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慢慢覆盖紫禁城的每一片砖瓦，天空一片安和，万里无云。秀女们从静怡轩出来，站在甬道上排好队后由教养嬷嬷带领着走出顺贞门，马车前，佳灵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敬轩道：“这紫禁城真是漂亮，看几次都不够。”佳灵回头道：“而我却是不想再看第二眼。”敬轩出声笑道：“你自然是不想看，若是进了宫天天都能看，岂会在乎这一眼。”佳灵踏上马车的脚微微一顿，她回头看向敬轩警告地道：“你的话我也不想再听第二次。”敬轩微愣，待回过神来佳灵已是进入马车，他靠近车窗小声问道：“表妹，你可是不想进宫？”佳灵未曾回话，敬轩只好架上马车对车夫道：“走吧。送表小姐回府。”
舒木阿府门口，图纳一群人焦急地等待着，见马车到来，连忙跪成一排高呼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万福！”佳灵从马车探出来的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出声：“什么？”图纳一脸献媚地跪在地上道：“臣恭喜小主入得大选！”佳灵从马车上下来，急急询问道：“这三选还未选，究竟何来的大选？”佳灵从人群中一扫，焦急地问道：“富伦呢？他怎么没来接我？”穗花看了一眼身后朝佳灵笑道：“回小主的话，二少爷自小姐入宫二选之日便向老爷请缨去了云南。”佳灵脚跟一软，不敢置信地后退几步，敬轩连忙扶住才不致佳灵摔倒。图纳回答道：“回小主的话，按宫中规矩，凡是过了二选的秀女皆会在宫中留宿一晚，由专门的人负责观察判定其性格，作风，智愚，贤惠与否，挑出“秀色夺人，聪慧压众”的佳丽。昨夜小主表现俱佳，今个一早内务府便传了旨来，说是留了小主的牌子。”说完图纳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再次领着穗花等人大拜高呼道：“臣恭喜小主！小主万福金安！”佳灵颤抖着身体，纵使使劲抿着嘴，也还是哭出声来。穗花故意地道：“瞧把小主高兴的，竟喜得掉泪了。”佳灵含恨看向穗花，图纳低声道：“大礼已行过，小主可是叫起了？”佳灵牵强一笑，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下：“起？呵呵。还是跪着吧！”图纳不敢置信地抬头道：“臣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更是你生父！”佳灵仰头自嘲一笑，随后怒不可揭地指着图纳道：“我现在乃是天家贵人，你小小五品官竟敢直呼于我！此为不敬！冒犯天家！念你为本小主生父，只惩小跪！舒木阿图纳，你们就好好受着吧！”说完不理图纳已是铁青的脸，她转头对早已吓得愣住的敬轩道：“表哥，送我进去吧。”敬轩点点头，用力支撑住佳灵早已瘫软地身体，半扶半抱地将她送回倚梅院。倚梅院中，素心等人早已知道了佳灵入选的消息，见佳灵回来皆是跪成一排迎接。佳灵痛声道：“素心，连你也要恭喜我？”素心含泪抬起头道：“小姐受累了，奴婢等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请小姐沐浴更衣后好好休息。”佳灵轻轻点了点头，敬轩将佳灵交给素心，对她道：“你好好服侍着。”素心点点头，未曾多言，和绿意等人将早已哭不出来的佳灵送回来屋子。
红烛染泪，佳灵身穿雪白裙裳坐在床前脚踏上，素心掀开层层素白纱帘来到佳灵身前，小心地道：“小姐，夜深了，奴婢扶你回倚梅院休息吧。”佳灵呆滞地摇头道：“在等等，说不定富伦就回来了。”素心吸了吸鼻子道：“那小姐换身衣服吧，若让人瞧见小姐穿着汉人襦裙怕是要生事端了。”佳灵勉力地扶着床边站起身道：“自从林氏死后，这灵堂就不曾有人来过。无妨，富伦说过我穿这件好看。”说着佳灵掀开纱帘来到外厅，站在林氏牌位前嘲笑道：“如今你是如愿了，富伦终究还是离我而去，再多情爱也终是错付。你开心了？”素心扶住她，看了眼牌位劝道：“小姐，林氏已死。”佳灵微微愣神，道：“是啊，林氏已死。可富伦对我仇恨之心还不曾死，不是吗？不然他又怎会离我而去？”佳灵手指触上灵牌，下一刻狠狠将灵牌摔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叫道：“可他却不忍杀我！若早知如此他当初为何不一剑将我刺死！也好过如今我生不如死！”素心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佳灵痛声道：“小姐若是伤心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佳灵含泪偏头，斜靠在素心身上道：“哭出来？哭有什么用？额娘当年为舒木阿图纳留了那么多泪，最后还不是郁郁寡欢。”素心无言以对，佳灵自嘲一笑，盯着脚下的灵牌囔囔道：“林氏，你必也为图纳伤心流泪过吧？说起来，你和额娘且是可悲之人，都为同一个男人流泪。若没有图纳，你们是否就不会结怨结仇？”佳灵泪流满面，却嘴角含笑：“我也是可悲之人。同是为了男人流泪，我却是被你俩的仇怨所致。而你俩的仇怨又是为图纳所生。”佳灵甩开素心搀扶的手，一步一步走出灵堂，口中咛囔道：“图纳。这一切因果且是因图纳所中，也该因图纳而了结。”素心急忙拉住佳灵道：“小姐可别糊涂！不要做傻事啊！”“滚开！”佳灵面色狰狞，一把推开素心，提起裙踞便朝安德院跑去。素心被推倒在地，一头撞上门坎，她捂着流血的脑袋跌跌撞撞地爬起，追逐着佳灵的脚步消失在夜色中。
图纳被吵闹声惊醒，他掀开床帐怒道：“大半夜吵什么！”话还为说完，之间眼前白影一晃，下一刻左脸疼痛。夜风中佳灵白纱裙踞飞舞，站在图纳床前，穗花一声惊叫拉回了走神的图纳，图纳怒不可揭一掌扇在佳灵脸上，力气之大导致佳灵被打翻在地。“你好大的胆子！竟连亲生父亲也敢掌掴！”“呵。”佳灵捂着脸转过头：“若不是你，林氏与额娘也不会结怨，我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图纳还要再打，穗花及时抓住图纳的手劝道：“老爷息怒！她如今是宫中小主，可别伤了她。”图纳甩开手怒不可揭道：“你瞧瞧她穿着什么！单是这个就足以让我舒木阿府满门抄斩了！”穗花这时才看清佳灵身上的汉人襦裙，当即吓得慌了神，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道：“只要不出舒木阿府的门，没人会知道的。”图纳看了眼还倒在地上的佳灵，恨声道：“今日你也闹够了吧！我会将事情压下，你回去好好思过。过两天会有教导嬷嬷来教你规矩！”说完便叫了侍卫进来将瘫软的佳灵抬了出去。
素心满脸是血的赶来安德院，见佳灵被侍卫不顾身份的扶了出来连忙跑上前赶开侍卫，自己扶着佳灵，佳灵看着她一脸血污，心中愧疚大生，歉疚地抚上素心的脸：“素心……”素心摇头安慰道：“小姐别担心，素心不疼。素心先扶你回去。”佳灵一把抱着素心，埋在她怀里痛哭不已，素心忍着头晕，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道：“小姐就哭吧。哭完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