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一直向回跑,一路上不住回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
是害怕那不懂一点武功、并且大伤初愈合的曹化淳么?
王允现在真的是害怕他,并且是非常地害怕。
满头大汉的王允,终于回到自己的营房,坐下喘了一会儿粗气之后,又起身草草地洗刷了一通,便一头栽到床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刚刚要进入梦乡的他,忽然后劲上一阵阵刺痛传来。
芒针又开始发作了,王允此时困乏之极,便闭着眼睛拉过一个被子角,放进嘴里,牙齿慢慢地咬下去,越咬越紧…
…
也不知是几时,王允才安安稳地睡过去,一觉睡到天亮,耳朵痒痒的,迷迷糊糊的王允,抻手用抓了几下耳朵,又翻了个身。
一阵风又吹了过来,拂动着王允长长的睫毛,酥庠酥庠的,清晨的风带着一股暗暗的幽香,如桂如兰一般。
“呼…呼…”两声轻响,又是两股风吹在王允的脸上。
王允惺惺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双大大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如两潭清澈的湖水,清纯见底。
王允再次翻过身,面朝另一边,诺诺的说道:“霍渺,别闹了,我还想再困一会儿。”
霍渺站起来,坐在王允的床上,无聊地把床单床被扯来扯去,皱起的被单正被她,一处处地扯平拉直。
“咦,王允,你这儿不会有老鼠吧?你的背子角都破掉了。”
“嗯。”王允迷迷糊糊地回应。
“我重新给你找个屋子住吧,这儿人太多,找个清静点的地方,找个没有老鼠的地方可好?”
“谢谢,不过不用,我在这儿才会睡得踏实,现在我怕黑,太黑太静的话,我想我会害怕。”
王允说完后睁开双眼,想起昨晚发生的怪事,以睡意全无。
“呵呵呵,王允,你今天怎么像个孩子?你怕黑?呵呵…你怕黑。”
王允转过身,一本正经地向对着霍渺问道:“霍渺,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相信啊,不是好多人都见过么,还都说得有模有样的。”
“你见过吗?”王允迫切地问道。
霍渺摇摇头:“那倒没有。”
王允又道:“那你害怕吗?”
“不怕,鬼有什么好害怕的。”
王允点点头:“这倒也是,你武功那么好,鬼呀神呀都得躲你远远的。”
霍渺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向王允问道:“你怎么问我这些?好像你见过一样。”
王允耸耸肩,说道:“当然,如果长这么大连鬼也没见过,那也太没眼福了。”
“我才不信,那你说,鬼长什么模样?”
王允挠挠了头:“鬼…鬼好像和常人差不多,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只是让人很害怕。”
“呵呵,那…鬼有影子吗?有下巴吗?”霍渺问道。
“有啊,我见过的这个鬼,好像别人有的,他都有,哦…不,他有一样东西没,应该这样说…太监有的东西他都有。”
霍渺一脸迷惑:“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你说的鬼,到底没有什么呀?”
王允坏坏地一笑,说道:“不如…今晚你陪我去好好看一看那个‘鬼’到底是怎样一个…什么样子好不好?”
王允挠挠脑子,不知怎样形容,接着道:“我们晚上悄悄地,去仔细地看看那个鬼,看看他是怎样吃饭、做事的。”
霍渺见王允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真要带他去看鬼一般,吓得她“啊”地一声,说道:“我可不去,你难道真的看见过鬼了?你说的那个鬼在哪儿?”
不怕天不怕地的霍渺,好像也怕那虚无缥缈的东西,脸都有些惨白了。
王允又道:“你好像很怕的样子,你不是说不怕的么?”
霍渺撇了撇嘴:“我…我是见你怕黑,想替你壮胆,才故意说我不怕鬼,你可别当真,我晚上可不敢陪你去看什么鬼,我也不许你去,鬼那东西,它不来打扰你,你反而还去招惹它,你可别没事找事。”
王允皱了皱眉,道:“你不是没见过鬼么?你难到没有一点好奇心吗?”
