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是那样的蓝,像一湾静柔的湖水,不起波澜。
点点白云零零散散,点缀天际,时不时的变幻着各种样子。
南都的风永远是温婉如春的,轻抚着天地一切。让人觉得似在母亲怀中那样的安逸与轻松。
深秋的意境只能从四季树上渐渐泛黄,打着旋儿,如蝶舞般飘零的叶子上去寻找,丝毫不能为人世所察觉,因为,风还是温暖的,许多树还是青的,人,还是恬静温柔的,一如萧衍这般,平躺在一女子的大腿上,脸上露着坏坏的笑容。
这世间,似乎再没有了如此安静可人的画卷了。女子噙着暖暖的笑容,柔和地抚着萧衍的长发,目光却飘向了远方的天际,看着分合不定的白云,清风撩起她纷扬的发丝,飘逸出尘,那身影,临着这水云宗的绝巅,怎么看都有种让人怜爱的感觉。
“古时三分道法,降于天地,衍化万千,其一曰天,其一曰地,其一曰众生。三分道法合共五十,天之道,三道之首,共四九之数,其遁唯一,共化苍生大地。”
女子突然轻声吟道,似在说与萧衍听,又似是自言自语般,神情淡然。萧衍目中闪现疑惑之色,刚欲询问,却听女子声音再起,便不再做声,继续静静听了下去。
“……众生皆枯妄,欲穷究本身之力去探那遁出天道的那唯一,至此,与天争命,共合我辈修士,逆天而行。只是……”女子话说了一半,却突然间笑了,只是怎么看那笑容都有种苍白无力,无可奈何的感觉:“只是,我辈修士,真的争到了那遁出天地的唯一么?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
“只因天下谁人能不死,我辈修士在天道面前的苟延残喘,说到底,只是那天想要如此罢了,若他不想,何人能与他争命,蝼蚁终究是蝼蚁,实力再大,也终究是蝼蚁,只是咬起人来,会让人更痛罢了……”
“师傅……”萧衍嗫嚅道。在他心中有着无数疑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心中有无尽的苦涩之意喷薄而出。
女子转头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不甘,但很快便隐了去,自嘲一笑道:“我和你说这些干嘛,你终究还是个孩子。”
“衍儿,你可知晓我为何为你取名为萧衍么?”女子面上轻笑,换了个话题,眼中有着一股促狭之色。
萧衍从女子大腿上抬起头,坐了起来,一脸茫然。
“因为当年我收养你的时候,我未曾算出你的命线,对于你的未来一片茫然,你的命线的那头,似乎是宇宙初始般混沌,迷蒙一片。似乎,你的一切便是要像宇宙初始,万千衍化那般,要你自行去寻找。道之一字,自古而存于天地,古道三分,来源已久,无人可探其极。而此道,便是需要你自己去寻。”
女子目光再次飘忽起来。萧衍静默,看着女子的侧脸,不知怎的心口突然堵得慌,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但那一圈圈泪花在他的眼眶中打着旋儿,却最终也未曾落下。
两人就此静坐良久,像一幅安逸的泼墨彩艳,处处透着祥和的气息,但祥和中却有着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落寞。
“唉……天之道,不是那么好争得的。”声音沉郁,在那山峰上渐渐扩散开来,如丝如缕,久久不绝。
萧衍眼中浮现出茫然,或许真如女子所说,他,还只是个孩子,在这个话题面前,所有的话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与天争命么?”萧衍喃喃,眼中有一丝戾气一闪而过,快的白衣女子也未曾察觉,同样的,连萧衍自己,也并未发现那一闪即逝的戾气。
喃喃过后,萧衍调整好自己的姿势,找了个比较舒服的角度,重新躺下,脸上又重新浮现出那一成不变的坏坏的笑容。
女子见着萧衍的小孩子的脾性,脸上露出一抹溺爱的神色,手轻轻抚上萧衍的发梢,目光中露出柔和,“只是不知我这样做真的对么?”女子眼中闪过挣扎,只是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够永恒……
此刻,临水宗的山门深处,有一个偌大的山谷,山谷荒芜,呈现着枯败的暗黄。地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皴裂线纹。
山谷正中央有着一座庞大的祭台,虽然早已随时间分化,但其上的那抹沧桑之意,却似可以永恒一般,厚重,沉郁。祭台上坐落着一座山石雕像,不大,堪堪百丈大小,雕像的大体形态是个意气风发的男子,衣袂飞扬,但他的脸却是早已风化斑驳,让人分辨不出,但留存其上的沧桑之意却是比那祭台尤来的苍茫。
雕像上留存着与地面一样的碎裂纹路,连带着祭台,与地面上的纹路交织成一片,让人分不清是地面上的裂纹使祭台雕像皴裂,还是那祭台雕像使这破败的山谷更加破落。这座祭台,这座山石雕像,不知存在了多久,苍茫浑厚的气息充斥满了这宽广的山谷,昏暗的土黄色,让人会从心底上升出萧瑟之感。
但在此刻,那雕像却没来由的蓦然一怔,顿时在这山谷中响起阵阵轰鸣,形成了一股风暴,席卷了整个山谷,顿时,尘埃漫天。
“快要苏醒了吗?多少年了……”
一阵低声的呢喃缓缓传出,仿若来自天际,却又像是出于山谷,出于祭台,出于,那屹立不知多少年的山石雕像。
呢喃飘忽不定,却使山谷中的轰鸣达到了巅峰,尘海涛天。
临水宗门内,一处处隐蔽的闭关之所突然爆发出绝强的气急,隐隐成掎角之势,遥相呼应,只一刹那,便齐齐消失,再次出现时,便都已出现在了那座破败的山谷之中。
那是五个身影,一位俊秀男子,两位颓然老者,一位老妪,一位风韵犹存的少妇。此刻,五人看着轰鸣滔天的山谷,面露凝重。
“此谷一开一千年,至此无人可成仙,这便是这殉道谷的传世之言,但也只有我宗门之人知晓,这并非坏事,因为,此谷一开,我辈修士便可一窥远古天道,成无上妙法,修成无上仙,只因,现在的天,不是正正的天,而是伪天!
这是我临水宗的福运,此事旁人不会知晓,这便是先机,可使我临水宗传承万代而不灭的先机!”颓然老者中的一个,此时双眼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浑浊,而是时时透着一股精芒,此刻神情激动,道出只有每代临水宗主才会只晓得密言。
其余四人静默不语,但其眼中的精光却昭示了他们内心的想法。过来的五人,赫然是前五代的临水宗主!“此事太过重要,至此,殉道谷封为禁谷,任何人不可踏入,违令者,杀无赦,当然,那个小家伙除外。”
俊秀男子眼中锐忙一闪即逝,随后目光似乎可以透过重重阻隔,看向犹自躺在女子大腿上的萧衍,露出一抹微笑。
山顶上的女子似有所觉,抬头看向山谷方向,她本是聪慧之辈,这一看下,便已知事态如何,便也在此时,女子耳中传过来俊秀男子的声音:“瑶烟,我等不日将要闭关,感悟远古天道,宗门内的诸事便要全交由你来打理,切不可让我等失望,殉道谷,即日起封为禁区,除萧衍外,任何门内弟子不可入内,你可明白?”
瑶烟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后目光再次转向了变幻莫测的白云,看着它们的卷疏,内心便也觉得安然下来。
萧衍仍自没心没肺地笑着,似乎,他本来就该笑着,融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