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痒痒的,好像有一根丝毛草卡在里面,非常地不舒服。后脑勺也痛得要命,一阵一阵像在敲鼓,身子像躺在冰上似的,已冻得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全身上下都是那么地不受用。
“咳咳咳…咳咳…”又是几声咳嗽,之后喉咙里不再那么痒了,可换来的却是整个喉咙裂开似地痛疼。
过了一会儿,喉咙里又开始痒了,又不敢用力去咳。全身快被冻僵的王充徐徐地睁开眼睛,眼前黑黑的。
王允费力地用手支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是“咚”地一声,额头被撞得生疼。
“这是哪儿?”王允用手向头顶上方摸去,好像上面是一块大石头,左右摸了摸,也都是石头,“难道自己在一个石洞里?”
王允脑子里一片混乱,又仔细想了想自己为什么在一个石洞里,好似前不久自己在一个崖头上,还好像有悬崖、有孙超,还有吴魁,还有月亮。
那是一个圆圆的月亮,还有…还有…好像还有猫头鹰,对,有只猫头鹰。
王允努力地想把这些东西联系在一起,组成一件连贯的事,他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脑子里蒙蒙的。
王允并不知道他昨夜在被迫无奈之中触动脑后的芒针,记忆已受到了损伤。
王允这时也不愿再细想,反过身爬在地上,准备向里面爬,可又是“咚”地一声,王允的头又撞在一块大石头上。
王允咬牙摸摸头顶后,用力一掌拍在挡在前面的大石头上。
“砰…”声音沉沉的,看来自己是过不去了,由于黑洞里太窄,转不过来身,王允又退着向后爬,刚爬几步就又被石头挡住了,王允用腿使劲往后面一踹,挡在后面的石头竟被他一脚踹开,一丝幽幽的光线照了进来,王允向后退着爬出石洞。
当王允直起身子,见到东边的山头开始慢慢红了起来,王允方才知道,天…快要亮了,自己正侧站在一块巨石旁边,这块巨石好眼熟,昨夜发生的一切断断续续地清晰起来。
王允低头向自己刚爬出来的石洞望去,这是昨晚自己赶在芒针发作前,在巨石旁边的一个低洼处,磊出的一个刚刚够自己容身的小石洞。
如果从上面看的话,这儿只是一个乱石堆,孙超绝想不到自己会躲在石头下面。昨夜王允靠它躲过了孙超的追杀,很幸运是在晚上遭遇到孙超,若是白天绝骗不过他,因为白天孙超一定会发现这些石头被人翻动过,因为常被石头在阳光照射的那一面,颜色与照不到阳光的那一面,在颜色上有很大出入的。
夜里光线昏暗,这些石,在头颜色上的差异不易分辨出来,但白天却是能一目了然,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石有问题。
王允又饥又饿,头昏昏沉沉的,不时又咳嗽几声,摇摇晃晃地朝山下走去,越走越远…
…
天才刚刚亮孙超就早早起了床,他在山崖下来回找了两圈,可他并没有发现王允的尸体,孙超越想越是不甘,难不成王允还能飞天?能循地?一团没解开的疑惑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孙超双袖一甩,又从小路跑上崖顶,又开始遍地查看,希望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当孙超来到巨石旁,马上就发现下边的杂石堆里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孙超急忙跳下巨石细看,瞧出这是一个王允磊成的栖身石洞后,孙超气得满面赤红,反手一掌向边的巨石击去。
“砰…”
石硝纷飞,孙超的肉掌竟在巨石上留下一个浅坑,紧接着孙超双足一点,向下山的大路上追去,他知道王允不会跑得太远。
…
王允跌跌撞撞地朝来时的方向逃去,只见他满身的灰土,狼狈不堪,一路上又是咳嗽不止,不知是受了风寒还是太饥饿,头晕眼花的王允全身酸软,使不出多少力气,现在他只想回去填饱肚子,再一头栽到床上盖上被子,暖暖和和的睡上一觉,之后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愿去理会。
正当王允想像着美食和暖床的时候,就听见身后有些动静,那是一个人向自己狂奔而来的脚步声,王允的心一凉,心知除了孙超之外,还有谁会从后面追过来?身后这条路只通向一个崖头,自己刚从那边过来,路上并无其它人迹。
王允也不愿回头看,节约出这点回首这点力气,迈出像灌了铅一样的双足,拼命地向前逃窜。
身后的孙超看见王允的背影后,精神大振,使尽全力朝王允追去。
王允本来是信誓旦旦地来到小汤山揖捕孙超,现在却反被孙超逼得漳头鼠窜,再看看王允的神情…早已是无比地凄凉。
王允此刻虚脱无比,他感到拿着现在这副身板去逃命,真有些力不从心,每跨出一步都是那么艰难,最要命的是现在想找片树林,找个洞藏身都是不可能了,前面是几个小山丘已被夷为平地,地上全是乱石。
“皇上啊皇上,你怕别人从小山丘上瞻仰到你的龙颜,为此夷平这几座小山丘,劳民伤财也就罢了,现在害得我无处藏身,不久就会死于那些乱臣贼子的追杀,微臣…哦不,我只能算是一介草民,草民我感觉死得有些冤啊。”
王允摇头苦叹。
王允的速度本就远不及孙超,现在更是无法与他相提并论,也只能跑一步算一步了,总不能坐在地上等死吧?
