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王府占地坐拥数千亩,面积极广,府中亭台歌榭更是数不胜数,九曲十八弯。但禁地却是只有两个,除了世子殿下常去的观云阁,另一个就是临光阁了。
临光阁,临光阁,顾名思义就是临近星光了,由此可以看出它的雄伟,楼有七层,不知是何意,一般来说,数字起于一极于九,想必应该是顾忌京都那边有人吃饱了撑的说闲话吧,外界都是盛传,云中王府禁两楼,一楼观势一临空。传说这两座楼里关了云中王这数十年来所有的秘密。
有没有秘密云醒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这座楼里有个老头,病痨子一个,却是嗜酒如命,云醒每次登楼都得给他带酒。
老头子姓诸葛,诸葛亮的诸葛,名轻语。七国之战,以一手神盘鬼算助云烨爬到了现在的位置,而十年前的那场定鼎之战,更是因为他而变得多姿多彩。老头子是个儒生,一身长年累月不变的青衫在异常消瘦的身体衬托下,倒也还有那么一丝的风骨。
但他注定是孤独的,少了一身的迂腐气和功利心不说,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中藏有恨。人们常说,一个人对别人有多狠毒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对自己比对别人更狠。兼己而爱人,对自己都是形如陌路,又如何爱人?
诸葛轻语是何种人,云醒不想去评价,他的是非功过,恩怨情德,正阳王朝千万士子说了不算,底层百姓说了不算。七国战场,数十万亡灵说了也不算。
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有他自己说了才算数。
世子殿下悠闲地走到临光阁下,手里提着一壶云中特有的糙酒,整了整衣襟,理了理发型,帅也是需要对比的。
随即便伸手推开了门,直接向着第七层走去,眼睛甚至都没有朝前六层看。有什么好看的呢?除了典籍就是典籍,从小到大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想起来就好笑,关于外界传言的两楼藏密云醒也只能说一句呵呵了,你以为是他娘的藏娇呢?云醒在心里不断地腹诽,你要是能在这连老鼠屎都见不到一粒的地方找到一个秘密,而且还是关于云中王的,什么都别说了,哥们儿,咱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没有任何停留,云醒登上了第七层楼,竹筒古籍遍地散乱,一张紫檀书桌,一盏烛灯泛着点点灯花在空气中摇曳,旁边一只装着酒的枯黄葫芦就像他的人一样,被一条红绳牵系,被命运牵系。
在这满室的狼藉之内,诸葛轻语席地而坐,披头散发,一张原本就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在这段时间更加的苍白了,看的云醒心惊胆跳却什么话都没有说。老头子一身毫无意外的青衫,赤脚盘膝,笔走龙蛇的不知都在做些什么。旁边几块儿青黑色的铜牌杂七横八的陈放在桌面上。
云醒捡起十几份筒籍,整齐放好,腾出一片空白,席地而坐下,将手中提着的酒哗一下就放在了诸葛轻语的面前,然后毫不经意的开口说道:“诺,这次酒我可给你带来了啊”
“嗯”诸葛轻语偷都未曾抬起,轻轻低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忙着在摆弄那几块儿铜牌,并时不时的皱几下眉头。
被完全的无视了,云醒丝毫没有感到尴尬,反而是在哪儿自顾自的大言不惭道:“声音依旧还是那么的性感且低沉,若是仔细的去细品,不难发现,在其中还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忧伤,就像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
其实云醒想说的是,那丝忧伤所带来的就像是落日时分那西沉的沉重感。该怎么说呢?就是,我的生涯一片无悔,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诸葛轻语还是没有抬头,依旧是在那里摆弄面前的铜牌,也不知道他到底从这堆玩意儿里看出了个什么鬼,云醒腹诽着,然后继续说道:“老头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没变。”
一直没有抬头的诸葛轻语听到这句话,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手突然间就停了下来,然后抬起头,带着满目的“忧伤”看了看云醒,然后就着他那性感且低沉的声音开口说道:“是不是来的时候忘记吃药了”
云醒:“……”
诸葛轻语:“老规矩,来两把,也好让我看看,出外三年,除了脸皮,还长了些什么”
围棋又称手谈,讲求循序规矩。正式对局之前较技之前,双方各自在对角星位搁置两子,称为势子,可以防止先手优势。
云醒先手一子,中规中矩,诸葛轻语反手一子,同样有迹可循,与白子分势对峙。接下来九子也不出所料,皆是先人路数,诸葛轻语一手提子,一手糙酒,恣意懒散。黑子也不示弱,迅速落子补救,颓势瞬间扳平。
可云醒突然的横空落步,决然断子,将这份从容瞬间打断,诸葛轻语神色瞬间一凝,不再落子神速,略作思量才落子。
棋从断处生,接下来,云醒落子皆以此一断为踏板,诸葛轻语一路隐忍,终于在某一落子时抢先发动攻势,每一次落子皆带攻势,颇有大杀四方之意。但云醒却是依然不动声色,落子始终如一,突然的一手白四十三扳出,瞬间棋盘上杀机四伏,但正所谓穷则生变,双方落子百零八之时,诸葛轻语一子收官,云醒无力挽救,只能认输。
然后棋局继续,开始还好,诸葛轻语还可以保持并不存在的儒士风格。但越到后面,越是坐不住,直至最后,已是面脸怒意。世子殿下一开始落子还皆有迹可循,但之后却毫无规矩可言,断子之处皆是险境,偏却能绝处逢生,以至于最后与诸葛老头势均力敌了。
“滚”终于老头忍不住了,开口吼道。
“切,走就走,小气”世子殿下毫不在意道。然后跳起就走了出去。
而在云醒踏出这座临光阁的时候,云中王从第七层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诸葛轻语的身边,开口道:“怎么样?”
“多了几分痞气。懂得断处生变,落子无悔,可以去,保不准能够搅出什么风浪,说不定能让云中找到一丝契机。”诸葛轻语说完便低下了头,继续摆弄自己的铜牌,刚抬起右手,突然就怔在了哪里,表情瞬间变得异常凝重,喃喃道:“不可能啊”
“怎么了?”云中王转身问道。
“出来了”诸葛轻语视线紧紧盯着桌面散乱陈放的铜牌,缓缓说道。
“什么出…”云中王刚想问到,然后突然定在了原地,脸上瞬间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但不愧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常胜将军,只是转瞬间,神色便已是恢复如常,声音低沉的说道“没想到,真的让“她”推测出来了,在哪里?”
“云山”桌面上,八块儿铜牌摆放的毫无顺序可言,却又似乎在隐约间像是一幅阵法,又或者,是一幅地图?
“那东西真的在里面?”看着诸葛轻语,云烨极为严肃地问道。
“不知道,但既然出现了,不管如何都要去试一试”诸葛轻语摇了摇头。
“麻烦你了”云烨看着诸葛轻语,真诚的说道。
“京城那边可能会发难”
“他敢,这是他们欠醒儿的”
烛火突然间熄灭,本就阴暗的房间内顿时间一片漆黑,黑暗在不断扩散,恐惧一瞬间吞噬了站在黑暗中的两个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在黑暗中看着门外。在那里,命运在黑暗中向着刚刚离开的少年张开了血盆巨口,故事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