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夜风袭来,王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呵呵呵…”王允的笑声打破了寂静.
半响后王允又才对杨艺说道:“姐姐,那我就不走了吧,我想再过一会儿,我又会流得一身的汗,现在我这满脸的汗迹,不洗也罢,姐姐放心,我不走,我就在这儿侍一会儿,你就先到车厢里去照顾老太师吧,夜里风寒露大,你得去把车里的干草铺在老太师身上,别让他冻着。”
王允此时总是挂起一副笑容对着杨艺,想让她不紧张、不再害怕。
可是王允的笑容,总是很僵硬,因为他想到自己后劲上的芒针就快发作了,王允的心就好似被灌入了铅条,越来越重,一直在向下沉,向下沉…
芒针给王允带来的痛苦,好似永无止境,一颗小小的芒针,日复一日地,用那撒心裂肺的痛楚折磨着王允的身体,噬食着他的斗智,王允的心早以对芒针充满恐惧,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恐惧。
杨艺垂着头,轻轻地答道:“嗯,小女子先谢过王…王公子。”说完后低着头向王允欠了欠身子,转过身,抬足上车。
王允的心里一阵自责掠过,想到自己把杨艺带到这个境地之后,对方不反没有责备自己,反而在举足之间都是彬彬有礼,刚刚还在“谢”自己。想到面前这位柔弱的女子,将跟着自己,受这种食宿双无地逃亡之苦,王允就深感愧疚。
杨艺太过娇柔,太过温顺,往往这种女人,能让身旁的人义无反顾地去保护她,哪怕需要去以身犯险,哪怕需要付出血的代价,都会让人不及去考虑这此风险与得失,只需麻着头皮硬顶着,仿佛这是上天赋予给男人的职责。
有时候,示弱要比逞强划算很多很多,但示弱也得有示弱的资本,最起码地一条就是,一定得让别人不讨厌自己,并且是要让别人非常地不讨厌。
“嗷呜……嗷呜……”不远方传来几声狼嗥,在这深夜,这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王公子。”杨艺叫了一声,慌忙地从车箱上站了起来,惊悚地问道:“王公子,刚刚是狼在叫么?”
王允警惕地望着对面茂密的森林,并没回过头去看杨艺,口里喃喃地说道:“对,是狼,我想…它们发现了我们。”
“嗷…呜…”又是一声狼嗥,声音拖得老长。黑暗中的一只头狼,正在集结它的狼群。
“我想它们过会儿就会围攻过来。”王允凝望着前方,可是一片漆黑的树林,隐藏住了这支饥饿的狼群。
“王公子,快,快,我听爹说过,在夜里遭遇到狼群的话,就生一堆篝火,群狼就不敢靠近了。”杨艺双颊绯红,急迫地说道。
“不行,篝火会引来身后的追兵,他们比狼群更加可怕,现在若是生起篝火,我们无异于引火烧身。”
“那怎么办?我爹爹现在…现在…王公子,你不能让我爹爹受到…王…公子,求求你,你一定要护我爹爹的周全,我求求你。”杨艺做梦也想不到,会亲身体验到狼群的窥探,以前听别人说说狼故事都会吓出一身冷汗的她,现在怕得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
“嗷呜……嗷呜……呜…”藏身于夜色中的头狼,又是几声夜嗥。
王允转过身,面对着杨艺笑了笑,在王允的脸上找不出一丝惧色,因为这并不是王允首次面对狼群的威胁。
王允自信地对杨艺道:“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救出你们,肯定不会抛下谁。现在还请姐姐骚安勿躁,狼的叫声,恰恰说明我们现在是安全的,因为狼群想要攻击猎物时总是潜行偷袭,不会发出声响,它们善长悄悄地围向猎物,所以这狼嚎声说明,现在只有一只狼发现了我们,它正在呼唤它的同伙。不过姐姐放心,我们在狼群发动攻击之前,还有足够的时间摆脱它们。”
王允一边说,一边抽出绑在腿边的匕首,朝拉车的马匹走去。
王允对着马匹扬起匕首之后,手却停在了空中,不忍刺下去。
如果现在王允卸去马匹身后的车箱,再用匕首刺伤马匹的后腿,让受伤吃痛的马匹朝狼群冲去,那么这只受伤的马,身上的血腥味,足以让对面的狼群兴奋、甚至疯狂,根本不用担心马匹会扎脱狼群的围攻而逃之夭夭。
