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瓦房。
红瓦房,不是酒店,不是居家公司,不是房,也没有红瓦。
红瓦房,这里原先是个化工厂,后来因经营不善与市场改革而关了门,曾经风靡一时的工厂在一夜之间成了影子,能走的都走了,走不动的就留了下来,用木板、土坯、砖头,油毡,石棉瓦搭成的低洼易涝的零零星星小平房。以低廉的价格租给了那些外来的务工人员,他们大多身强体壮,四肢发达,成为工地、铁路上的搬运工。
几个警察挨家挨户的敲门,追寻着一个满口金牙,名叫金包银的男子。一个老太太闻风赶来,带她们来到了那间堆满垃圾的屋子前……里面堆满了旧衣服,尿片,带血的绷带还有发黄的卫生巾。紧邻着的是几个锈迹斑斑的大铁桶,里面浸泡着药布,旧衣服。
离门口相隔两米开外,还有一间房,打开门后,在最里面一间黑屋子里发现一名正在加工坐垫的男子。他面容憔悴,杂乱的头发已经遮住了大半脸庞,一看到来了这么多人,他扔掉东西,抱着头,蹲在地上,哇哇的叫唤。多年的折磨在他那双长满老茧与冻疮的手上尽显无遗。他是谁,跟金包银是什么关系,还有这黑作坊。
“他们来这里快三年了,说是做生意。”房东老太太声称,“至于干这事,我也确实没有想到。”
“做什么生意?”那个老警察问道。
老太太如实交代,“这个我不清楚,反正里外三间房,每个月1000块。只是,谁能想到,他竟然干这事,哎。”
男子睡觉的地方,不足3平米,到处散落着废旧棉絮、垃圾袋和卫生巾,不足一平方米的窗户也被封住,屋内显得更加昏暗。他们在一个枕头下找到了一个类似护身符的挂件,还有一些被撕碎的纸块。一看到那些东西,男子就嗷嗷的叫了起来,异常的痛苦。
“我们回家。”老警察对男子说,“回家。”
听到回家,男子有点动心,但没过一秒,他缩到墙角,浑身打颤,一直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老警察又问,“别怕,我们是警察,我们会保护你的。”
男子嗷嗷嗷的,指着外面,比划着什么。
“小刘,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男子嗯嗯嗯的点头,但是无法表达。没过一会儿,刘警官抱着一只小黑狗进来了,它泪眼汪汪的,一看到男子就哭了起来,声音无比的凄凉,这三年,陪伴他的就是这只小黑狗,他们同吃同住,成了彼此精神上的一种寄托。
警察,狗,生病的男子,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周围的人啧啧啧的摇着头,有人说;“我是听到有人哭喊,本以为是小孩哭,如今想来,就是他。”
“太可怜了,他妈要是看到他这样子,要伤心死了。”
“你说那两口子,看起来和和善善的,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事,人心隔肚皮,难说……”
你说一,我说二
一二三来道家常
红鸭蛋,绿鱼虾
福尔马林泡银鱼
香气四溢三黄鸡
香精包子血脖肉
白白汤圆贴围巾
浓稠酸奶藏皮革
保鲜白菜流甲醛
石蜡大米色泽亮
染色木筷太矫情
便宜实惠又好用
可惜了那颗扑通心
利益熏心长梅毒
管他天高与地厚
只管手到擒来享
风起四时哀天鸣
雾霾朦朦怨昨朝
一个不留神,天亮忽然找不到路了,念念不见了,熟悉的巷道也不见了。这是哪,念念呢,说好的约定呢?
就这样,他最终走开了那个香味四溢的蛋糕店,漫无目的流浪。是什么时候呢,反正,天,有些冷,街上还弥漫着烟花的味道。很多人都是目无表情的来,神色冷漠的去。他裹着那件小棉袄,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忽然,有人来到他身边,经过一番交流,请他吃了一碗牛肉面,并介绍了一份“每月800到1000元,包吃住,做手纸”的工作。
跟着来人来到了红瓦房,一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害怕。他不想干了,要回去。来人随即把门反锁,掐着他的脖子威胁着不好好干活,就砍掉双脚。
来人拿到2张红太阳后就消失了,取而替代的是一个两眼斜起,满口金牙的大汉。他阴冷的一笑,随即来了一个下马威,狠狠的揣了他几脚,然后几乎是将他提起来,扔到那一堆脏衣服旁。天亮自此失去了自由,被关在这两间相通的出租屋内。铁门常年紧锁,窗户也被封死。因为阳光进不来,即使常年开着白炽灯,房子仍显得暗沉沉。被囚禁的第一天,天亮就工作了16个小时。从中午时分到凌晨,他不停的挑,不停的剪。那一堆能塞满大卡车的垃圾在经过数十小时后,变成了制作坐垫靠垫的原料。之后每隔三天,就有这样的垃圾涌进来,再隔三天,那些从机器里分解出来的芯子就会被运出去。再再之后,金包银就干脆将手艺传授给天亮,成为名副其实的黑工。他曾试图逃跑,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因为门口的那只大狼狗,总会在他踏出门口的第一时间叫起来。而结果就是挨打,抓着头发,到处磕碰,用手或随手的工具用力殴打过他的头部、脸部和身体。他的头部曾被铁钳子用力的敲击过两次,因为用力过重,不省人事,怕出人命的金包银将他送到了小诊所,输了两瓶水后又运了回来,由此也落下了脑震荡。原本神志有点小问题的他,在金包银的催化下,就成了说不出话的傻子。
傻子听话,不会惹事。于是那条大狗就不见了,取而替之的是一只瘸腿的小黑毛和那扇永远紧闭的铁门……
天空是黑的,太阳是黑的,水也是黑的。
黑色的呻吟,黑色的丑陋,黑色的罪过。
黑会哭吗,有眼泪吗,疼吗……
他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