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出共归,又过数日,这一日,朝罢刚归,祓王府便有客到访。
迎客入府,奉了茶果,几句寒暄,赵德芳正欲出言挑明话题,却被身旁娇妻笑语抢先。
“莲儿,既然来了,藏起来干什么?”感知何人进府,敖凌潇边出声边看向她隐身之所。
“晓莲见过天尊。”知道被看到,晓莲笑嘻嘻的现身施礼,然后不待吩咐便前行数步甜笑着身厅中诸人施礼问安,“晓莲见过八王爷,见过王相爷,见过包大人。”礼毕又乖巧的转回敖凌潇身边。
“淘气,这次又惹了什么祸,要求我替你向你家龟爷爷说情?”
“天尊,才没有呢,是龟爷爷让人家来的。”
“怎么说?”
“是为张真,张真父母先后病故,张真守孝完后于日前上京赶考,这本不是什么坏事,但此人这些年行事一如之前般不知礼,他父母教导全没入耳及心,龟爷爷怕他会为祸便让晓莲暗中跟着他走一趟,毕竟虽然您当年已经以城隍之名为两家退了婚,但龟爷爷仍是担心他会为一己之私污言损及金大人家千金牡丹小姐,所以便让晓莲暗中跟着,刚才,他在湖边财物露白被恶人谋了财扔在了湖里,晓莲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好把人带来这里,又思及您平生最恼恨行为不知礼的,就,就,”
“所以就隐了身躲着?人呢?他没看见你的容貌吧?”
“没有,人在晓莲袖子里装着,还没醒。”
“放出来吧。”
“哦。”
等人放出,喂了两枚药丸入口,唤来偶仆,吩咐他们将他带下去,扔去城外无人之处。
等偶仆回来复命后,便取出早前所留的金宠留给张家的两家定婚的信物,另唤偶仆吩咐他将信物和一封早就写好的书信一起送到礼部尚书家,然后便笑看着身边装乖的人笑着问道:“就这一件事?”
“没有了啦。”厅中人多不太敢说的晓莲装傻的笑道。
“既然如此,就回去吧。”知道必然还有事,敖凌潇笑着出声赶人。
“天尊。”好容易讨了差事,正准备好好玩一场,哪儿肯就这么回去,俏人儿拉着她的衣袖不依的撒娇。
“嗯?”
“冥河姥姥进了京城了。”
“灏儿和滢儿在开封府,且去找她们玩。”
“唉,谢天尊。”
“可不许给包大人惹事。”
“知道,您放心,绝不惹事。”
“去吧。”
“唉。晓莲告退。”
见人离去,轻笑着摇摇头,看向屋中几人,敖凌潇边归座边问道,“王相是这届文举主考?”
“是,怎么?”
“刚扔出的那名叫张真之人,终其一生,无功名加身之福,王相可要上心在意。”
“一生?”王延龄听她口吐断言不由一惊且一奇。
“行为无礼,损毁乡邻良善闺阁名声,招了民怨,天厌之下,夺其今生福禄功名,减寿并罚没子嗣以为惩,降惩之时天怜年幼,留下一线改过之机,三年内肯改方有转机,只可惜生性如此,不听父母教,十年已过仍是半点不改,如今天惩已定,天罚已降,他一生命数已定,今生再无商量余地。否则,晓莲也不会来了。”
“晓莲是谁。”见她二人刚才十分亲密,八王爷好奇的问道。
“她?洛水河生身的千年鲤鱼成就。”
“鲤鱼妖?”听言想起之前的鲭鱼精的赵德芳神情古怪的问道。
“她已经过了一九炼心仙劫,是仙,不算妖了。”知他想到什么,敖凌潇笑着解释道。
“那,那个龟爷爷是谁?”听言想到那被谈及的名字,赵德芳心中有些微醋的追问道。
“洛河里的过了三九仙劫的万年龟仙。”知他因何会问,敖凌潇并不隐瞒的回答道。
“那个冥河姥姥又是谁?”听言引起了好奇心的王延龄出声问道。
“修行了三万年的老妖,几位小心哦。”
“呃,为何我们小心?”听言王延龄更是好奇。
“她虽然男女老少不忌,但最爱男人,而且,胃口极好。”
“呃,救命哦。”
“呵呵,送出的玉佩不离身,他伤不了你们。”
“真的?”
“呵,是真。还没请教,包大人和王相位联袂而来,却为何事?”
“为皇上交办的案子而来。”
“怎么说?”听言有些惊讶的和同样不明所以的八王爷对视一眼,由八王爷出声问向开口的包拯。
“接案当日,包拯便见了那位姑娘,当日便差人去了那姑娘家乡和住处查访,可查访多日,只查得那姑娘之母是八王爷府上宫娥,并确定了此女确是当年那位宫娥后人。”
“王相知道的,本王遣散宫娥至今不过三年,之前并不曾遣放过宫娥不说,府上总不过宫娥十人,并无夏姓。”
“正是为此老夫才和包大人同来啊,还请王爷细想旧情,南清宫中十年内可有宫娥出入。”
“嗯?是有一个,可,也对不上啊。”
“怎么说。”
“我府上确实是曾有宫娥因为有身孕而被遣出,但那是两年前的事,而且宫娥姓赵并不姓夏。”
“有孕?”
