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良辰不解,刚刚她不是还很担心吗,怎么到了门口却不进去了?
“走吧。”流年说完又抬头看了一眼里面的三井寿。阳光那么好,怎么就照不散他脸上的阴霾?
良辰看着流年的背影,虽疑惑,但想想流年做事从来不无道理,担忧的看了里面一眼,也跟着走了。
三井寿在房间里听见她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闭上了双眼。
她们跟三井惠泽打招呼的时候,三井寿就知道她们两个来了,刚刚良辰想要进来的时候,他想出声阻止,嗓子却突然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真的…不想让清水桑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啊…
房间的窗户全都开着,风肆意的吹了进来,三井寿摊在枕头上的蓝色发丝也被吹了起来,漾在脸上,痒的很。
膝盖刚刚在救护车上用冰袋敷过,这会儿也不像刚刚疼的那么剧烈了。
三井寿猛的睁开眼睛,刚刚医生说什么?韧带损伤,并没有完全断裂…
所以…是不是只要我乖乖的休养几天,上场打个40分钟也是没问题的?
天真的少年总是为了心中的执着而不顾一切。
“阿寿。”三井惠泽回来就看到儿子的脸上浮现出的一丝惊喜,虽然不知为何,心里也跟着开心了起来说:“良辰跟那女孩走了吗?”三井寿也没有多做解释,脸再次看向窗外,轻轻的嗯了一声。
“呐,那位清水同学也是阿寿的朋友吗?她看起来很担心你呢!”
三井寿心中一动,表面却也不动声色。
三井惠泽见三井寿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尴尬过后只剩下浓烈的苦涩。
“阿寿还是不能原谅妈妈吗?”
他依然充耳不闻,不过紧绷的身体却泄漏了内心的纠结。
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儿子的回答,三井惠泽所有的话语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妈…”三井寿看着她,沙哑的声音不复以往的清亮,“你回去吧。”
“你这样子妈妈怎么能放心离开!”三井惠泽红了眼眶,谁的儿子谁不心疼?
“你当年离开的时候不是也放心了吗!现在又说的这样冠冕堂皇,装给我看吗?南夫人?”三井寿冷笑着,眼中浮现的竟是与年龄不符的暴戾。
三井…不,南惠泽伸手想要抚摸三井寿脸颊的手僵在了半空,眼中早已一片朦胧。
三井寿只是嗤笑的看着她,好似她的一切真心在他的眼里全部都是伪装!他眼中的寒意太过刺眼,南惠泽竟然都不敢直视!
半晌,南惠泽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伤感过后,她还是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好,你不愿意看到我,妈妈走就是了。不过你爸爸现在也不在你身边,妈妈还是给你找个护工照顾你比较好。”她说着站起身,从皮包中拿出厚厚的一沓钱放在了三井寿的枕边,“阿寿,你要好好的…你总有一天会明白妈妈的苦心。”
南惠泽走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水味。
苦心…哈。
我记得的,只有当年你狠心的抛弃…
转头看着那些钱,离的老远都能闻到那股铜臭味,三井寿笑的轻蔑,不屑。
你们…永远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坐在电车上的流年和良辰两人一路沉默,三井寿握紧拳头时的一幕一幕不停的在流年脑海中闪过。
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被汗水浸湿的校服贴在身上简直都让人难以喘息。
“流年,为什么不进去…你究竟在想什么?”良辰还是没忍住的问了出来。
流年看了看窗外,然后仰起头,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像是在自言自语:“进去说什么?问你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不能参加预选赛了你难受不难受…?”
她明亮的眼中有着浓浓的疼惜,让人忽视不得。
柳良辰哑然,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没有流年了解三井寿…或许自己从来都没有尝试着走入三井寿的心里。
我…是真的喜欢寿吗?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从没有过心旌摇荡的感觉,虽然知道他心里没有自己,可是除了有些不甘而已也没有试过再去努力…
柳良辰想起很多年前在大阪的夏天,那个外公的篮球队里让她第一次感受到脸红心跳的少年。
良辰甩了甩头,努力把那个有着一头乌黑短发的清冷少年从脑中甩出去。
虽然怎么甩都甩不掉…
怎么可以让流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产生了对自己心意的怀疑!
