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大火将妖林竹海烧了三天三夜,若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真不知还能烧上几天,同时随着暴雨一同到来的还有余卑言与辛秋;起先他二人并不知竹林之前发生的事情,但随着连庚与不少幸存下来的夜莺人马到来,余卑言大概知道了这是隼坊干的好事。
在一片弥漫着呛人气味的废墟之中,暴雨抽打着一具具烧焦且佩戴着面具的尸体,少说也有百号人,这些尸体都是夜莺刺客。凝视着这些尸体,余卑言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神情呆滞许久,始终默默无言,但随着辛秋从废墟中抬出一张黑柜子,打开只见染儿已经被蒸熟时,骤然余卑言只剩下了愤怒。
为何连一孩童都不放过?
悲愤间,现在姚北文的事情在他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且现如今白脸谱人已死,已经无法询问姚北文的事迹,他是清官也罢,贪官也好,此刻的余卑言根本不想过问,因为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他处理,毕竟现在的他是夜莺的头一把交椅。
环顾着在暴雨之下那仅剩下的十几名夜莺刺客,余卑言一时握紧了拳头,声音像沉雷一般地说道:“隼坊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已没有必要给隼坊活路,是时候开杀戒了。”
言语落地,刺客们心知肚明,少主这是要集结人马和隼坊决一死战,但……众刺客沉默不语,无一人响应,暴雨下的气氛一下子沉闷到了极点,直到有一人上前打破了这沉闷。
一刺客上前说道:“少主,隼坊对我们做出的事情绝不能原谅,但那隼坊的实力想必您清楚,并不好对付。现在咱们夜莺这点人马才二十有余…说白点,咱们与隼坊为敌只是送死的份。”
此言有理是不争的事实,但这言语却影响了众人的心绪,不少人打开了一直久闭的嘴巴,一人走到余卑言的面前,一礼后道:“少主,您千万别见怪,小的心里虽然很尊敬您,但却恕难从命,不得不离开现在的夜莺。”罢了,这人便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的犹豫。
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余卑言暴动的心脏忽然沉静了不少,待他长吐了一口气后,心头慢慢浮现出两个字:虚伪。
余卑言此刻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然而就在那人消失之后,其他刺客似乎也全部开了窍,他们纷纷向余卑言进言道:“少主,爱莫能助,您自求多福。”
“少主,对于白头儿和兄弟们的遭遇我确实很气愤,不过面对隼坊还是有点压力,实在不好意思啦,就此别过。”
“少主,我对您是想当尊敬,对您父亲那简直就是崇拜,可我这条命还是我的,我不能拿命开玩笑啊。”
“少主,说实话,我加入咱们夜莺就是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顺便赚点糊口钱,可现在您也看见夜莺的状况了,您也别说我无情无义,世道如此。”
……
众人进言之后纷纷离去,期间余卑言一言不发,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不过胳膊上暴出的青筋却清清楚楚,且那从天而降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而下,仿佛应证着他的失望、痛心与其悲愤。
虽然如此,但很快的余卑言便调整好了心绪,这些家伙没有一个是真心遵守夜莺的信条,全是一些滥竽充数之徒…走了也好,也算是清理门户了。
可这门户一清理,谁知除了连庚与辛秋,其他刺客悉数离去。
三人在这废墟中面面相觑,纷纷叹了一口气,失落之意溢于言表。而余卑言更是仰天长叹,望着那从天而降的暴雨,他干笑道:“笑话,真是笑话。”
原来这就是所谓推翻朝廷的夜莺……
见少主失意,这时的连庚清了一下嗓子,上前道:“少主,这不是还有我和辛姐在嘛,您也别太失望。当然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白头儿已死,少主您可就是一把手了,说来也是好事一桩嘛…哈哈,看开点,大不了咱们以后慢慢发展势力,不信搞不死那隼坊,还有那狗皇帝的性命。”
辛秋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少主,咱们可以慢慢发展势力。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虽二人是安慰之言,但余卑言听出了言语中隐藏的无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呵,好一个君子。我余卑言从小混到现在不知君子二字如何写,更何况我还背了一条清官的命,说我是混蛋倒是可以接受。
