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习武之人而言,一两顿不吃饭并没有什么打紧,可是如果连续三天不吃饭,就连水都不能喝,那么就算是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于是很快的便有家将偷溜出去,也许离开了悟剑山庄的势力范围,去吃点什么也不会有什么事了吧。
少铢玑坐在悟剑山庄胜宝银楼的大厅主位上,面色略显疲倦,这几天不能吃不能喝有谁能不感到疲倦的。闻达、少顾海、少元竹以及悟剑山庄的几个公子都在厅中,每个人的脸上都皱着眉头。厅下的是一名庄中护卫,那护卫面带悲痛,哽咽着说道:“小人刚从山庄赶来,路经樊县,听说有人在一家面铺吃面突然中毒暴毙,心中好奇,便去瞧了瞧,谁知道那死者竟是庄中的林成虎兄弟,他死的好惨……小人……大庄主,你定要为林兄弟报仇雪恨啊!”
少铢玑听罢,面上疲意更浓,深深叹了口气,与闻达等人目光相对,闻达也是叹息着,少顾海面有惧色,咬牙道:“想不到林成虎跑到了樊县还是没能躲过苗疆的杀手!”
闻达道:“唉,这已是今天第七个了,自从当日风大侠察觉茶中有毒,便立刻死了四人,到今天又有七人,苗疆欠下我们悟剑山庄累累血债,我们却连对方是谁,身在何处都丝毫不知!可怒啊!”
闻达一向老成持重,为人沉稳,只是这次庄中死了那么多人,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恼怒,直欲将苗疆的恶徒碎尸万段。
少顾海不解道:“我们与苗疆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到底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少独情道:“是不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了苗疆的高手?”
闻达摇摇头道:“我已派人知会了平县一带活动的苗疆人,但是都没有一个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附近的苗疆高手在对付我们。”
少铢玑道:“会不会是风大侠猜错了呢?”
闻达道:“应该不会,江湖中的用毒高手除了苗疆弟子没有人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本事能够杀人之后不留一点线索,而且就算是在苗疆,这样的手段也不是人人能做到的,所以凶手是苗疆高手这一点应该并无错处。”
少铢玑皱眉道:“可是至今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少元竹想了想,道:“风大侠那边可有查出什么线索?”
少铢玑摇头道:“这次连风大侠与耶律姑娘都是束手无策,苗疆高手神秘诡异,若不能迫他现身,我们谁都没办法应对。”
少元竹咬咬牙,拳头狠狠砸在身边的木桌上,大声道:“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吗?”
闻达陡然起身,道:“我去墨韵小筑找一下风大侠,与他商议一下将苗疆恶贼引出来的法子!”
少元竹忙道:“我也去!”
少独情不屑道:“我们堂堂悟剑山庄难道非要依仗一个外人吗?”
闻达冷冷看了看他,说道:“没有容人用人之量,如何担当起悟剑山庄的庄主之位,难怪老庄主要将位子传给独行。”
“你……我……”少独情被他一句话激得脸上阵红阵白,他心中对于废长立幼,被少独行夺去了庄主之位心中其实一直都是耿耿于怀,这样的事情落谁身上都不好受,闻达这一番话,正是说到了他的心头痛处。
少铢玑也知道儿子的不痛快,忙道:“独情,不得无礼。”
少独情心中不悦,却也不敢违逆父亲,当下黑着脸退到了一边,只是攥住的拳头已经被深深陷入的指甲攥出了鲜血。
闻达、少元竹、少顾海以及一众悟剑山庄的子弟来到墨韵小筑见了风渐飞,只是他们前脚刚到,还没来记得说上几句话,小筑之外便走来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叫花子。
这个叫花子身材瘦削,皮肤惨白,脸上一点血色也看不到,十足的痨病样,一身的衣衫就像四肢的袖子和裤管被野兽硬生生撕下了一半,破布耷拉着,到处都是**,便是叫花子都要比他穿的体面一些,一只手抓着两块烙饼,嘴里还咬着另一块,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墨韵小筑,这样的人走进来,刀无心等人竟然也没有阻拦。
闻达奇道:“这人是谁?”
风渐飞抬头看了眼道:“哦,那是当日在我们相斗的雪地里救下的一个差点冻死的人,已经昏迷了七天了,今日才醒转过来。”
闻达也没有多加注意,但风渐飞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却是忽然面色一变,露出喜色,他几乎跳起来,惊喜地叫道:“有了!有了!”他一边跳一边还哈哈大笑,竟然翻着跟头跳到了那个痨病汉子的面前。
那痨病鬼也被风渐飞那几乎癫狂的样子吓了一跳,塞在嘴里的烙饼竟也不知道咽下去,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风渐飞。
风渐飞掏出一锭银子笑呵呵地说道:“这位兄弟,我用一两银子买你手中的两个饼好不好。”
那痨病汉子瞧了瞧他,嚼了嚼嘴里的烙饼,好不容易咽下,却又对着那已经啃了一半的饼又大大地咬了一口,好像生怕风渐飞要和他抢。然后才缓缓道:“这个人定是个疯子。”说着也不理风渐飞,自顾自吃着。
风渐飞忙道:“二两卖不卖?”
痨病汉子道:“你可知道我的饼买来用了多少钱?”
风渐飞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将银子又加了上去,道:“五两怎么样!”