“本王受命出使辽国,一去半年,返京后管家报说府上赵氏宫娥已有三月身孕,审明是实,本王将当事人唤出盘问了几句后,命管家给了她些安家银子便将她遣出了府去。”
“可知男方何人?”
“只知并非府中仆役,究竟何人,那宫娥宁死不说,本王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也正是因此,本王还朝不久,便另找借口将府中人役全部遣散,将府上的人役全换成了托王相向潇儿求来的偶仆,此事王相当是之情之人。”
“可是,据包大人手下所查消息,此女之母是南清宫宫娥啊。”听言知情的王延龄不解的皱着眉说道。
“可我府中并无夏姓的宫娥啊。”府中确无此人,实不知宫娥一说何来的赵德芳皱眉相答道。
“此女祖籍洛水,其母织绣功夫极好,王爷府真无此人?”听言包拯出言说出手下访得的消息,再次求证道。
“不曾相欺,本王府中并无织造宫人,也确无宫人姓夏。”
“洛水夏氏?”听包拯方及地名姓氏,恰好知道一件事的敖凌潇有些诧异的惊道。
“正是,怎么,您知道?”听语知她知道什么,包拯连忙相询。
“不瞒包大人,我倒是知道一个洛水姓夏的人家,只是,却不知对不对得上。”不知所知是否同一家,敖凌潇语带迟疑的答道。
“怎么说?”
“彼女家乡在洛水河边,其父姓夏名芸,是名屠夫,母亲娘家姓李,世居江南,原是唐朝宫中御用的织绣匠人,后因战乱避入洛水,夏李氏尽得家族技艺真传,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织锦刺绣的好手,夫妻二人在当地颇有仁名,辰儿年少时还曾专门相访,跟她学过三年的织锦和刺绣,彼女名唤梅英,生于腊月,还是辰儿亲自接生的娇儿。”
“怕是就是此人了。”
“怎么说?”
“据夏姑娘所说,她母正是夏氏梅英,祖居正是洛水。”
“可,这就不对了啊。”
“怎么?”
“若彼女是梅英后人,那她根本就不是八王爷的孩子,而且生辰不是她自己说的四月十八而是三月初七,她今年三月便已满十岁。”
“怎么?您确定?”
“我确定。”
“其中内情可能相告?”
“十一年前的旧事了,那年,我深山寻药路过洛水,便暂停了数日,那日正与龟仙一起闲聊时,当地城隍带土地来寻我二人,言说张家有两恶仆一名张松一名张洪,不但逞私欲毁人贞洁,更以恶语污损好人家的闰阁名声,最可恼者,还常花言巧语以富家招工为名哄骗良善,而被骗随彼而去的人家,妇人男子多沦为苦役,貌美女子,在满足二人私欲后,多是被卖入污秽恶地,少有有好下场的,已是恶贯满盈,天道注死,超生无路,张松注死于霹雳之下,张洪注死于洛河之中,让我二人当日午时依天意以显报送二人入阴冥受刑。那城隍带来为证的冥册中,梅英之名就在其中,我会记得此人,还是因为此人姓名是在最后,是那叫张松之人一年内才骗到手的刚毁了身的女子,而且,此女生平上还清楚的写有一句敖辰亲手接生。”
“那后来呢?”
“张松张洪死后,我和老龟怜那些良善无辜受害,便拉上城隍,按其冥册所写地址,将被害之人全都尽数救出,送入无人识得他们之处,留下安身银两和请城隍代为置办的新的身份证明及地契,另外安置。”
“那梅英姑娘您安置在何处了。”
“她并没被卖,彼时她刚生下一女不久,正住在张松名下的一所房子里,正在做月子。所以,我们只是让城隍以托梦之法让她知道了张松的结局,让她知道腹中孩子生父何人,留下了足够她安身活命的银两,由城隍做法将她所住房屋的地契上张松的名字改成了她的,并没将她移往它处安置。后来的事,只听说她出了月子后便变卖了房子离了那里,带着孩子移居到了开封,再有就是,四年前路过开封时听此处城隍说过,她死于伤寒,至于那孩子,我当时有事,并没细问,只知其母将她教养的很好,更将自己传承于母亲的一身本领尽传了给她,她死后家中所遗银两足够那孩子长成,便是银两用尽,有那个手艺在,她也不至于无法生活,于是便没再继续过问。”
“哦?那孩子是谁的?”