“我可没那份好奇,我之所以怕那东西…就是因为我没见过,所以才害怕。”
“呵呵呵呵呵…你肯定是平时把鬼都想像成很狰狞可怖,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要咬人的样子,你害怕当你真正看见一个鬼,却发现它与常人一般时,会让你失望罢了。不如…今天我带你去看看,鬼真的和人一模一样。”
霍渺转了转眼珠,“咯咯”一笑,道:“你骗人,这皇宫里到处是人,怎会有那些吓人的东西,荒山野林子里有那东西还差不多,我不跟你说了。”
霍渺伸手捋了捋王允睡得散乱的头发,对王允说道:“懒虫,我先走了,你别整天胡思乱想,你得…听话。”
王听苦苦一笑,又点点头,看着霍渺转身离去,直到那轻快的脚步声渐渐从耳旁消失,王允又才低下头开始想昨晚发生的事,总觉心里面千头万绪的事情互相交错着。
王允慢慢地坐了起来,垂着脑袋,双头棒着额头,慢慢回忆着,那些想不通的一幕幕。
“世上真有鬼魂吗?那日亲眼目睹曹公公左胸受击,还冒出那么多的血,心脏的位置被近七寸的鱼刃匕首贯入,只要是个人,都不可能会承受得了这种重创,为什么曹公公却能活着?为什么他要慌称他的心脏与常人有异,长在右边?当时自己也天真的相信了这种无稽之谈,也难怪昨晚,没有一丝武功的曹公公敢肆无忌惮地击怒我,他并不害怕我动手杀了他,原来他…根本就杀不死。”
王允想起昨夜,当时自己用手抵着曹化淳时,觉得他身体冰凉,还曹化淳一个七尺之躯,自己却并没用多大的力气,像推一个稻草人一样就把他推到了墙边,想到此处,王允感觉推曹化淳的这只手,现在还是麻麻的。
“曹化淳,你真的是一怅魂魄么?我王允跟天斗、跟地斗,成败与否都心服口服,曹公公你若真是异界灵异,请你不要纠缠我,我王允甘拜下风。我一个普通的人,不会傻到与一个不死之躯的魂魄相争,不是我王允懦弱,因为这本身就不公平。”
王允拿起身旁的衣服,准备出紫禁城,到关押欧杨师的大狱周边瞧瞧,也许还有捷径,还有另一个救人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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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北林监。
王允抬头望着头顶上的牌匾,这是京城最大的一座监狱,属刑部,监狱虽大,但现在却以人满为患,厂卫失利之后,诏狱里的囚犯全都移送到刑部。
诏狱。是锦衣卫的特权监狱,专审一些对皇上或对大明有威胁的人,大都是一些权臣或敌国马探。
诏狱里的案件,刑部无权过问,就连都察院和大理寺这两处专纠察和复审重案的地方,也很少参与进诏狱的案子。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处统称“三法司”,审的都是大案、重案,一般由刑部初审,之后都察院纠察,最后再由大理寺复审,百姓习惯称之为“三堂会审”。
现在诏狱里的犯人,近半数都摇身一变,成了指证魏中贤与田尔耕的证人,虽都关在刑部的监狱里,但曹化淳办案期间,刑部是任其调配的,曹化淳首先就下令,任何非“三法司”的人员,都不准探视刑部监狱。
王允望着北林监的大门,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正当王允在沉思着什么时,忽然身后响起一阵骚乱。
“让开…让开…”王允闻后心里一阵猛惊,这不是孙超的声音吗?王允的心一下子就蹦到了噪子眼。
王允赶快低下头,反过身躲避到一旁,王允把脸转向一边,用余光打商着孙超,心里暗道:“好你个孙超,现在整个京城都在抓捕魏忠贤的余党,厂卫的杀手跑的跑、藏的藏,你可倒好,光天化日之下你却如此招摇过市,你真的吃了豹子胆了么?”
只见孙超骑在一匹骏马之上,慢慢地走过来,骏马后面竟用一条绳子串着七、八个人犯人,每个犯人的样子都是一身疲惫,其中有几人的身上还有鲜红的血污,好似被人刚刚打伤过。
这时王允注意到,被串在中间的那一个散发遮面的犯人,只见他花白的头发上粘着斑斑血污,一拐一瘸地走着,双手被绑在绳子上,大马绑着这条长绳,拖着众人向前走,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点点血污。
只见绑在中间那个一拐一瘸的犯人,此时缓缓地抬起了头,用一种阴森、怪异的声音骂道:“孙超,你这这叛徒,你这个狠毒的小人,我会在阎王爷那儿等着你。”
“原来他是…董玉”王允大惊。
这个犯人说话的声音很特别,一听便知此人就是董玉,难怪刚刚看上去很面熟,可是董玉怎么会被孙超抓起来了?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王允惊得把嘴张得老大,瞪着双眼,久久合不拢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