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九点，L姐醒来，胳肢窝己被车水的脑袋压麻。还来不急换个姿势，想起昨天的事急忙去看车水。
车水嘴唇咬的全部都是裂口，嘴角以下全是干涸龟裂的血迹。脸上血色全无，双目紧闭看来是睡着了，眼下红肿。
双鬓角，鬓角依然是青丝不在，两鬓如霜，霜白换青丝！
L姐哆嗦着嘴巴，轻轻扒开车水额头的黑发，里面依然是不少头发根白。她的哭声卡在嘴巴里，她想让车水多睡会，那样这个孩子就不会痛。
L姐紧闭双唇，哽咽低泣不敢发出声音，一口卡在喉咙上边。她慢慢放下压在胳膊的脑袋，轻声赤脚下床，捂紧嘴巴，关上门跑到大门处。
L姐堆偎在门边，不敢大声的呜嗷，泪流满面的哭骂，“你们全是他们的混蛋！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呜呜……”
砰砰砰！拍门声。
“别拍了！”L姐急忙开门，马龙拎着早点站在门口。
啪啪啪……
L姐心中正没处发泄，对着马龙猛一阵猛闪。
马龙巴不得有人打，这样心里最起码好受一点，马龙缓过神但见L姐赤脚如此，急忙丢掉袋子抓住L姐的手，“你怎么这样？小水怎么样了？”
L姐无力的摇头，“他在睡觉……别打扰他！”
“那你怎么会这样！？”马龙松开L姐急忙向屋里跑去，轻轻推开门。
看到车水，看到斑白的鬓角，看到似鬼的模样，整颗心如扔进了绞肉机一样。
看到最在意的人这般，而且自己就是导致这个结果的人，还有什么惩罚比这更痛苦？
马龙不敢靠前，不敢发出声音，依坐在门边的墙上，看着，守着……
车水这一天都在现实与虚幻中游离，不吃不喝，直到下午，L姐做了一桌子饭，强拉他坐在桌子上。
本来是马龙从饭店要的饭菜，但L姐想让院子有点生气，就让马龙买菜做，希望这样可以驱赶死气，让车水心情好点。
L姐拧个热毛巾，擦去车水嘴唇和下巴的血迹，然后将菜一样样夹进车水碗里。
“小水，吃点吧！不然明天没力气送爷爷奶奶，你这样他们走了也不会安心。”
车水点头，低头猛扒饭菜，吃了一阵就开始吐，吐完漱口继续吃，反复三次才没有再吐。
L姐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没有去阻止，也没有去帮助车水。人总要找到发泄的点，这可能就是他发泄的方式，只要车水不再憋着，一切随他。
车水直吃到再也咽不下去，喝了一大碗鸡汤，然后坐在躺椅上发呆。
雨后便是风，风吹天又晴，夕云倦宿在空中，俯视着大地。天视人为草芥，命运总是戏耍人生，对他丝毫不遗余力。
“水……你母亲要是找来，你就和她走，姓什么无所谓，只……只要你过的好……不要恨，不要恨……”
爷爷的话车水这时才记起，像复读机一样反复不停。不要恨，自己到底该恨谁呢？这仇这恨怎么能忘记？
L姐洗刷完毕，搬个马扎坐在车水身边。车水从回来后便没有说过一句话，L姐也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才和车水说过一句话。
“姐。”
L姐以为幻听了，车水说话了，过了许久反应过来，“嗯”了一声，拉住车水的手，兴奋的点头，“姐在！”
“人是不是不应该欠别人的东西？爷爷从小便这样教我，所以我不想欠别人的，不想欠别人的情、财。”
L姐听着车水突然没来头的话，脸上又上忧愁，“怎么会突然说这些话呢？你……”
“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的活着，我有件事想求你办。”车水淡然而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什么事？”L姐不解。
“……把这院子……卖了。”这六个字如吞如吐，从车水口中拉拽而出。
L姐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用，你放心，姐这几年也少有积蓄，姐向你保证爷爷奶奶的事，绝不会花姓丁的一分钱！”
车水扭过头，看着L姐，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谢谢你，可是……”
“唉！没有什么可是，这是爷爷奶奶留给你唯一的念想，不过你可要好好上学，将来工作还我。”
车水眨眨眼，泪水滑落，L姐伸手抹去，“姐知道你不是拎不清事的人，你不会这么一直孤独下去，现在你有姐，有……以后会有同学有朋友，会娶妻生子，会有美好的生活。”
“仇恨真的好难受，我喘不过气来，忘不了，我真的好难受。”
L姐摸着车水的头发，虽然她和马龙把所有的镜子都收了起来，但车水迟早会发现，现在也只有能瞒一会是一会。
“试着忘记，这毕竟是个意外，他们也不好受，他……”
“马龙在外边吧？”
L姐点头，车水收回手，闭上眼睛，“明天几点？”
“我……是最早的，墓地已经买好，爷爷奶奶的照片也弄好了，你……”
“火化后直接去墓地，你去休息吧！昨天你也没有睡好。”
L姐没有动，就算没有丁怀安的安排，她现在也不敢丢下车水去睡觉。
车水睁开眼睛，再次扭过头去，“让他过来，你去休息吧！”
L姐错愕的看着车水，“……小水……”
“放心，爷爷走的时候叫他放弃邪念照顾我。”车水说完闭眼不再说话。
L姐迟疑一会出去，然后和马龙同时进院。
“你去吧！明天六点我叫你们，我出去一会。”L姐说完出门，开始忙着和丁怀安打电话，敲定明天的一切事谊。
马龙轻掩上大门，见车水躺在椅子上，走向前坐在躺椅边，抓住车水的胳膊，“对不起，对不起……”
车水依旧闭着眼，脸上没有一丝情感波动，仿佛身边没有人一样。
等L姐回来的时候，看见车水身上已经盖上了被子，马龙倚坐在车水身边，摇头叹息走进东厢房躺在沙发上。
闹钟响起，L姐起身简单梳理下头发，去叫车水起床。
屋檐下车水依旧躺在椅子上，马龙靠在边上，两人保持这个动作一夜！
L姐长出一口气，看着两个人，心中五味杂陈。车水真的要失去这位唯一的朋友吗？屋檐下的八哥扇着翅膀，歪着头，它也一天没有开口了。
下午车水抱着爷爷奶奶的相片，从墓地回家，马龙和L姐跟在身后。
车水将相框放好，L姐摆上香烛供品，和车水一块跪烧了些纸钱。爷爷奶奶的后事总算是简单的办了，他准备守孝七天再去上学。
起身后坐在沙发上，爷爷生前很是喜欢马龙，让他们师徒有始有终，“马龙，给爷爷做顿饭。”
这是车水这两天对马龙说的第一句话，马龙急忙点头“嗯”了一声，出门。
门外丁怀安和安小瑞站着，不敢进去。他们不明白小水为什么能接受马龙，而不理会他们，可他们那知道车水的心思。
车水起身回屋，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不一会手机开机，短信提示有几个号码拨过N多个电话，车水点次数最多的那个拨了过去。
一个男人的声音:您是车水先生吗？您曾经在红十字骨髓捐献作过备案，现在有个病人急需您救命，您看……
车水迟疑一会:“过两天吧！我联系你。”
电话那头全是致谢什么的话，可有一句话却触动了车水的神经:丁家到时一定会……
骨髓捐献不是保密的吗？
“那个丁氏国际的丁家？”车水打断那头口头的金钱什么的，这应该是捐献，怎么成了买卖？
“对对，到时他们一定会……”
“老子不捐！”车水哆嗦着点了飞行模式，这事丁怀安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