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号的这一天,是大部分学校开学的日子,乡镇中学也不例外。
这天早上,还睡着迷迷糊糊的张立达被堂哥张立飞拽了起来“快起来,今天要开学了。”“唔,还早啦。”“快点,今天帮你报道完我还得回县城,手底下一帮子事还等着呢。”拗不过的张立达只能乖乖地去刷牙洗脸。
张立达今年十二岁,身体有点营养不良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今年下半年读初二,本来今天是父亲带自己去报道的。但是临时父亲被当村支书的大伯拉走了,说是有什么大事情去帮忙,然后叫来了堂哥张立飞带自己去报道。张立飞是张家立字辈飞黄腾达的老大,在县城读完初中就开始在县城打混扎根了下来。也许是名字确实起得不错,张立飞在县城打拼了六七年也算是混出了一片名堂,人称“飞哥”,管着好几条街面。县城几个老牌的混混头子见了面也是叫一声“大飞”。
虽然混着黑社会,张立飞整个人显得颇为凶狠,看着并非善类。但是张立飞对家里的几个弟弟妹妹却实在很不错。每年逢年过节的压岁钱一个不落,还经常从县城带一些新鲜东西回家送给弟弟妹妹们。今年开学之际,张立飞就特意买了几本很好看的笔记本带回家送给弟弟妹妹。
拿出两本新的笔记本塞进了弟弟的书包,忽然想起了坐车回来时碰到的那个晕车的小鬼,估计是家境不怎么好,看着自己的新笔记本不放。开始张立飞也不在意,时间长了就很不爽了,出言恐吓了一下,那个小鬼才被家长带走了。摇摇头,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张立飞有点感觉不太好。
两兄弟整理好行装,准备出门时才发现一个问题:没有交通工具。张立飞有一辆摩托车放在家里,但是今天被张立达的父亲骑走了。想打个三轮摩托车,但是今天开学,几乎找不到。唯一留下的是一辆自行车,但是要搭载两个人还要装张立达的被褥之类的生活用品,完全扛不住,两兄弟瞬间傻眼了。长辈们似乎都有事不知道去了哪里,四处打听了一下,只有前面的堂叔家里有一辆三轮车。
堂叔一家早早的离家去了GD打工,家里只有一个和自己不熟的堂弟还有两位老人家。那个堂弟前几个月也似乎是跟去了GD还是哪里。那个堂弟在家族中没有什么地位,从家族中连字辈都没给他就可以看得出,在乡下家族中没有字辈就意味着不能上族谱,死了不能葬在家族墓地。自己对他们家也谈不上什么好感不好感,唯一记得的就是过年的时候那个堂弟在自己面前自称飞哥被自己教训了一顿。
和老人家说了一下借车子的事情,老人家把自己带到了屋后小杂物间门口,打开门把三轮车推了出来。“前几天的时候修好了的,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又被小非弄坏了,这孩子也是,临走也不给我省心。”老人家说道。
那辆三轮车看起来颇为老旧,但是最近应该经常用。不过车胎都没气了,链条也断开了,后面的车厢还有着浓厚的腥臭味,也不知道拖了些什么东西。张立飞去井边打了一桶水洗干净了车厢,然后找了些工具把链条车胎什么的弄好。修车之类的对于曾经在县城打混的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弄了半天捣鼓干净了三轮车,已经很晚了。把张立达的东西往上面一扔,又让张立达坐在了上面,试了试感觉就骑了起来。骑行了半个多小时,到了乡镇中学的门口,两人还没来得及进到校门口就发现情况不对。周围围过来七八个人堵在了车子前面,其中一个带头的手臂上还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恶狠狠地指着张立达说道:“小子,可算把你等到了。”
站在张立飞兄弟两面前的自然就是被叶凡砍了一刀的李辉,至于他为什么会蹲守在校门口,又为什么会找上张立达,这个就要从七月底说起了。
