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烈焰在翻滚嘶吼,仿佛一头挥舞长鞭的巨大炎魔,散发毁灭气息的焰舌所过,仅余灰烬和湮灭。
烈焰终于散去,无数道目光,却仿佛被磁铁吸引,落在刚刚消散烈焰龙卷的中心。
焦黑地面的层层漩涡里,一道身影抱着奄奄一息的晨凫,昂然而立。
他歪了歪脑袋,忽然一转头,吹灭了肩上一丝残留的火苗。
包括少女刘卉在内,这一幕,在许多人的记忆力,留下了刻骨的印记。
他还活着?
中了“俯瞰者”的成名法术——“湮灭之火”,居然还能活下来?
而且,还是一名祭司?曾被其他法职者调侃为“防御能力比纸片还薄”的祭司?
何曼何仪两兄弟面面相觑,都看出对方心中尚未脱口而出的咒骂:这他妈居然是一名祭司?而且,还是一名祭术如此高超的祭司?
萧信并不好过,他的皮肤上,是大片大片的焦黑和烫伤,许多处,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呼吸中,竟也透着淡淡的焦糊味,显然,内脏也被灼烧得不轻。
他那一直不见波澜的脸上,此刻,是带着些许疯狂的怒意。
他真的怒了!
只差一点!
“圣十字之刃”的神圣护盾,“晨凫”的天赋能力——元素裂解,缠绕成护甲的斗气,甚至,发挥效用甚微的“光之盾卫”,只要稍少一分一毫,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那一刻,萧信甚至听到了死神叩门的声音。
他很愤怒,但并未失去冷静。
他深知,愈是愤怒,就愈需要冷静。
“五百米!”萧信目光凛然,仿佛穿透了山峦和云层,“这道魔法,射程居然接近五百米!看样子,是‘法术增程’或者效果近似的圣痕,真该死!”
他发现,自己束手无策。
那个隐藏在大山夜色中的法师,简直就如同一台远程狙击炮!
“该死的……”王棠举起手中的巨兽之弩,做了个瞄准远方的姿态,面露愤愤之色,“可惜老子的斗气不够,不然的话……”
“你能瞄准五百米开外的对象?”萧信听出王棠语气中隐隐流露的讯息,不由问道。
“那当然,我的‘黑子’,可是大风长射第一强弩!其‘射术精准’的魔法效果,能覆盖八百米左右!”王棠有些傲然地说道,“除却我刚刚使用的‘火焰箭’,它还能射出另一种箭,射程千里,势如大风的‘大风箭’!但我斗气不够,无法驱动‘大风箭’,这并非‘黑子’的原因。”
“你还给自己的弩取名字?”萧信皱了皱眉,但他不准备纠结于此,问道,“射出‘大风箭’,需要什么境界的斗气?”
“至少,渊壑下境。”王棠面露苦笑,“我天赋有限,止步于星枢上境多年,一直未能突破。因此,以我的修为,实在射不出这一箭。”
“不,你可以。”萧信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透出同样的傲然,“因为,我在这里。”
箭上弦,遥指黑暗深处。
大风箭长度超过一米,箭身之上,依次排列七个能量节点,仿佛星辰。
王棠斗气催发,脸庞涨得通红,却只点亮了四个。
萧信抬起手掌,一道幽光宛若潮汐翻涌,落在王棠身上。
王棠的耳畔,骤然响起袅袅潮音,眼帘深处,则浮动起十余枚肉眼可见的音符图案。
他的身躯猛然一颤,仿佛无形压力挤压着每一寸肌肉和脏腑,将身体所有的斗气,尽数压榨入气脉之中,强悍而丰盈的斗气,竟令得气脉也有些承担不住,发出类似骨骼龟裂的声响。
“这,是什么祭术?太可怕了!”王棠失声,他明显感觉到,在这一瞬,他的气息,已经无限接近渊壑!
巨弩抬起,七枚能量节点,渐次亮起。
箭出!
箭出无痕,无影无踪,却生出一股席卷天地的大风!
天上流云被割裂两道,地上的树海左右偃倒出一条醒目的分割线,就连天上垂落的星光,也被一分为二。
没人能看到那杆快到极致的长箭,而其留下的轨迹,却是几百米外都能看清。
片刻之后,极远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回荡不止的风声震响,一道凌厉飓风冲天而起!
伴随这一箭,何仪何曼转身奔走,太平教众的军阵,则徐徐退去。
太平道,败退!
……
“呼!”
萧信吐出一口胸中郁气,取下胸口的“圣十字之刃”放在晨凫身上,欲以其“圣光抚慰”的魔法效果,治愈这头霜月独角兽身上的伤势。
但圣光抚慰,毕竟不是圣光治愈,其效果主在抗性强化,治疗效果十分有限。
眼见晨凫身上有生命流逝的迹象,萧信的眼眉中不由浮现一丝焦意。
“等等,我去叫我爹!”眼见晨凫生命垂危,刘卉也是泪眼汪汪,她忽然想起什么,“他身上随身携带了‘曙光女神的眼泪’,定然能够治愈小玉。”
“曙光女神的眼泪?”萧信眼神微怔,心中浮起惊讶,虽并非真神的眼泪,但其珍稀程度,恐怕也不遑多让,据说,其治愈效果,足以与传说中的冥府之王掰掰手腕。
刘卉刚刚靠近车厢,里面传来一声如丧考妣的惨叫。
“死了,死了,这下惨了!乖女儿,咱们赶紧逃!”一道身影连滚带爬,撞破了门帘,倒落在地上,“我昨天以占星九术卜算了一下,但醉意太醺,没细看结果。刚刚看了看,今天的运势,居然是路遇盗匪,大凶之兆!咱们——嗯?这些人,怎么回事?”
不止萧信,就连老头的女儿,也翻了个很妩媚很好看的白眼。
刚才那一箭,耗尽了王棠最后一丝力气,现在只能躺着喘气,文衡赶紧上前,耐心地给他解释。
而刘卉在取了“曙光女神的眼泪”,给晨凫灌了满满一口后,也在一旁补充,声音如黄莺般悦耳。
不多时,刘宽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小家伙,你很不错!”他走向前,拍了拍萧信的肩膀,满脸赞誉,略有絮叨都说道,“我第一次见你,就见你气度超然,器宇轩昂,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
“刘叔,”这赞誉颇高,但萧信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好像……现在就是第一次见我。”
“哦?是么?”刘宽一愣,随即打了个哈哈,“我说的就是现在!你瞧瞧,你的衣着,气质、风度乃至凌厉如刀的眼神,处处都显着与众不同,出类拔萃!”
萧信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褴褛的衣衫,焦黑的胳膊,不照镜子,也能想象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
衣着?气质?风度?这……从哪看出来的?
还有,我是一名目光恬淡的祭司,哪来的凌厉眼神?
若非文衡、刘卉等人都是一脸司空见惯的模样,萧信差点要以为,这是从哪冒出来的老骗子!
“那群太平教徒的目标,应该是我这名占星师无疑。”刘宽轻叹一口气,神情变得肃然,拱了拱手,“不知道,能不能请小友帮个忙?”
“什么忙?”萧信挑了挑眉毛,这并未出乎他的意料,“请刘叔明说,能够办到的,我必不推辞。”
“你能不能护送我们一段路程,送我们到梁国?”刘宽似乎思考了一下,说道,“梁王刘元是我远房堂弟,麾下也有些武力,只要到达梁国,太平道就奈何不了我们了。”
“可以,”萧信略一沉吟,点点头说道,“我们也要前往陈留,陈留与梁国接壤,正好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