王允向前狂奔着,远处隐隐出现了一条两丈高、百余丈长的围墙,赤红大漆过的墙壁上,再用金黄大漆修边、缀花。一看就是皇家筑造,这就是小汤山里,被先皇圈定的御用的神泉。
一阵风吹过,拂去大墙脚下那白白的地雾,现在这壁大墙更加清晰了,能看清楚墙下站着很多皇家侍卫。
王允也不及细想,跌跌撞撞地朝大墙跑去,后面孙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王允现在已是在咬牙狂奔,豆大的汉水直冒,不一会儿已是全身被汉水湿透,前方的朱红大墙,也只有一百来丈了。
“来者何人,这里是御泉宫,闲杂人等禁止靠近,我令你速速离开,若不听从,格杀勿论。”墙下的哨卫,见到时一个农户着装的人正向御泉宫奔来,便向王允发出了警告。
王允根本不理会对面侍卫军的警告,径直冲了过去,自认为就算是死于侍卫军的乱刀,也比落在孙超手里强百倍千倍。
“对面的人听着,你已踏入禁区,再不离开,将会对你就地正法…”。
七十丈…六十丈,王允并未停下,反而用最后的力气狂奔,离御泉宫越来越近。
“弓箭手准备……预备……放。”哨卫长向箭队发令了。
“嗖嗖嗖嗖嗖嗖……"十几支利箭朝王允破空疾驰过来。
王允虽然没在军队里混过,但他以前做的都是与军队息息相关的差务,对军队的攻击防守之道还算了解,深知对面六十丈开外的箭队,对六十丈外的射击目标根本起不到作用。
大明朝不管是工部还是内府监,制配给军队的弓一律为四石力道的中强弓,用四石弓射不出五十丈的距离,王允很清楚刚刚向自己射过这一拔箭支,只是对自己起个警告作用,因为自己还在待卫军箭队的攻击范围之外,所以王允并没放慢向前飞奔的速度。
十几支利箭在王允前方十来丈的地方坠头而息,撞击在地面乱石上。
哨卫长见自己的警告无效,脸露杀机,回过头,对身后腰刀卫军喊道:“全面戒备。”
“锵锵锵锵锵…”各侍卫拔出腰刀,准备迎敌。
哨卫长又回过头:“箭队准备…瞄准…………放。”
王允虽然身体在狂奔,但他的双眼对前面哨卫长的一举一动格外注意,当哨卫长的“放”字刚一出口,王允马上一个急顿足,身体再向左侧一个急越,已跳出三丈开外。
这一眨眼之间,“嚓嚓嚓嚓嚓…”一阵乱响,第二拔箭支,全部击中地面,扑了个空,当箭头撞击在地面的乱石上,立刻蹦跳出无处火石花。
“希望…希望对面能有哪怕一个侍卫军认识自己,或在宫里见过自己,或许还有一丝生存的希望,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自作聪明脱下禁卫军的军服,现在自己只是一介草民,或成了对面侍卫军眼中的‘乱民、暴民’。”
王允心中一阵暗思,但他不会知道,到这儿的侍卫和宫里的侍卫是两码事,这两帮侍卫都互不相识,甚至没机会见上一面,侍卫总司可不愿把侍卫调来调去,甚至尽量不让他们有接触到外人的机会,一般只会让他们守一个区域,以保证其纯洁性,不受外界影响,对主子绝对地忠诚。
王允双眼快速地在众侍卫军里寻找,可惜,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王允感到自己现在好比跳进了一个狼窝,一群狼正嘶牙露齿地要向自己扑过来一样。
而身后又是更加可怕的孙超,王允根本不敢回头。
现在王允相隔对面的箭队只有三十来丈,他再也不可能在哨卫长“放”字出口后,快速闪开箭队的攻击了,在这种距离里,没人能做得到,现在王允已成了箭队的活靶子,当下一拔箭支射出后,迎接王允的将是…满身的箭窟窿。
就算是王允很侥幸,能避开下一拔的拔箭支攻击,可对面扑过来的二十来个手持单刀的护卫,王允又怎么去应付?别说二十个,现在就算是对付两个都是那么的难,王允一边向前冲,一边想着应对之法,手里早已捏入了几叶冰刀。
“箭队准备…瞄准…”
哨卫长“放”字正要出口,眼看王允就要被箭队射成一个筛子之时,忽然一阵风吹过来,卷起“神泉”冒出的热气,一下子罩满御泉宫北侧的各个角落。
围墙整个北侧,倾刻间已是白茫茫地一片,百姓叫它“升地雾”。
要是“地雾”升得浓时,三丈之外根本无法视物。箭队被这忽来的“地雾"挡住了视线,失去了目标。
王允见状大喜,他现在的目地就是想跃入御泉宫,再随随便便地拉出一个皇亲国戚当人质,之后再设法脱身,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要知道,只要在皇帝圈定的禁区里出现,不管你是专程过来玩的、还是迷了路闯入的人,一律都将被视为刺客,一律格杀。这儿可不会有人耐着性子听你讲故事。