不过…
良辰又看了看头倚在长椅靠背上的流年。明媚的日光,透过敞亮的玻璃,直射她脸上,脸颊上的细绒被镀上一层金黄。
是不是只有在很在乎一个人的情况下才会明明心疼他心疼的要命,却还是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毅然的选择离开…
良辰发现清水流年有着与年龄不符合的成熟。
她是刚刚那个听到救护车停在了篮球部门口就撒谎去看三井寿是否安好的那个流年,
是听到了三井寿不能参加高中联赛甚至比三井寿自己还要惘然的那个流年…
也是站在三井寿的立场上去想问题的流年…
“所以,你喜欢他是吗?”柳良辰问出这句话的同时,自己也松了一口气,这个压在心里的问题像一颗不知何时播下的种子,直到看到流年因三井寿慌张的样子时破土而出。
流年听了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就算能骗的了自己,恐怕也骗不了朝夕相处的良辰吧。
繁华的街景在眼前飞快闪过,又是一片沉默。
电车的广播女声机械的重复着即将停靠的地点。
终于流年站了起来走到后门处,把着扶手看着身边的良辰一字一句的说:“喜欢不喜欢能怎样…良辰,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改变的。”
三井寿躺在床上闷的难受,双臂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一不小心,牵扯到膝盖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他正在床上白着脸半躺半坐的不知所措,门外响起了“铛铛”的敲门声。
三井寿深呼吸一口气,使自己的呼吸变的平稳了一点才开口:“请进。”
进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她说自己姓安藤,是南夫人让她过来照顾三井寿的护工。
安藤看他疼的冷汗都留了下来,便要过来扶他,三井寿摆了摆手,倔强的继续未完成的动作。
安藤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袋子放到床头柜子上,从里面依次拿出好几个食盒。
三井寿靠在床头瞟了一眼,见都是平时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大概也是南惠泽告诉她的。
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三井寿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呼吸着同一个空间的空气却无话可说的尴尬境遇让三井寿浑身都不自在。
三井寿想着南惠泽走之前流泪的样子,心情增添了一些沉重。
如果不是胃部传来的轻微疼痛提示着他已经过了午饭时间,那些摆在桌上的精致菜肴他还是倔强的连看都不愿去看。
三井寿微微转了转身,面对着那些诱人的美食。
安藤是个极有眼力的人,她上前拿起筷子递给三井寿,又拿起纸杯去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温水放在他的手边。
三井寿怔怔看着其中一个食盒中摆放整齐的秋刀鱼,甚至连句谢谢都忘记了说。
那道菜,并不是三井寿喜爱的,甚至在过去的某段时间里,三井寿对秋刀鱼可以说是厌恶的。
因为,这道菜原来几乎每天都可以在三井家的餐桌上出现。
更因为,盐烧秋刀鱼,是他的爸爸三井聿最喜欢的菜。所以当初并不精通料理的南惠泽唯一能够做的出称得上美味的一道菜,也是它。
秋刀鱼静静的躺在食盒中,飘散着那些名为记忆的独特香气。
安藤就站在一边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少年。看着他用筷子轻轻的戳着食盒里鲜嫩的鱼肉,看着他神色逐渐黯淡,然后低垂了眼帘。
就在安藤心想要不要自己先出去,给这孩子留点空间的时候,三井寿突然抬起头对她说:“安藤桑,你有手机吗?”
安藤见他好看的蓝色眼眸尽是期待,急忙的说了有,然后从上衣的兜里拿出一个老款的手机递到他面前。
三井寿接过,先是对安藤眨了眨眼睛,扬着嘴角愉快的说了句谢谢,随后手指飞快的摁着手机上的数字键。
安藤不动声色的走出房间,为三井寿留下了一片清静的天地。
三井寿向来不喜欢电话被接通前的等待,焦急且漫长。
电话的那端却始终无人理会,就在三井寿耗尽了耐心快要挂断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听。
“我是三井,哪位?”听着通过电波传来的低沉熟悉的声音,三井寿只觉得眼眶酸胀,抽了下鼻子轻声叫了一句:“爸…”
三井聿虽人在东京出差,但每到晚上九点的时候,无论是在带领整个团队一齐加班还是在出席应酬,都会往家里打通电话,所以三井寿这个时辰打来的电话和哽咽的声音让他有些不安。
“阿寿?发生什么事了?这是谁的电话?”三井聿语气焦急,粗略计算自己来东京已经半月有余了,本就对儿子想念的他此刻被三井寿的一句“爸”涌出了心底的舐犊之情。
三井寿刚要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清晰的传来又快又急的高跟鞋踩地声,随后一个拉着长音的性感女声萦绕耳旁:“三井君…”
那柔媚的声音给三井寿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时间心酸和尴尬互相交织,竟不知该出声还是默默挂断电话。
正犹豫的时候,那头三井聿的声音虽小却不失严厉:“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随后那叮叮当当的高跟鞋声逐渐远去,连脚步声都在诉说着主人的委委屈屈,来时的愉悦欢快在一瞬间被摧毁的片甲不留。
“阿寿?”三井聿回过头对着电话唤了一声,刚刚的疾言厉色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爸,我没事啊,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好跟我oneonone。”三井寿手轻放在膝盖上,指尖在刚才被沾上了秋刀鱼的汤汁,很香,一点点腥。他只是咧嘴笑,然后说着一切与现实不符的话。
“你这臭小子现在就知道欺负老爸上了年纪!从三年前开始,一对一我就没赢过!”三井聿单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笑骂着。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但硬朗的脸部线条却被眉宇间的骄傲之色改变的柔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