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佐助出走时隔两个月,雀渐渐掌握了修行的节奏。白天锻炼体能,晚上与脑海里的身影切磋。收获着莫名其妙的伤口的同时,命运的轨道也悄然改变。
一面明朗的落地镜前,雀怔怔地打量着自己——一身粉色的浴衣,蜜色的肌肤也仿佛染上娇羞。额前碎发被精细地打理成刘海,柔软地垂在面颊的两侧。轻巧的睫毛修饰着炯炯有神的一对黑瞳,双唇微抿,双手谦和地敷在紫红色的腰带上。
“今天的雀真是漂亮。”身着蓝色浴衣的美琴将双手搭在雀的肩上,发出由衷的赞叹。
今天是雀的三岁诞生祭,因为有重要的家宴所以特地打扮了一番——因为父亲稻火也会参加,雀的心情忐忑。
“那个……今天过后,还能回来看您吗?”雀低语。
手下加重了力道,美琴向雀保证:“当然……这个家永远欢迎你。”
“谢谢……我的话……一直是把您当作母亲的。”雀低头承认道。已经麻烦了三年本应就此作罢,无奈往日的亲密仍旧历历在目,难以磨灭。从不能自理的初生到无知懵懂的幼年,美琴无时不刻在尽着一位真正的母亲的责任,给予雀无偿的爱与关怀。孩童尚且不舍,何况是流年沧桑的成年人。为今的雀甚至有点明白富岳的立场了——如果是为了这个人付出生命,那也未尝不可吧。
“虽然不应该,但是雀能这样说——我很高兴。”美琴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心里一直希望雀会这么想呢,因为我也是把雀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雀缓缓地转身,将脸埋在美琴的衣襟里,闷声道:“……可以叫的吧…妈妈……”
抱紧了身前的女孩,美琴的声线变得脆弱:“……嗯,可以哦。”
轻抚着雀的头发,千缕思绪尽在不言中。
轻拭眼角,美琴放开了雀,责怪道:“看看,衣服都乱了。今天可是重要的日子,要漂漂亮亮地见爸爸才行。”
双手的手背挡住脸,无声哭泣的雀半晌才平息情绪。“……嗯。”
“你父亲他,是个温柔的人。”
“嗯。”整理好表情,雀粲然一笑。“不会让您失望的。”
美琴也绽开笑颜。“嗯。”
外面传来敲门声。
“妈妈……在吗?”
“佐助吗?进来吧。”
进门,见二人言笑晏晏。母亲秀慧端庄,妹妹俏丽大方,色泽柔和的袖摆垂地轻摇。晶莹的眼睛倒映着美景,佐助的面颊染上一晕粉红。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佐助忙道:“听说雀要离开了,是真的吗?”
“嗯,她要回家了。”美琴神色泰然。
“这里不是家吗?”佐助不信道。
“抱歉,虽然没有告诉你——雀不是你的亲妹妹。”
“怎么可能!”不禁提高声音,佐助急忙辩解:“她可是一直在这里生活的!”怎么可能!虽然有时令人火大,那个家伙却是他心中认同的竞争对手,也是他关心的亲人……
面对佐助突如其来的维护,雀暗中感动:“对不起,佐助。事实确实如此——今晚过后,我就会回到生父那里了。”
仍不放弃,佐助道:“但是之前都是在一起的!现在离开是因为不喜欢大家了吗?”
雀莞尔,离开美琴的身边走向佐助。“不是的,真的必须要走了。”
失望地退后半步,佐助问道:“……所以为什么啊?还有,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
“因为大家最喜欢佐助了,”雀答,“不想让佐助伤心。”
“怎么会——笨蛋!!大家都是笨蛋!”
佐助夺门而出。
雀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已经是第二次了。
美琴叹气:“不怪你,我会去和佐助说明的。”
“嗯,谢谢……还有,真的很抱歉。”
“没事的。”
不幸的在走廊里遇到了打算避开的人,雀垂头疾走。
但往往最紧张的时候会出差错——不慎踩到浴衣的袍脚,雀的身体前倾,欲找回平衡时扯动了前几日小腿上的伤,一只木屐便斜飞出去。
“唔……”
如此跌倒,雀恨不得钻到地板缝里。
富岳止步,挑眉俯瞰着眼前的路障。院子里传来竹筒击石的声音。
“对、对不起,”雀挣扎着爬起来,拼命地拍着衣服上的尘土,“请不要在意!”脸上火烧一般,雀恐怕富岳会借机指谪她连路都走不好,如何当忍者云云。若是这样,现下的她完全无法辩驳……自从那次谈话,她和富岳的关系就势如水火,已经到了同席而坐都会视若无睹的地步。
“……”富岳无言地绕过雀,继续前行。
暗自庆幸,雀匆促地捡起木屐。
“……衣服脏了,去找美琴处理一下。”背后传来富岳的声音。“还有……”
雀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不用太紧张,这样就好。”
语毕,富岳扬长而去。留下惊魂未定的雀,一时不知被关心的滋味是苦是甜。
时光流转,转眼间大家已经坐在了晚饭桌前。
佐助被哥哥找了回来,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生父稻火正与富岳和美琴攀谈,讲着一些近来出任务的经历。
私下里观察稻火的模样,连雀都不禁感叹:不愧是亲生父亲,和镜子里的自己竟如出一辙。细长的眉眼和单薄的睫毛,抿起的嘴唇,连平日里随意披散的黑发都默契地重合。难免心生好奇,雀猜测着眼前之人的性格:第一印象颇有主见,坚毅能忍,实力应该不弱。不知为何不能亲自抚养她,恐怕是有难言之隐。
谈及今后的打算问题,三人向雀投来不同的目光。
“雀,听说你在做忍者的修行。”稻火出言道。一时,众人的注意集中在雀的身上。
“是的,父亲。”一番打量过后,雀决定对今生的生父坦诚相待。
“富岳大人告诉过你,不希望你成为忍者的事。”
“是的。”雀承认道。
桌尾的佐助一脸茫然。哥哥鼬的眼神却深邃起来,仿佛酝酿着什么。
“你却没有听大人的话,对此我很失望。”稻火合眼。
“抱歉,”雀低头,“请父亲理解。”
“成为忍者会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你的母亲曾经极力反对。以前你不知道所以可以原谅——如今的你哪怕还对自己死去的母亲怀有一丝尊重,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不想父亲的态度竟这般绝决,雀不知如何应对,紧张地咬着下唇。眼角瞥见美琴担忧的神色,富岳看似事不关己实则一丝不苟的作态,雀横下心来,回应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稻火双目圆瞪。感到实质化的怒火集中在她一人身上,雀的项后寒毛倒数,浑身瑟缩着。内心仿佛暴雨狂澜中摇曳的小舟,不敢放弃,却无法前行……父亲如此的意志,竟然是富岳当时的百倍……叫她如何反抗?