“成交!”那痨病汉子突然像是开了窍,将手中的饼塞了给风渐飞,同时抓过那五两银子,飞快地跑了,生怕风渐飞突然又要反悔把那银子要回去,口中却还喃喃道:“这个人若不是疯子就是个呆子!早知道我便多买几张饼。”
闻达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风渐飞哈哈笑着就要下嘴吃那个烙饼,当下急道:“风大侠!小心……”
风渐飞却已经咬了一口,说道:“那杀手定然也和你们一样,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所以那病鬼才会吃了烙饼没有死,我饿了三天正好填填肚子,嘿嘿,闻达老哥,这我可不会让给你。”
闻达听完,觉得也甚是有道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有些嘴馋的望着风渐飞苦笑。
在场众人都是饿了好几天,见到风渐飞竟然吃到了没有毒的烙饼,心中哪有不眼馋的道理,可是眼看着别人吃,自己却还要饿着肚子,这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有些心里甚至在想,要是风渐飞吃不完将半块饼给了自己便好了。他们似乎早就忘记了不久前自己还为了美味的海鲜中爬进了一只虫子,便将那盘海鲜全部倒掉的事情。
远远的院落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这声音干涸沙哑,竟然是那痨病汉子的惨叫声,风渐飞的脸顿时变了,还在嘴中香的能让他把全身的银子都丢出去的烙饼瞬时便变成了地狱里的鬼餐,在风渐飞的心里简直比在阴沟里泡了一个月腐烂的糙米馒头还要恶心。
闻达等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风渐飞抬起头看他们的时候,他们简直就是看到了一个死人。
风渐飞的整个脸已经黑了,七孔都流出血来,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终究没有说出来,颓然倒下。
一代传奇风流公子居然就这么死了。
谁也想不到风渐飞会死在这样的情景之下。直到风渐飞倒下都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风渐飞确确实实是死了,他虽然经历过无数九死一生的险境,可是他也是人,一个人总是会死的,只不过有时候有些人死的时候已经大限将至,有些人死的时候却是本不该死的。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能称心如意的。
当耶律蓉儿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当场便昏死了过去,对她来说这也许比当年与他分手还要痛苦,因为那时候毕竟风渐飞还是活生生的,人活着才有相见的机会,可是现在风渐飞却已经死了。
闻达等人也是痛心不已,好生安慰了一番,吩咐家将去为风渐飞准备后事。
风渐飞乃是中了剧毒而死,苗疆之毒非同小可,只要沾到一点,便能杀死一头大象,所以现在风渐飞的身上也已经全变成了毒,任何人碰到他都会被毒沾染而死。
闻达命人把他的尸身小心收殓之后,便和其他死去的家将一样,立刻送到义庄火化,以免更多人被连带中毒。
眼看着风渐飞被烈火吞噬,化成了灰烬,众人都感到深深的无力感,似乎这一次是真的到了绝境了。苗疆与悟剑山庄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将悟剑山庄杀个鸡犬不宁不可,这让众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耶律蓉儿眼睁睁看着风渐飞与自己从此阴阳两隔,几次昏死过去,却又再次看到那熊熊烈火,真正是肝肠寸断,歇斯底里地哭喊着风渐飞的名字。
齐名是与风渐飞一齐出来的,临行前君纱纱的殷殷眼神与百般不舍都是历历在目,这叫他如何回去向君纱纱交代,一个耶律蓉儿已经是哭成了泪人,若再看到君纱纱的伤心欲绝,齐名即使再冷血也会无法接受,不由得叹了口气,想要安慰耶律蓉儿,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少元竹于心不忍,示意明洛懿将耶律蓉儿送回家去,明洛懿对风渐飞一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然而看到他真的死了,心中却也有些异样的酸楚,眼看着耶律蓉儿泣不成声,哪里还有一点怨恨风渐飞,幽幽叹息道:“蓉儿,人死不能复生,你……你节哀顺便,保重身子啊!”
耶律蓉儿哭道:“他这人本就已经身受重伤,又挨了饿,要不然那毒又怎能毒得到他,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不理他,他也不须急着前往东海,若不去东海他也就不会被人陷害了,我……我若一开始便求他帮忙,也许这许多事便都不会发生了……”
明洛懿知道她心中伤心,这些年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耶律蓉儿与风渐飞之间的情愁幽断与无可奈何!好不容易两个人稍稍有了改观,想不到风渐飞却死了,这是何等的天意弄人啊。
明洛懿含着眼泪,轻轻安抚耶律蓉儿,耶律蓉儿哭了良久终于又哭晕了过去,齐名趁机示意明洛懿将耶律蓉儿送回墨韵小筑去,免得她哭坏了身子。
谁也想不到本来要在少赤彤头七的那一天将少赤彤迎回山庄,现在不仅迎接不了少赤彤,反而连风渐飞也死了,还是死在少赤彤头七的日子,这让人不免有些联想,也不知道是谁透露出来一些谣言,说是风渐飞杀了少赤彤,少赤彤头七回魂夜便将风渐飞杀了给自己报仇。
这谣言一起,便如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只是一日之间便传的沸沸扬扬,大有真相便是如此的趋势,最重要的是风渐飞死后,一只猫吃了悟剑山庄的食物竟然没有死,以至于众人发现一切都已回复了正常,这便更加深了众人对于谣言的怀疑。到最后演变成了鬼魂杀人的灵异说法,更弄得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