一匹后腿受伤的老马,能逃出狼群的围攻是不可能的,依据王允的经验,北方的狼群,群体数量都不会超过二十只,一匹马足以把它们喂饱,吃饱后的狼群,也绝不会主动去挑衅路人,狼群都有自己的领地,这儿若出现狼群的话,就不用担心还会受到另一支狼群的攻击,因为它们各据山头,它们就算再饿也会守着它们的早以化分好的领地,绝不会捞过界。
可是,王允实在是狠不下心,把刚刚托着自己与杨太师父女脱险的马匹,送去给群狼当作盘中餐,那样太过残忍,太不仁义,王允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匹老马。
“也许这匹马托了一辈子的干草,看着它那瘦健的体型,能想到它多半是穷人家喂养的马,也许它没吃饱吃过一顿包谷、小麦。”
穷人家的东西都是借来借去,所以这只马,很可能整日忙碌,就没闲下来过,而现在它老了,没理由再让它替我们,去遭受狼群的生咬活撕之苦。
王允就这样举起匕首,犹豫着。
四处静悄悄地,平静得让人忘了黑暗中存在的危险,王允知道,狼群很可能己集结完毕,真正的危险正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再也不能等了。
“噗…噗…噗…”王允地飞舞着手中的匕首,割断了马匹身上所有的绳子,很快,马匹与车箱分开了,王允又抓起老马头上的缰绳,向后面拉了几步,让它的头朝着来时的路。
“走吧,老伙计,要是等过会儿我改变了主意,你可就惨了。”王允说完后用力在马屁股上一拍。
老马吃痛,一声嘶鸣之后,向前跑去,越跑越远,离身后的狼群也越来越远。
王允不敢耽搁时间,捡起地上被自己刚割断的绳素,一个箭步跃上车箱,伸出左手,在杨艺的柳腰上一揽,双足使出最大的力道,在车箱上借力一跃,挽起杨艺,向空中飞去,二人腾起近两丈高,当靠近一颗歪脖子树之时,王允又是在树干上双足一点,歪脖子树上再次借力之后,王允再次向高空跃起。
杨艺看看身下,发现自己以身悬于地近五丈之高,好生害怕王允一不小心把自己弄丢下去,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把王允抱住,又慢慢地闭上眼晴,不敢再向下看…
“姐姐,姐姐。”杨艺听见王允在喊自己,马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和王允此刻正站在一棵大树上,这棵树不知长了多少年,脚下边都它被茂密的枝叶遮挡住了,看不到树的胸径,自己脚踩的地方,正是大树枝上的一个分岔处,这儿差不多都能摆下一个四平桌了。
“姐姐,你能放开我了吗?”王允笑得憨憨的。
“啊…”杨艺一声娇呼,发现自己的双手还紧紧地抱着王允,马上松开手后,又赶忙把头扭向一边,此时,她的脸,以烫得生疼。
王允又是傻傻一笑之后,没敢停留,又施展轻功,飞快地跳下大树。
杨艺伸出纤纤玉手,摸摸自己的脸蛋,地确感觉到有些烫手,现在的她,并不像一开始那样害怕王允了,感到王允对自己那亲切的语气和关切眼神,还有那友善的微笑,都让杨艺找不到害怕他的理由,特别是王允笑起来的时候,让杨艺觉得王允那笑容是那么地无邪,甚至是…迷人,总让人想再去多看他两眼。
杨艺想到这些,脸上又涌过一阵热浪,烫烫地。
“呼…”树枝划过的声音,一个人影闪动,杨艺感觉到脚下的树干微微一颤,王允已站在她的身边,肩上还扛着一个人。
“爹爹。”杨艺喊了一声,忙伸出手,帮助王允把他肩上的杨太师放下来,平躺于树干上。
王允放下杨太师之后,又抽出匕首,砍了一些手碗粗的树枝,削去上面枝叶,再用绳子把这些树枝固定在四周,就像几面大栅栏,挡在杨太师父女周围四边,王允这样做是为了不让他们失足而掉下去。
乍一看,这儿更像是个大鸟巢,这个新建的“鸟巢”离地近五丈,绝对可以躲避狼群带来的威胁。
杨艺偷偷地看着忙忙碌碌的王允,心里开始分不清眼这个青年,他到底是劫了自己的歹人,还是带自己走出险境的守护神?如果他真是一个歹人,能整天这么贴心地‘劫’自己也是一件美事,多么希望他就这样把自己劫去,一年、十年、一辈子…
王允并没注意到杨艺那奇怪的表情,正专心地用绳子加固四周的栅栏,终于…王允绑好最后一根树枝。
王允把匕首插入刀销,他又想到,这树上的风比下边更大,夜里会更冷,若是自己再去树下的车箱里取些干草,铺到这里面当床和当被子岂不更好?