很明白,余卑言是铁了心了要对付隼坊,且认为十年报仇太久,要报就趁现在。只见他指着面前那一具具烧焦的尸体,严肃地注视着连、辛二人,说道:“我要在头七那天给他们一个交代。”
听后,辛秋与连庚沉默了半晌,之后辛秋叹了一口气道:“少主,我知道您现在很气愤,但千万不能意气用事,隼坊的鹰爪少说千号,咱们三人势单力薄,并不是对手。”
说话间,辛秋还对连庚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连庚也劝劝余卑言。可连庚瞥了辛秋一眼,嘴角挑了一下后走到余卑言的跟前单膝跪地,像一名请命的士兵一般,说道:“少主,我这条命是夜莺给的,现在夜莺遭受重创,我不能视而不见,只要您一句话,就算搭上一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这话听得余卑言欣慰不已,但辛秋却一脸的不悦,说道:“好好好,你们俩厉害,我倒要看看你俩怎么对付千号人马……到时候都没人给你俩收尸!”辛秋气的哼了一声。见状,余卑言先将连庚起身之后,来到了愤愤不已的辛秋面前说道:“辛姐,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毁了我们夜莺的始作俑者是谁,咱们就要那始作俑者的性命。”
“我还以为你冲昏脑子了呢。”辛秋翻了余卑言一个白眼,问道:“但隼坊大档头是个厉害角色,别说你了,就算搭上了我和连庚也没法子对付他。”
说实话,正面对付隼坊大档头,余卑言并没有把握,不过既然身为刺客就要以刺客的方式来取走那始作俑者的性命。可要用什么办法呢?余卑言想了一下,普通的刺杀绝对行不通……想了半晌,突然一道灵光从他的脑海中划过,一时茅塞顿开,终于有了主意。
希望一起能按照我的期望所发展吧。
余卑言抬头望着那从天而降的雨水,他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他心中也没有多大胜算,但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且又有了初步的计划,那就无需多想,不可动摇实为上策。
不过在付诸行动之前,余卑言还有一件要事需要处理——将夜莺安葬于大地,所谓入土为安;三人将形如焦炭的尸骨,一具挨着一具,有序地埋葬,这是一场没有任何仪式且庞大的葬礼,唯有那从天而降的哀嚎在为这场葬礼诉说着悲痛。
差不多一天过去,这漆黑的山林间已经起了一座座无名无姓的坟头,夜莺同僚基本归于尘埃,不过唯独一具尸体迟迟未能安葬,这具尸体正是白脸谱人,白头儿的尸体。
余卑言以异样的眼光审视着白脸谱人的尸首,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心想直到最终…我也没有问上姚北文的事情,看样子老天爷不给面子啊。余卑言苦笑了一下,这时满身泥泞的连庚走上前来,他瞧了瞧白脸谱人,又瞧了瞧余卑言,摇头叹气道:“少主,别伤感了,人死不能复生。”
说话间,连庚就将白脸谱人的尸首拖拽至先前挖好的浅坑旁,他正打算将尸首安放进坑中,突然余卑言鬼使神差地发问道:“值得安葬吗?”
此言一出,正在埋葬其他夜莺同僚的辛秋愣了一下,但随即她又继续埋葬着尸首,完全不去在意余卑言的问题,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但她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不少。
连庚则不同于辛秋,他一时看向了余卑言,见其眼神之中尽是冷漠,于是连庚哼笑了一声,接着他一边埋葬着白脸谱人的尸首,一边说道:“值得不值得要看怎么理解了……少主,我的父母死于战乱,那时候我才八岁,若不是白头儿收留我,或许现在的我正在某个深山之中吮吸人血呢……”
连庚冲着余卑言无奈一笑,颇显感慨道:“对我来说,白头儿是再生父母。少主,您说这父亲死于非命的,我这当儿子的岂能不将这父亲的尸骨入土为安呢?”说着,连庚将最后一把土盖在了白脸谱人的坟墓上,然后他起身走到了余卑言的跟前继续道:“不过若是以少主您的角度来看,确实不值得安葬。”
余卑言没多想,说道:“没错,他背叛过我的父亲。”
连庚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止……”
听到此言语,余卑言浑身一震,果然有内情,而连庚应该知道这内情,一时他整个人严肃了不少,死死地盯着连庚问道:“你打算将肚子中的秘密带进棺材吗?”
连庚答道:“现在少主您是夜莺的头一把交椅…有些事情不必瞒着您。”
瞒着我?余卑言笑了,笑的无奈,但眼神却异常认真,他凝视着连庚久久,嗓音颤抖道:“不要再欺骗我了。”
那言语既无奈又令人心疼,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怒意,听得连庚不自觉地单膝跪在了余卑言的面前,他沉默不语,当然这已是最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