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庙外雪花在风的作用下纵横地飞舞着,天空中织成了一张网。老虎县南城门楼上,高悬着黑铁塔的人头,令人汗毛竖立。
街面上一个肩扛着写有算命白布帆的中年人朱半仙混迹在赶集的人群中,日伪军荷枪实弹在大街上往来穿梭。他按照赵氏的指点来到了野味稥肉铺,要了二两酒,一块手撕袍子肉独坐在桌前吃着、喝着。
花蝴蝶忙上忙下,喊着后厨的伙计:“再给客人赏碗狗肉汤。”
半仙斜视了她一下说道:“鼠叫三声喵喵喵,狗抢三样好好好,燕子不吃落地的,鸽子不吃喘气的。”
花蝴蝶凝视了他一下,心中暗道:他说的是暗号,莫非他是自己人?
于是,她走到桌前,佯装妩媚地大声说道:“先生,就一样还是狗肉汤。”
半仙道:汤里难道没有花椒、大料、狗肉吗?
屋子里吃饭的人大笑了起来、、、、、、
这时,一张桌上有一个不长毛发,得过黄梅大疮的中年男子借着酒劲,略带**的口吻说道:“老板娘,来一曲给爷们助助兴,我有赏钱。”
“大哥莫要嘲笑俺。”花蝴蝶哼唱道:
小曲好唱口难开,
兵荒马乱思肠断。
老娘实难笑颜开,
女人奔波难上难。
开店卖笑逼无奈,
胸有鸿鹄志难酬。
谁人胆敢犯天日?
摘下人头下酒来!
秃脑壳与同桌吃酒的人大笑道:“那是冒犯日本人的下场,我们可没地主大八棍那个胆,给日本人的**卵子都当下酒菜了!”
窗外飘过一个女人的身影,一对狼一样的眼睛正注视着屋里的一切。
半仙使了个眼色,花蝴蝶便大声喊道:厨子,把火候加大点……
半仙掏出钱来,重重地塞进了花蝴蝶的手心,头也不回地就消失在了雪雾中……
车老板赶着驴车拉着豆秸木柈子来到老虎县城集市卖柴草,车的空隙装着大当家宠物鸽子。
他被花蝴蝶的厨子引领到野味稥肉铺,车老板一边在肉铺后院卸着豆秸木柈子,一边把鸽子放入了花蝴蝶的鸽笼,一边故意大声说着:花蝴蝶,先烧着,下次赶集时再接着送。
花蝴蝶:老歪,每次都买你的烧柴,你得照顾照顾我这妇道人家啊!
她边说着边走近车老板代老歪,把一封秘信塞到了他的手中……
车老板故意大声道:冰天雪地的,我卖点柴草不容易,哪能比得上你这开铺子的妩媚娘。
花蝴蝶把自家的鸽子抓出一只,递给了车老板装入笼中准备带回山里,两只鸽子互换后,他“得驾……得驾……”地赶着驴车哼着小曲走了出去……
提起那个车老板
平生就那么一个心眼
闷头种田
卖点秸秆
一年到头
还是一个光腚眼
他哼唱着,车子上笼子里装着的鸽子也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集市上人声喧闹,卖冻梨的、卖山货的、用大棉被焐着卖大白菜土豆的,卖麻绳的、卖柴草的、卖糖葫芦的、卖鸡鸭鹅的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引人注目的还有算卦看面相的,举着牌子看绝症病的,打把式卖艺的、头上插根草卖孩子的……
有的商人在买着东北三宝:人参、貂皮、兀拉草。
从野味稥肉铺出来的半仙路过大集时买了一捆兀拉草和几根老山参。
少顷,他随着人流,接受岗哨盘查后溜出了县城的北大门。
按照花蝴蝶的引导,他向老虎山方向急速地行走着……
“得驾……得驾”一辆驴车飞奔到近前,车老板拉着半仙一同进了老虎山。
面容憔悴愈显瘦弱的大当家看着车老板递给他的信:
丈夫大八棍:
今接触一算命先生,方知家里房子被日本人烧了,你死活不知。赵氏被此人救后欲找寻孩子,念我俩妯们的面上特让车老板把人给你送去酌定。
信的落款画了一只花蝴蝶。
他读完信看了看算命先生便与他聊了有关问题、、、、、、
大八棍得知了大老婆赵氏的一些情况,还知道算命先生火烧开拓团柴草垛为赵氏报仇的事,他的心里略微平静了些。
少顷他吸了口蛤蟆头烟,吐出几个烟圈,看了看松树明子下玩耍的孩子,便准备把小崽叫过来让车老板领着陪同算命先生一同送到乱尸岗古庙找母亲,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意识到大老婆烧伤未愈又加之古庙既冷又不安全便打消了此念头,算命先生朱半仙看后便插嘴道:“还是我把孩子他妈送回来吧!”
