摸自己的面容,是如此光滑亲切,失而复得之激动,油然而来。再拿开护手,发现手臂上的烧伤痕迹,也都不见了。
霜云天已是热泪盈眶,先前他自己说不在意,其实是天理不可违,无奈罢了,此时容颜尽皆恢复,他仿佛再一次重生一般。
“云天谢尊上重生之恩!”霜云天再次叩首拜谢。
此时大殿内,已经响起隆隆掌声,皆叹仙法神奇,七仙也都起身,跟泪流满目的霜云天道贺开来。
小鱼儿和尹诗敏也很开心兴奋,此时已经从人群里跑出,去跟离月抱抱庆祝了。
“哇,原来霜师弟也长得如此俊美,英气得很,你看那肌肤,比我们三美人还要嫩嫩。”小鱼儿已是不能自已。
“果然,看得我心颤颤起来。”尹诗敏早已呆住。
“要不,诗敏你干脆就选了霜师弟吧,看这么帅气,一定能入了你心。”
“噢,噢,你喜欢,你自己去跟他说呀!!”如此大庭广众,小鱼儿此种话都明说出来,弄得尹诗敏好不害羞。
“他不是我的菜,太嫩了,我自有标准的。”
两人继续斗嘴着,倒是在旁的离月,并没有太多动作,只是呆呆着,“也很欣慰了,霜云天得回旧容貌,以后的路就好走许多。”
见离月大多只是敷衍她们,也没太多惊喜表情,这基调不对呀。小鱼儿不禁问了起来,“离月,你怎么了?呆若木鸡的,诶,这可是你坚持的功劳呀!”
“是啊,离月,太不对劲,你是不是对霜师弟有感情了?”尹诗敏拉了小鱼儿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想想离月向来多袒护霜云天,其中,定是有特别情况。
“去,别乱说,他也不是我的菜。”离月只是淡淡地说。
***
整个仙灵殿内,都热闹了起来,皆叹仙法神通之奇,竟能让万物起始复苏,看来三界之内,未知的,尚是多多,修行之路,没有尽头。
“静一静,静一静!”子韵师尊在台上继续摆手示意,“还有两位仙徒待本师作法。”
众弟子安静了下来,继续看师尊施展神通。
子韵师尊依然是用“女妆镜”,片刻就让张明物恢复了视力,者青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叫出了声音,只是生来不曾言语,他有好多话想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估计得适应好一阵子,他才能跟大家一样,尽情说话。
如此,原本一场庄重的拜师礼,只因离月的这个小愿望,弄得偏离重点,通殿沸腾。但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如此其乐融融气氛,是芷灵山需要的。
“今日就先到此,待得佳日吉时,本师便引十徒入灵渊涧,助他们入仙,望他们日后加倍努力,传芷灵仙学于天下,”子韵师尊总结道来,“其他未入选的仙徒也不必灰心丧气,不日,本师便将修仙要义凝练出来,传于众徒,你们循法修炼,机缘来时,亦能悟道为仙。”
“为人为仙,实则相同,过好当下一世,足矣。”
师尊再三教说后,众徒都领了教诲,陆续离去了。
倒是离月、小鱼儿、尹诗敏等三女,围在“女妆镜”前,迟迟不愿离去。
临芙走了上来。
“此镜其实神奇不多,但也是仙灵法器,性质属阴,凡俗女子每日早晚能照上一次,便可容颜驻留,五十岁龄不老。是师尊赠予为师作为成年礼物的。”临芙说着,思绪不禁飞回从前,那个既快乐又忧愁的早晨。
“哇,怪不得师祖百年来能永远青春美丽,一定是天天用此神镜来照着穿衣打扮!”小鱼儿说着,又摸了摸女妆镜,她此生恐怕入仙无望,要是得了此镜,永葆青春也是不差。
“看你,把师祖说老了,师祖是仙人,当然永远最美!”离月自是愤愤说道。
“这话倒是说得甜,离月,喜欢这镜子吗?喜欢的话,为师便将它转赠于你。”临芙的巧芙楼里,宝物多的是,这面镜子也不常用。
“当然喜欢!”离月已是不能自已。话说她作为一国公主,优品巧物自然不缺,但这“女妆镜”,有仙法融灌之外,细节之处,更是匠工巧妙,美观得很,一看就惹人喜爱。
一旁的小鱼儿和尹诗敏,却不愿意了。
“师祖,你不能再偏心离月了,等她入了仙,都用不着照镜子了,倒是我们两个需要用上。”
“师祖您就改改口,说赠予我们仨就好,这样,离月才不会自个霸占。”
“好好,今日心情甚佳,就随了你们,快快拿去吧。”
三少女于是兴奋地跑门而出,要找上几个大力士来搬了去才行。
临芙看着三人欢快的背影,不禁思思然。
都说整个芷灵山,离月最受得她疼。
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离月小儿,处处都有临芙年轻时候,娇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