哨卫长见到刚刚擅闯禁区的人,已潜入“地雾”中不见了踪影,但这位不速之客,离自己身后的满御泉也太近了,一个擅闯禁区的人离御泉宫仅二三十丈,这是这儿有吏以来第一次出现这样大的乱子,这可非同小可,这可是能关系到自己掉不掉脑袋的问题。
哨卫长大急,一贯安处养优的众待卫顿时乱了阵营,哨卫长额头上的汉珠一下子就钻出来,感忙大声道:“所有的侍卫,不准乱动,全部退后,用背靠着身后的墙壁,每相隔两丈不得少于一人,千万不能让刺客靠近御泉宫,你们都把眼睛给我放亮了。”
本己向王允扑过去的众侍卫,马上反身回撤,全都站在墙脚下,紧握手中的钢刀,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侍卫们瞪圆双目,注视着前方,不敢有一丝怠懈。
其中一个高个子侍卫盯着前方,发现前面白雾中好像有隐隐约约的黑影闪动,正当他定睛仔细分辨时,白雾中忽然冲出一个人影,高个子侍卫正要张嘴向同伙发出呼喊。
“嗖嗖”两枚冰刀疾飞过来,转眼间就封住了他的穴道,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这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一阵剧痛使他马上昏了过去,高个子侍卫主穴受制,即便是晕了过去,人还是直挺挺地站着,眼睛还是睁着,虽然五官尽闭。
王允击发出手中的暗器封住前方墙角下的高个子侍卫的穴道之后,王允加大向前的速度急驰,借着这股惯性跃起,像上台阶一样,一脚踏在高个子侍卫的左肩,借力再向高墙跃去,双手刚好抓住数丈高的赤红大漆墙檐。
但刚刚在高个子肩头“借”力那一步用力太猛,竟踩碎了高个子侍卫的肩骨。
“对不起了兄弟。”王允自责了一句后,双手用力一收,人已跃上高墙,又是一阵风吹过来,“地雾”被卷得四处散去,四处的景物又慢慢显现出来。王允一个翻身,墙头上王允的身影马上又消失了。
哨卫长眼前的“地雾”在慢慢散去,他恨不得立刻长出七、八双眼晴出来搜寻入禁者的踪影,但除了身边的箭队,就只有墙脚下那一排侍卫,那个闯入的不速之客不见了踪影,哨卫长大惊,又放眼四处搜寻,又见到时六十丈开外的地方有个人影。
此人正是孙超,正负手而立,向这边观望着,哨卫长误认为孙超就是刚刚闯过来的刺客,于是开口便骂道:“他奶奶的,你溜得还挺快的,还他奶奶的这么快就换了一身行头。”
“刺客在正前方,弓箭手准备,向前推进,进入射程后放箭,把擅闯者就地正法,刀卫留在原地戒备。”哨卫长对这身法诡异的闯入者感到有点毛骨悚然,不敢派人追出去,怕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只想着不让对方太靠近,他并不知道现在站在远处的却是另一个人。
“你们这帮废物。”孙超咬牙骂完之后,见对面的箭队向自己逼了过来,孙超从怀中摸出兽面金牌,举在身前大声道:“这是御赐兽面金牌,尔等还不下跪听令?”
“哪来的疯子?敢擅闯禁地,还在老子面前狂吠,给我射死他。”
哨卫长看不清远处孙超拿的什么玩意儿,于是向箭队下令射杀孙超。
虽然孙超并没把这支十几人的箭队放在眼里,但这儿是皇上的行宫,孙超也没心情去趟这一趟浑水,只得憋着一肚子苦水,轻轻地转身离去。
王允翻墙进入御泉宫之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刚才这一阵拼命逃窜,已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现在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酸痛无比,每呼吸一次,都是牵动着每一块肌肉,发出一阵阵痛楚。
王允的头晕晕的,看着御泉园里白雾缭绕,自己就好像躺在云朵里一般,身旁的假山怪石,花草树木都奇艳地舒展着枝叶,耳边泠泠水声,叮咚咚地响着,清脆琬耳,不时有鸟叫虫鸣,空气中飘满花草树木的湿香味。
微风搅动着白雾,飘来绕去,眼前的景色在这白雾里忽隐忽现,美不胜收。
王允呆呆的看着园内的景象,自言自语地道:“难道我有杜牧之遇,竟误入了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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