正当绝望之际,一直沉默的鼬突然发话:“稻火大人,请您冷静。”
瞬间察觉到什么,稻火难以置信地看向鼬:“你竟然——!”
“鼬!”富岳也有所感应,怒斥儿子。
佐助忌惮地扯了扯鼬的衣角:“……哥哥,发生什么了?”
八岁的鼬神色莫辨,俨然已有年轻时富岳的气度。“我认为您不应该让那个能力被埋没——那对于宇智波一族都有着重大的意义。”
眼看事态急转,雀惊讶得忘记了恐惧。
什么能力?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稻火咬牙道。先前还是愤怒,此时却真正的对鼬动了杀心。
“稻火!”富岳怒火中烧,这次却是呵责稻火。
另一边的鼬却无动于衷,徐徐道来:“我说的是雀异于常人的精神力。对于低级的幻术完全免疫不说,我甚至怀疑,她有化梦境为现实的潜力。”
就在这时,稻火和富岳同时打开的写轮眼。
勾玉急转,前一秒还杀气四溢的稻火仿佛混身的力量被抽去,不甘地撇过头去——明眼人能看出这是一场私下里幻术的较量,是宇智波族惯用的手段。唯有幻术里发生的事无从知晓。
“稻火,你糊涂了……”富岳的神色阴晴不定。
危机暂时解除,美琴的身形暗自放松。
“鼬……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富岳冷声质问道。
“我在雀的身上实验过幻术,发现完全没有作用。”鼬继续解释道,“另外,从睡梦醒来的雀会在身上出现莫名的伤口——于是我推测,雀的梦境与现实有着一定的联系,应该属于一种强力的自我催眠。综上所述,雀的精神力必定超乎寻常。”
雀呆滞地望向鼬……为什么要洞察一切,又在离别之际选择背叛……富岳点头,若有所悟。“嗯,我相信你。既然如此,雀成为忍者的事还要从长计议……”
“意识与现实之联系是写轮眼的一大未解之谜。终极瞳术万花筒写轮眼有一项化虚为实的能力,名曰须佐能乎。以自身之力创造神罗之躯,鬼刹之兵,在战场上有以一敌百不足为道——可惜即使是瞬身的止水也未能参透其中奥妙。即便有一丝希望,我也要保护它的承传。这是我作为族长的责任。”
“而且稻火,你知道族中现今需要力量。”
稻火紧攥着茶杯。“是你们看错了……”
“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雀,看着我!!”
被点名的雀错愕地看向富岳,只见族长大人直眉怒目地凝视着自己。一对猩红的三勾玉写轮眼跌入视野,毫无准备的雀感到一阵晕眩。
接着,富岳闷哼一声,按住额角摇了摇头。
“鼬,你说得没错……你刚刚看到了什么,雀?”
不知如何答复,雀慌张地用眼神四下求助。“……我……”美琴悲伤地环抱着双臂;鼬笔直地看向前方;佐助完全呆住了;父亲却眦睚欲裂。“这不可能,我来!”
与雀四目相对的同时,稻火也全力开启自己的写轮眼——青筋暴起,瞳仁颤动。须臾之间,雀仿佛看到了许多,却又转瞬而逝。稻火的眼角流下两道鲜血。
“父亲!!”雀猝然起身,奔向稻火。
……这次她真的看到了……却是眼前人的内心!
已经完全分不清在场各人的立场,这个人的爱意、灵魂深处的背负,她却在瞬间深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情感将雀的心底撼动——对于稻火而言,她,宇智波雀,赫然就是生命的全部。
两世为人的雀也不能理解的,这宛如世界最后一缕光芒的爱……这也是宇智波族的承传?
幻术遭到反噬,稻火忽然弓起了腰,用力捂住嘴——呕吐从指缝渗了出来。
“父亲……”
抚摸着稻火的后背,雀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却又左右为难。到底如何选择才是正确的?表面的背叛、禁言的关切、诡秘的言行、激烈的内心……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理不清头绪。到底什么才是真实,谁来告诉她?
沉默良久,神色空洞的雀抬头道:“富岳大人,我不当忍者了。”
只一眼,富岳便撇开视线。
“已经晚了。”
“……为什么?”雀茫然。
“你的写轮眼,开眼了。”
左瞳绯红,一弯勾玉静静地躺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