王允想到此处“嘿嘿”一声傻笑,双腿一点,跃出“鸟巢”,左脚又轻轻在栅栏上一点,凌空一个翻身,人己站在距“鸟巢”一丈远的树枝上。
王允正欲飞身下树,忽然后劲处一阵揪心地痛疼袭来,疼得他眼冒金星,双腿立刻一软,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耳边传来“呼呼呼”的风声,树枝刮得双颊生疼,此时的王允,已从大树上坠落下去。
“砰”地一声,王允重重地摔在马车箱里的干草堆上,耳边传来杨艺在高处焦急地呼喊声。
“王公子……”。
王允的身子在干草堆里倦成一团,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额头上开始渗出点点汉珠。
芒针…开始发作了。
“王公子,王公子…”杨艺爬在鸟巢的栏杆上,倾着身子,焦急地呼喊着,可是她眼下的树枝太密,看不到树下面的情况,但王允上面摔下去的情形她看得很清楚。王允确确实实地是从五丈来高的树枝上,摔了下来。
“王…王公子…”杨艺不见有人回应,转过身,在昏睡着的杨志文身旁,红起眼圈喊道:“爹…爹,你醒醒,爹你醒醒啊…”可是躺在她身边的爹亳也是无反应。
杨艺扶着栅栏,慢慢地坐下去,她忽然觉得,现在这世上好像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似的,那么地凄凉,那么地无助,许许多多让她伤心的理由,一起涌满了她的心菲,过了一会儿,杨艺擦了擦双眼的泪痕,慢慢地抻出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膝,额头缓缓垂下,无力地抵在自己的膝盖上,心里一急,又“嘤嘤”地哭出声来。
而大树下的王允,此时正被芒针折磨得死去活来,身子在草堆里痛苦地翻来覆去地扭动,心里好想张开嘴发出痛苦的**,也许那样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可就在这时,一阵阵哭泣之声传入王允的耳朵,那正是杨艺的哭声,哭声虽然不是很大,但这声音像一条鞭子,让王允的心随着杨艺的哭声,一阵阵地抻搐。
“姐姐…姐姐莫怕,我…我没事,我只…只是想…只是想在下边单独待会儿。”王允强忍着剧痛,说完后紧紧地咬着牙,眼前的景像开始模糊,像霜似雾,这次芒针的发作,好像比起以前,来得更加凶猛,更加强烈。
“王公子。”杨艺听见王允的声音之后,马上用手拭去双颊的泪水,停止了哭泣,又站了起来,走到“鸟巢”边,双手搭在栅栏上,向下边喊道:“公子…公子快些上来,下面危险,你不是说下边有狼么?”
“姐…姐姐勿需担心,区区几只牲畜,敢赖我何?”王允虚脱无比,刚刚的一路驱马急行,耗去了他太多的体力,现在又从树上重重地摔下来,让王允无力再去抗衡芒针的催残。
这一次的王允,完完全全丧失了哪怕一丝一亳地抵御之力,甚至连精神都无法集中,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树木花草都变得浑浑浊浊,无法去看清楚,此时此刻的王允,感觉到身上的痛苦好像减轻了许多。
王允用力摇摇头,对着自己说道:“我不能昏过去,我得保护好杨太师父女。”
王允心里很清楚,自己将要慢慢地晕厥过去,王允强迫自己打起经神来,用越来越微弱的意识,强迫自己打起经神来,“不能睡过去,我绝对不可以在这时候昏睡过去。”
就连睁着双眼,都觉睁得好累,是那么地吃力,那么地费劲。
一只只萤火虫,在王允眼前晃过,荧荧地、幽幽地,轻轻柔柔地在眼前绕动。
王允的嘴角竟露出一丝微笑。
想起自己小时候去南方,那一个夜晚,自己第一次看到满天飘舞着的一只只萤火虫,拼命地闪烁着双色幽光,那是一种生命的炫舞,美不可收,京城的炎夏也有这萤火虫吗?一闪一闪地,好漂亮。
“可是…可是…”王允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为什么京城的萤火虫,是闪烁着幽幽地绿色?这跟自己以前看到的不太一样。茧火虫在夜里不都是变换着黄绿两种颜色闪烁的么?绝对不会只是单一的绿色,它们飞舞时的速度,也没有现在快。现在跟平时看到的有很大的不同,这又是为什么?
王允有些不解,他轻轻地闭上双眼,用力摇摇头使自己清醒一些,之后又慢慢地睁开双目。
“啊…”王允一声惊呼,这不看不要紧,当王允定睛细看后,猛地一下惊醒了许多。
狼…
那黑暗中发着幽光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萤火虫,那分明是一只只狼的眼睛在林子里闪动,想不到,刚刚王允还觉得非常漂亮的荧光,一下子又变得格外阴森可怖。
这是一群森林里的杀手,贪婪而凶残,这是一群吃人的恶魔,现在距王允不过二十余丈,数量更是让王允吃惊,至少有近二十只,现在正慢慢向着王允这边靠过来。
近二十只的白颊狼,在一只头狼的带领下,已经包围了刚刚闯入它们领地的不速之客。
此时每只狼都静了下来,与敌人保持着这最后一段距离,它们伏身而息,它们还在等待,在等待身后站在岩石上的头狼下令,到时群狼就会闪电般地冲上去,咬断猎物的咽喉。
深山里有深山里的规律,虽然这儿没有恩怨和仇恨,也如同江湖一般有猎杀者和被杀者,这儿的弱肉强食是铁一样的定律,而且不会有商量的余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