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冷笑了一声,回道:“我曹化淳,不是一直自称‘罪臣’吗?要说我有罪…就是罪在今日抗旨。我曹化淳从不认为以前,在朝为官时犯有过何罪。”
刘公公见曹化淳,执意要在这档口上,铁了心要替王安翻案,要不然不肯接旨。刘公公心里想到,若是这一回,我没能把曹化淳接回京,那么回去之后,怎么向皇上交差?
刘公公一时间犯难了,软下了开先的架势,脸上堆起笑容,对跪在地上的曹化淳道:“我知道王安对曹公公有再造之恩,也知道王安是遭人陷害,曹公公你这次回京,可是掌印礼司监,想翻这案子还不是易如反掌吗?又何必急在这时要与我为难?”刘公公使起了缓兵之计。
“若是我曹化淳掌印礼司监之后,让我自己去翻自己的案子吗?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我要白马寺和都察院,重审王安一案,我曹化淳要的是一个公道,并不是要一个莫凌两可的定论,若是我自己去翻此案,本来是白的都会被别人说成黑的了,还请…还请刘公公谅解。”
刘公公有些急了:“可,可这应天府离京城那么远,我怎么知道现在皇上的意思?我怎么敢答应你?”
“刘公公,你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你可以先回去问个明白了再过来。”曹化淳淡淡地回道。
“你…你…曹公公,我这一去一回,差不多四千多里路程,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刘公公瞪着双眼说道。
“我曹某人含冤这么多年,被圈禁于此,耗过了我半个人生,我现在也不想多说,我就只有这一点请求,并非想要为难刘公公,而是你刘公公不够诚心,不想答应我曹某人罢了。”
刘公公看着跪在地上的曹化淳,心中大急,说道:“你说的这个事儿,我都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你叫我如何答应你呀?”
曹化淳淡淡地道:“刘公公既到此宣旨,就是替当皇上在说话,如同圣上亲临,刘公公身为钦差,就得时时刻刻为着皇上着想,为皇上担上些担子,遇事须得打定主意的时候,就不能一贯地推脱、卸责,这样才能,真正地为圣上分忧。”
一脸无奈的刘公公,皱了皱眉头,此时开始沉思起来,他深知皇上这一次,动用如此排场来接曹化淳入京的含义,皇上对重新启用曹化淳,可谓是煞费苦心,这一次动用这么多人来接遭化淳入京,就是害怕曹化淳对朝庭冷了心,而给足他面子,如果自己这次能顺利召回曹化淳,也定能让皇上欢喜,以后曹化淳掌印礼司监,又会成为自己的上司,所以这次过来,千万不能把事情搞砸了。
刘公公想到这些,脸上慢慢地挂起笑容,对曹化淳道:“曹公公所言极是,皇上在微臣临走时也叮嘱过,‘曹公公有什么要求,都得一律答应’,那么我就在这儿…先替圣上应了你吧。”
刘公公说完后,又一次递过圣旨,说道:“那么现在,曹公公…你可以接旨了吧。”
曹化淳见刘公公答应了此事,心中一喜,不由得又是老泪纵横,抻出双手接过圣旨后,高举过头,三呼万岁,再又叩谢皇恩。
小牧童赶紧扶着曹化淳慢慢起身,曹化淳站起之后,向前走过去,礼请刘公公入内室坐谈。
刘公公见事情以成,便对曹化淳说道:“圣上催得紧急,我们还是边走边谈吧,我们既刻起程,你也无需带任何东西,车上都准备得有。”
曹化淳点了点头,同意了刘公公的提议。
其实曹化淳,等了这么多年,做梦都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再次入京为官,他才有机会替王安报仇,也能替自己讨个说法,其实曹化淳比谁都急着想回京。
于是曹化淳马上同意了刘公公既刻起程入京的要求,牵起小牧童的手,与刘公公一同向前面那崭新的马车队走去。
当走到马车前时,曹化淳停下脚步,又回过头望去,他看了一眼自己居住多年的木瓦屋,曹化淳深知,也许这是这辈子,这是最后一次看它了,从今往后不可能再回到此地,就算今后卸任,也是回天津卫老家,而眼前的一砖一瓦,一柱一梁,今后只能在记忆里去寻找了,所以这最后一眼,能看多久就看多久吧,此刻曹化淳的心里泛起缕缕感伤。
刘公公也停下脚步,看着曹化淳那落寞的表情,也不忍去催促他。
古人常言“狐死归首丘”,更何况是人,这儿虽不是曹化谆的老家,但这几间屋子,是在他人生中最阴暗的岁月里,唯一帮他挡风避雨的地方,怎能不生出莼鲈之思的感情呢?
刘公公瞧着曹公公那饱着老泪的神色,心里也跟着一酸,扭头不忍再看,径直走入马车,准备坐入马车之后,慢慢候他。
“唉…”曹化淳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之后,终于转过身,向马车走去。
此刻的曹化淳感概万千,是高兴?是心酸?他自己也说不清,回想起当年,被贬应天府时,自己正置中年,那正是人生之中翻云戏浪的年龄,可自己那段黄金般的岁月,却被圈禁于此,就像掉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满腔的热血无处洒,满腹的仇恨无法宣泄,整日只能以垂钓、弈趣抛却烦恼,只能抚琴、悲歌驱恨。
时间就这样一年年流逝,曹化淳当初想要重振旗鼓的意志,险些被一点一滴地消磨殆尽,现如今再回朝为官,虽以满头银丝,但也算是在有生之年,了却了心愿,并没有在这乡野里含恨而终,也许上天还算有眼,自己终于有了这一天。
只见曹化淳迈开步子,向马车走去,口中喃喃地道:“王允,你没让我失望,你成功了,我能想像到你的成功,但我曹化淳却猜不透你,为何能如此神速。”
这一刻的曹化淳,好生想马上见到王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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