他叹息地摇了下头,“不用了,兵荒马乱的我这更不安全,况且我也不是从前那个真正的男人了……”边说眼窝里边噙满泪水,这是他手下的长工很少见到过的情况。朱半仙再次打量了一下大当家,终于鼓起勇气,把赵氏责成自己借算命为名网罗人员准备给她自认为死去的丈夫报仇的事和盘托出、、、、、、
“好样的,真是有种的娘们,愿你和花蝴蝶珠联璧合重归于好,能够好好活下去就行了、、、、、、”
算命先生点了点头,“我会像保护生命一样的保护她,有机会时一定安全地把她给你送回来、、、、、、”
说完算命先生朱半仙转身走出山洞准备下山拉拢同伙去了、、、、、、大当家试图从凳子上站起来送送客,可命根子处的枪伤由于子弹未取出来,近段时间以来备受折磨,努力几次也未办到。他懊恼着咒骂着糟糕的身子骨,但他又不能去医院,去了就是自投罗网,因为日本人正疯了似的抓他呢、、、、、、
月夜朦胧,雪花纷纷。车老板护送着算命先生来到了老虎村。老虎村像一条冬眠的龙,横卧在山脚下。村民的破旧低矮的房屋像龙的鳞甲,尾部是村西头茂密的树林,头部是村东头巨大的低垂柳枝的老柳树,柳树下有个树洞,树洞里常年有积水,只是冬天结了冰,当地的人们称为龙口。
村子里的人经常来上稥膜拜。
村子里有一个靠劁猪吃百家饭的郭死人,看着车老板领人来到他家,就对他们讲了一个有趣的事:有一次他劁猪回来,喝得酩酊大醉,躺在树洞口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酒醒了,而且还洗了龙澡,不但没有被浸死,反而治好了他的癫狂病。所以全村人都管他叫郭死人,就是死了一回的人。
这是条睡龙,三十年一转侧,百年大翻身,龙一翻身世界便变,这条龙现在是微微动着了,在那些矮房之间,三更半夜还有人串来串去,三五成群,做群众工作,叫人们不要被日本鬼子的淫威吓倒。这不就是龙要翻身的征兆吗!
车老板:死人啊,你讲的活灵活现,是不是把大八棍这个土财主当成龙了!
郭死人:哈哈,他这个地主可不是让人恨的地主,他是保护老虎村的阎王!
车老板:我们要团结起来和鬼子斗,让他们在黑土地上不得安生。
郭死人:是的,我们有种的人绝不会做他们的亡国奴。
车老板:死人,咱们多少年的关系了,以后你给我做点事,劁猪时给我留心看看日本人把我儿子和大八棍女儿宇佳等人都抓到哪去了?
郭死人:看来大当家和你就是干大事的人,还要报仇,还要割下他们的**卵子当下酒菜,连我这劁猪的人都没吃过!
车老板:机灵些,摸准情况后,有你吃的!
郭死人:瞧好吧!
车老板和算命先生走出了郭死人的家,又走了小猴子老大爷,骆景龙等十余家,最后来到了在炕上养病的金守仁家。他是老虎村人,在县城开了一个豆腐房,前几天日本人在巷子里抓**,因他卖豆腐的驴车挡了路日本兵用枪托把他头部砸伤了,他随口骂了一句,结果上来个日本兵举起军刺刺向他来,恰巧刺中**,他命后来保住了但从此失去了娶妻生子的能力。
车老板扶着他坐了起来。
金守仁:日本这帮狗杂种,我恨透了,把我害得生不如死。
车老板:那你就这样等死吗?骂又起什么作用呢?
金守仁:我想跟你们干,让大八棍给我弄支枪吧。
车老板:你不怕死吗?
金守仁:我都成了太监了,男不男女不女的,死也要留个名,我要报这个仇。
说完,他从床上下来,欲跟着他们上老虎山。
车老板:你是做豆腐的,日本人知道底细,更有欺骗性,我看你给大八棍老婆做事更妥帖。
接着他又把赵氏让算命先生网罗人欲复仇的事说了一遍,同时讲清了大八棍、花蝴蝶、赵氏原本一家人却又难得团圆但殊途同归,共同复仇,只是手段有别的道理耐心地说给了他。金守仁感到有道理便默默地点头答应了、、、、、、
车老板领着算命先生和金守仁两人又到了南村陈家洼,靠个人关系,找老熟人做工作、、、、、、
有个叫庄庆鼎的人,以前随父母逃荒来到北大荒陈家洼。肚子里有点墨水,日本侵略东北后,让他在老虎县城开始从事教育工作。可在教学中日本人说他思想坏了,让他停止反省,派人暗中监视。
后来又把他调到了乡下,他有爱国心,有报国之志。他向车老板提供了地主柏玉林勾结“老来好”、“久仰”、“黑龙”等土匪给日本人效劳残害进步群众的事实。
“狗地主,总有一天我们要找你算账……”车老板咬着牙愤愤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