七月底的时候,被关了一个礼拜禁闭的李辉终于是再度自由。一出门,李辉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再次召集了手下们到处打听叶凡的消息。似乎是黄天不负苦心人,也或许因为叶凡那段时间出入镇上的次数实在太多。终于李亮在一个经常打老虎机的中年人那里得知他曾经看到过叶凡。
花了几块钱,从中年人口中套出了大概的消息:他是最早在小升初的考试的时候在游戏厅见过叶凡,后来几次又见过叶凡骑着三轮车来往。最后他跟李亮说道在游戏厅的时候听见和叶凡在一起的另一个小孩子喊了句什么“飞哥”。得到消息的李亮立即通知了李辉。
飞哥和小升初考试成了李辉手中的重要线索,但是追查了半天却是毫无头绪。小升初考试的范围涉及整个乡上千号人,李辉可没有那个能力挨个村子的排查过去,更没资格去查什么档案。至于飞哥更是没听说过,镇上的几个混混李辉基本上都认识,没有叫这个名号的,周围几个村也没有,再远一点那就不是他可以伸手的范围了。
仿佛线索就此中断了,但是李辉手底下也不全是笨蛋。有个酷爱看名侦探柯南的家伙就慢慢的给李辉分析了起来“辉哥,你看你说他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对吧,又是在小升初的考试时候才来的,说明什么,说明他就是去参加考试的。”
李辉一巴掌扇过去“这他妈要你说?”“不是啊辉哥,你听我说完。”那人也不敢还手继续说道“既然是来参加考试的就说明他十有八九就在这一届初一的新生里面啊,咱们只要等着报名的时候在校门口等着不就完了,那里还要这么找呢?”李辉一拍脑门,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瞬间就喜笑颜开“是啊,妈的忘了这茬了,嘿嘿,小子你可千万别落在我手上。”
“辉哥,你可别大意。”那人继续说道。“怎么说?”“人家不是说了么,那小子跟着一个叫飞哥的,看他下手那么狠,那个飞哥估计也不是什么软角色,咱们得多叫上几个人。”“嗯,把老三老四还有他们手下的人都叫上,我就不信这么多人还能反了他了。”李辉看了看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吩咐道。
于是在八月下旬开始李辉纠结了二三十人每天三班轮流蹲守在了乡镇中学的门口,这也是为什么叶凡没有在公交站台那里看见过李辉的原因。但是一直等啊等,等到了九月一日还是没有看到那个小鬼,李辉心中颇为沮丧,难道搞错了?就这么让那小子跑了?
九月一日,李辉一大早的蹲在了校门口,他决定在这里等上一整天。他还就不信这小子真的飞了,如若叶凡知道这个情况一定会庆幸自己早早的去了县城中学。身边坐着六七个手下几人无聊的躲在房屋的阴凉处打牌,李辉眼睛不停地扫过来往的人群。
忽然,远处一辆三轮车引起了李辉的注意。虽然已经洗干净了,虽然骑车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虽然车子上不是那些熟悉的蛇皮袋和破书包。但是李辉还是大概认出,那应该就是那个小鬼骑的三轮车,走到近处看到后面还坐了一个小鬼的时候。李辉直接一挥手叫上手下们就围了上去,堵住了三轮车指着车后面的小鬼喊道:“小子,可算把你等到了。”
张立飞只当是弟弟在学校惹了什么祸,今天被人堵了,对弟弟倒是没有什么责骂,反而觉得挺有自己当年的风范。而自己及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为他出头,虽然身边围了六七个人。张立飞却并不惊慌,这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堆小菜而已。站上前去对着那个领头的人说道:“怎么回事?我弟弟招你惹你了?”