“冥册上写的是张洪。但于她,怕是更希望这孩子是别人的或根本没有这孩子吧。”
“怎么说?”听言王延龄奇道。
“从她生产之日倒推,她孕子之日,她已经被很多人一起于张松名下的另一个所在共同欺辱了十数日。欺辱她的人除了张松张洪和与二人相交的那些勾栏打手外还有勾栏打手引去的身份不同的各家花楼的常客,其中就有张家的浪荡子张真。”
“张真?你刚扔出的那个张真?”听言王延龄惊问道。
“就是他,那种事,他不止一次做,虽然对于那些姑娘的来历他确实并不知情,但年纪轻轻便混迹花街是真,再加上恶口毁人之事亦是不少,所以才招了天厌,有了无福无寿的天惩冥报加身,我和城隍才会因此去见张真的父母,态度强硬的为张金两家退了婚。晓莲之前的话,几位也听见了,十年来,于父母教诲半点不听,恶行不改一如之前,可不算什么好人呢。”
“那你为何还喂他药丸?”
“都是毒药,一枚哑口,一枚废他男身。他既然管不住自己,我便代天管束于他,也免得他再祸害好人家姑娘。”
“呃。这样啊。如此说来,梅英之女是张松的?那她手上为何会有与八王爷身份玉佩相仿的玉佩?还一口咬定八贤王是其父?”听言王延龄好奇的问道。
“不知二位可曾看过她手中的那块玉佩?”听言敖凌潇好奇的问道。
“看过了,只是普通玉佩,一看便知不是皇室之物。”听问王延龄毫不隐瞒的说道。
“既然如此,庞吉为何会为她说话?”听问没见过那块玉佩的八王爷和敖凌潇对视一眼,由八王爷出声相询。
“因为玉佩雕纹与八王爷的身份玉佩一模一样。”听问包拯说出庞吉送此女到开封府衙时对自己和王相说的他会以为彼女与八王爷有关的原因。
“如此说来,现在要查的有两处,一为南清宫宫娥一说来由,一为那块玉佩的来处?”听闻是此因由,敖凌潇说出自己的判断。
“确是如此。”
“之前在本王府上做事的宫娥,全是宫中的宫婢,被本王遣散时,最大不过十三,除了那位赵姓宫娥外,都还是姑娘。本王府上并无其他役使妇人,本王实不知这宫娥一说却是从何而来。”
“正为知道,所以我二人才会同来相询。”听言王延龄说着自己会与包拯同来的原因。
“会不会宫娥之说本就是假的?”听言敖凌潇细思片刻给出了一个自己的答案。
“怎么说?”听言包拯出言追问道。
“会否两处所述宫娥一说皆为彼处之人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并没有人确实见过她母在南清宫为婢?”
“这倒是有可能,只是,包拯能问您有此结论的原由么?”
“我记得城隍曾说过,梅英母女到开封后并没进城,一直住在城东的汴河附近,靠其母给大相国寺旁的织锦店做织绣为生,没听他说过其母曾为南清宫的仆役一说,而且我记得城隍曾告诉我说,梅英母女在开封的生活虽不十分富足,但并不困苦,梅英在女儿满周岁后还曾带她回过洛水几次。”
“回洛水?”
“听说是寻找父母和兄嫂。”
“寻找父母兄嫂?可有找到?”
“怎么可能找得到。”
“为何找不到?”
“洛水十年前曾有大疫,她家人在她被救之前便已尽亡。”
“您没告诉梅英姑娘她家人的事?”
“没有。包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见到她时,她刚生产不久,身体还很差,而之前的遭遇对她的影响也很大,她那时的情况不能再受任何一点不好的刺激。”
“你的意思是说,她在南清宫为宫婢的事是她自己说出去的,并非真事,只是假话?”听言王延龄插言问道。
“王相当知,此事并非不可能。”
“确实有可能,只是如此一来,这玉佩来路该向何处访询?”听言不知该要如何访询详情,包拯出言询问厅中诸人。
“包大人不妨回去问问晓莲,她也许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怎么说?”
“六年前晓莲曾在开封府呆过一段不短的时间。那时她就住在汴河里,那位夏姑娘之前若没换住处的话,她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这样,知道了,多谢相告。”
“呵,包大人客气,这后续诸事就麻烦大人了。此事我和王爷身涉其中,所知所言只能做一家之言,做不得证供,怕是帮不了大人太多,还请包大人能够见谅。”
“您客气,此案是圣上交与包拯,审清内情本是职责所在。还要多谢您告知相关内情。二位放心,若有结果,必会立时告知。”
“呵,多谢。包大人放心,我们这里也会差人暗中查访,若有结果,也必不会相瞒。”
“多谢,有劳了。”
“不敢,托累多劳,该谢的是我夫妻。”
“如此,包拯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呵,如此,老夫也告辞了,放心,张真之事,我记在心上了。”
“包拯也是。”
“多谢,我夫妻送二位。”
“王爷客气,请。”
“请。”
夫妻同出,送走了登门的包拯和王延龄,转回正堂,唤来家下仆役吩咐了几句,换去朝服,一起转去了祓王府的莲阁。
随后几天,两家同访一事,加之那被扔出去的张真并没再出现过,便都以为他已经离去,也就都没当回事,两下里都不知道,张真被丢下之时,恰好被冥河姥姥看见,全不知彼才被丢下便成了他人手中玩物口中血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