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少赤彤灵前。
一道黑色的人影自院外一步一叩首地跪到了少赤彤灵前,口中喃喃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那声音便是九幽的厉鬼听见了都要忍不住毛骨悚然。这黑影飘忽不定,鬼魅一般,在这黑夜之中似真似幻,少赤彤的灵堂四周尽是武功高强的人物,囊括闻达之流竟然无一人察觉有人进入了少赤彤的灵堂之中。
黑影跪在灵前,咚咚磕头,每一下都是重若千钧,结结实实,鲜血在每一次的重扣中自额头溅出,状若癫狂。这人若不是与少赤彤有过命的交情,断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激烈反应
墨韵小筑。
夜色下的墨韵小筑总有些诗情雅意,清静的假山,平滑如镜的小池塘,三三两两点缀其中的小松树,不管是哪一件物事,都似乎有它存在的韵律,生命也是这样,即使再卑微的生命,都有它存在的价值。
风渐飞已经睡了,在这么宁静的小院里,他似乎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和忧愁,早早的便睡下了。一个人若是能早睡早起,无忧无虑岂不是会很快乐?风渐飞现在就很快乐。
熟睡中的风渐飞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样的美梦,虽然我们无法猜测那是什么梦,却知道,那个梦里一定会有耶律蓉儿,因为对于风渐飞来说,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比耶律蓉儿肯和他说话更开心的呢?
窗外的小树瑟瑟作响,令这本就寂寂的小院,显得更加幽静无声。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岂不正是这种清幽的写照吗?
有个人影也很安静的出现在了风渐飞的房间,房门似乎根本没有动过,依然关着,这个人就像是本来就是在这房中的,出现的突兀而安静,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人莫非是耶律蓉儿?可是耶律蓉儿又怎么会拿着刀子要刺风渐飞!
刀子毫不迟疑的刺向了风渐飞,刀锋闪着极为锐利的光芒,显见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刀子刺入风渐飞的身上,“噗”的一声,就像刺入了一团破败的棉絮一般轻而易举。
但是刀子刺入的感觉却也未免太像刺入棉絮了。
杀手已经知道不对劲,刚刚还露出笑容睡得很熟的风渐飞竟然突然不见了,比他自己出现在这屋子还要突兀和无法解释。
他是个十分谨慎的杀手,若不确定风渐飞熟睡,是绝不可能下手的,一个熟睡的人又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可是他已经无法细想,他用最快的速度窜向了窗子,因为一个能在他手上突然消失的人,那么想要杀他就几乎已经不可能了。杀手若是被对方看破手段,又怎么还能杀得了人。
只是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不,不是人!
是刀!
一道匹练的刀气迎面劈来,刀劲之强,还没有劈到他身上,已经将肌肤割破了一道口子。
杀手速度极快,在刀光触肤那一刹避了开去,当他站定的时候,才看清,有个人不知道是何时站在了窗外的树上,那道刀光竟然只是把窗纸割破了一道极细的口子,这口子丝毫没有破开,若不是夜风丝丝透入,只怕是极难看出来的,可见此人刀法之高明,已属罕见。
在这个小院能把刀法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只怕除了刀无心已经找不出第二个人。
这个人当然是刀无心,刀无心抱着宝刀静静的站在树上,就像他本身就是一根树,静如盘根。他的目光低垂,似乎看着自己的刀,也似乎什么也没有在看,但是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连眼角都没有看那个杀手,就像这个杀手根本就不存在。
一个死人本就是和不存在一般的,杀手的目光中露出了愤怒,任何人被别人视作死人,脸上都不会好看。
可是他的愤怒却只有刹那,因为他发现除了窗外的刀无心,不知何时,空无一物的房间中竟然多了两个人,风渐飞和齐名。
这两个人本来一个是在床上的,一个很可能是在自己的床上,可是现在却都不在床上,而是站在这个杀手的眼前。
风渐飞摸着鼻子,略显苍白的脸上有着让天下无数女子痴迷的笑容。只是在这个杀手眼中,这个笑容就像是在在嘲笑他的失手和无能,杀手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风!渐!飞!”那声音竟是个女子,莫非是那夜的女杀手卷土重来?