李辉凑到跟前才发现车后那个小鬼虽然有几分相似却并不是砍伤自己的那个,气势上就有点弱了。但也毫不示弱的问了回去:“妈的你这个车子哪里来的?”张立飞好得也是在城里混迹的不错的小头头,哪能容得下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骑在自己头上骂娘。立即回骂到“**的管我车子哪来的,我是你爹啊?也不打听打听你飞哥的名号。”
本来以为搞错了的李辉听到“飞哥”两个字立即就火了,“飞哥是吧?老子今天找的就是你这个飞哥。”一抬手周围的几人就扑了上来,哪知跑的最快的那个起手就被张立飞打倒在地。张立飞混迹了几年手底下是有几手真功夫的,最近还在市里的一个跆拳道馆跟一个来自韩国的师傅学习跆拳道。眼前这几个没有章法的小**哪能入他的眼,几下就把扑上来的人打了回去,形成了包围对峙的局面。
看见这情形,站在外面的李辉有点毛了,最能打的罗文罗武两兄弟今天一进去体校报到去了,手底下就剩一帮子混吃混喝的没什么战斗力。本来也预计到这个飞哥有点扎手,带了五六个人,哪知还是不够看。思来想去,李辉摸向了怀中的那把藏刀。
张立飞虽然被几人包围着,眼睛却没怎么离开过李辉。看着李辉手摸向怀中,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这小子要掏家伙。张立飞赶紧向着李辉的方向冲了过去,路上的两人被他两脚踢翻,却也拖延了一会儿。李辉已经把藏刀提在手里对着张立飞就挥了过去。张立飞往旁边一躲,躲过了刀锋,后背却被追上来的人踢中一脚。忍住疼痛,他知道自己必须先把这个带刀的家伙解决了。欺身而上用胳膊强挨了李辉一刀,反手锁住李辉的手腕。夺下他手中的刀,然后一脚把李辉踢进了校门口的臭水沟中。
其他几人见带头大哥已经被制服,刀也落在了张立飞手里,再也不敢上前当即做鸟兽状逃散开来。几人的打斗惊动了校门口的保安,校方立即通知了镇上的派出所。于是水沟中的李辉刚刚被捞上来就被铐住了双手带去了镇上的派出所。
双方在派出所中被警察同志一问情况也就奇怪了。当事双方都互不认识,也没有什么恩怨。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也没有什么口角争辩就直接开打了,搞的警察也是一头雾水。听清楚李辉找自己麻烦的原因竟然仅仅是是自己骑来的三轮车和一个与自己起过冲突的人骑的三轮车很相似,张立飞瞬间哭的心都有了,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摊上了无妄之灾。
本来李辉也不太认定这个三轮车就是叶凡骑来的,在警察的讯问下自己更不敢肯定了。李辉不能肯定,倒也省去了警察继续追查的功夫,即使肯定是叶凡那也无非再加上以一条勒索罪名对自己反而不利。于是这么一件荒谬的斗殴案件就此定性。
赶到派出所的李辉父亲看见李辉就是一通老拳“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李辉在警察的掩护下躲避着不敢还手。待到填写材料时,李辉的父亲才想到了一件要命的事情:李辉是十月份出生的,但是为了让李辉提前半年入学,李辉的父亲把他的生日改成了八月十八。也顺便图个吉利这种事情本来无关紧要,乡下地方多了去了,李辉过生日依旧是在十月份。但是如今这户口本上提前的十多天却成了催命符,今天是九月一日,也就是说李辉的法定年龄已经满了十八周岁,必须要自己承担法律责任和义务。李辉的父亲看着警察在年龄那一栏写下了18两个数字后终于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十月份,李辉的判决正式下达。持有管制刀具、恶意抢劫勒索、纠结不法分子故意伤人数罪并罚判处了三年有期徒刑。而李辉组织的青龙会,由于李辉的伏法,罗文罗武两个左膀右臂的入学,再也支撑不住,就此消散。
当然,这和远在县城上学的叶凡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我们的叶凡正忙于应试教育的学业和身体的锻炼之中,无暇他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