女杀手话音未落,手中双刀便向风渐飞刺去,刀法之凌厉竟不弱于刀无心刚刚的那一刀。
齐名面色一变,长剑出手,剑光干净利落,一剑拍在女杀手的刀面上,刀势一滞,那剑光却弹出了另一道剑光,直刺女杀手面门。
女杀手心知齐名剑法高明,当下侧身避过,虚晃了一招,身形陡变,手中其中一把短刀在毫厘之间越过了齐名,射向风渐飞。
齐名大惊,他不料这女杀手竟会使这一手段,风渐飞此时身受重伤,根本无力自保,齐名急忙回转身相救,剑尖如电,击在那飞射的短刀上,短刀应身而落,只是齐名这一相救,自己却是中门大开,一道极凌厉的刀芒已到了自己的肋下,齐名全身毛孔瞬间收缩,生死之间,他的身子以极为困难的姿势转了个圈,刀芒顺着他的身子划过,带出一条血舌。
齐名身子已经不稳,跌倒在地,那女杀手却是杀得兴起,一刀未有得手,连环三刀又急追齐名而来,齐名跌在地上狼狈举剑而挡,他本就被少元竹击伤,又中了女杀手的暗器,功力不足五成,那女杀手又是武艺高超,招式奇诡,叫人防不胜防。
齐名正险相环生,风渐飞哪里还能在旁闲看,脚尖一抖,那把原本射向自己的宝刀被他挑起,刀锋一凛,刺向女杀手的三刀刀光。
风渐飞不世之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这刀法使出来也是颇具底蕴,三道刀光本来已是催命死神般劈向了齐名,但是被这刀劲一挡,便似乎遇到了克星一般,溃散了开去,正是被风渐飞击破了刀中破绽。只是风渐飞虽然挡下了这招,自己却是大口一张,喷出一口鲜血,那包扎好的伤口也渗出血来,这一刀将风渐飞的好不容易平复的内息震得零乱不堪,伤口处更是在此裂开。
那女杀手连续两招被挡,怒从心来,刀势更猛,齐名得风渐飞一刀之助,稳定了身形,当下不敢怠慢,长剑截下刀招,将风渐飞推到了一边。
齐名与那女杀手缠斗之际,风渐飞房间的屋顶突然坍塌,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双掌齐出,巨大的掌力竟将风渐飞的房间压得堪堪变形,地面更是下陷龟裂,这掌力实在不是等闲。
女杀手大惊失色,知道来了高手,刀光急转变化,化成虫茧般的形状包裹了自身,刀光护住了周身之后便从头顶之上蔓延,如同荆棘般生长,迎上了那从天而降的掌印。
刀劲掌印半空相撞,巨大烈劲爆开,整个小屋瞬间报废,吹枯拉朽般的破败,夷为平地,劲浪所及无不粉碎,就连刀无心都不禁微微动容,口中道:“好刀法!”
灰尘落尽,除了刀无心脚下的那棵树完整无缺,小屋四周竟已是一片废墟,来的那人面容清秀,神色洒脱,有几分不羁和放浪形骸,不是君何明又是谁?见他卓然而立,显然是犹有余裕。
再看那个女杀手,面巾之下已有鲜血淌出,握刀的手兀自颤个不停,两下一比较,功力高低便显而易见。
君何明笑道:“姑娘和风大侠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女杀手狠狠道:“不必多说,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女杀手身形再起,一刀挥出,化作七道刀芒,一道比一道更是凌厉,君何明不敢托大,掌出如风,以巧劲避其锋芒,君何明招式精妙,那刀势虽猛,若是刀锋不能劈到人也是枉然,这君何明的武功甚是了得,每一招都拍到刀芒的刀面上,叫那刀芒纵使有心也只得无力。
刀无心在树上看的真切,心中冷冷哼了一声,道:‘君何明这小子,竟然手下留情,遇敌之时还存侥幸,只怕便要吃苦头了。’
风渐飞却看得颇有些奇怪,心中暗道:‘君何明使得掌法精妙,却为什么隐隐有些锐意,似乎刻意压制这种锋芒,这是怎么回事?’
齐名看着场中,说道:“那女杀手功力虽然不深,但是招式奇诡难测,君何明却还处处忍让,只怕是要吃亏了。”
风渐飞正自思忖,听齐名一说,笑道:“君何明这小子倒也怜香惜玉?”
齐名不由得笑了出来,再看场中的君何明与女杀手交战,女杀手杀意汹涌,君何明处处留手,原本君何明的功力更胜一筹,现在反倒是处了下风。
十数个回合之后,风渐飞忽问道:“齐老弟,你可看出那女杀手的武功路数?”
齐名道:“招式诡谲,出招狠辣,这种招数该不是中原的武功,我曾交手过一些扶桑的剑客,与这女杀手的武功有几分相似,该是出自扶桑。”
风渐飞笑了笑道:“不仅是扶桑,还是扶桑称为忍者的一股极为神秘的人物。”
齐名惊道:“忍者?”
这一惊呼连刀无心也听见了,面上露出惊色,君何明也是一怔,却是面前一花,那女杀手的杀招又至。
君何明不及细想,急忙招挡,刀招虽凌厉,但君何明要招架倒也不难,双掌抡了一波掌花,便将刀势止住。
刀招止住,掌势也便用老,就在这旧招已老新招未出之际,女杀手身后蓦地突变,一道诡异身影妖魅般的出现,一把短刀挟带雷霆之威刺向了君何明。
这一突变实在叫人始料不及,齐名,刀无心都是欲救不及,君何明与那鬼影近在咫尺,避无可避,刀锋迅猛无比的刺入身体,饶是君何明急出双掌将那黑影推开,刀锋还是入体三寸,血流如注。
君何明与那黑影相触后一齐连连后退,待到看清那黑影之后,众人无不变色,又是一个黑衣蒙面的杀手,这杀手是何时进入这片院落的?以风渐飞等人的谨慎,居然也浑然不觉,实在匪夷所思。
那两个黑衣人身形高矮居然一般无二,便是那露出在外的眼神也是毫无二致,一时之间让众人都有些疑惑,这简直就像是从那杀手身上分身出来的。
风渐飞等人突然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可是除了那种解释又还有什么解释可以说明呢?
——忍法!
分身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