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佳灵被贵妃亲自搀扶着出了承乾宫,李德全站在一台肩撵旁,贵妃看着铺满软垫鹅毛枕的肩撵笑道:“昨个晚上一见,似乎你两的关系好了不少。”
佳灵带着歉意道:“姐姐不会怪我吗?当初我还信誓旦旦地说不求恩宠。”
贵妃的笑容略带苦涩:“毕竟多年夫妻,虽说我对他已心死,可要说不在意那就是自欺欺人。我反而庆幸那个人是你,而不是别人。”
佳灵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姐姐放心。不论如何佳灵都不会让人欺负了姐姐。”贵妃点着头,将佳灵扶上肩撵告别了几句。
回到咸福宫,佳灵虽身体不适却也没急着休息,她叫来素心:“记得往日帮我们从宫外带东西的小太监,你去库房取些银两,悄悄将他打发了吧。”
素心见佳灵又提起那个小太监,脸色一僵,然后笑着回道:“小主放心,奴婢早就将他送出宫了。”
佳灵淡淡地点点头,又喝了点清粥方才睡下。
醒过来时听见绿意在外间的笑声,唤了她进来,绿意不好意思的道:“奴婢吵醒小主了吗?”
佳灵摇摇头,问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绿意坐在床边,喜气洋洋地道:“方才李公公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单是一品槲的东珠就有十二颗,颗颗圆润每颗都重二两。还有那珊瑚盆景,奴婢让人放在了正厅显眼处。”
佳灵知道,玄烨这是做给皇后看呢。瞧绿意着实喜欢那东珠,便道:“你既然喜欢就送你一颗。其余的好好收着。”
绿意欣喜地谢了恩,随后反应过来道:“那素心呢?小主也赏素心一颗吧。”
佳灵见还她不忘素心,便欣慰地道:“难得你念着她,只是我想找个好日子替她过寿,到时候再送她。”
如此,绿意笑的更开心:“多谢小主。”
皇后那边,奉命去查抄储秀宫的那个小太监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皇后接连看过供词,猛地将茶盏砸过去,小太监顶着茶叶却是一声都不敢吭。
“本宫给了你实权让你查,你到好半句话都问不出来!”
小太监皱着一块脸委屈地道:“奴才刑也用了,软的也来了,可这群奴才咬死了都说不知道。奴才也是没法子了。但是有一个忠仆,奴才还没去储秀宫就上吊自尽了。”
皇后抬了抬眼:“男的女的?”
小太监低头回答道:“是个太监。就死在了兰贵人寝殿外的房梁上。”
皇后低眉思付一番,已觉出味道,不过可惜只是个太监,一个没根的人也做不出太过出格的事。这样想来,皇后不经又恼又怒,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难道又要放过舒木阿佳灵?不行,本宫得想想法子。
想着,福海领着一个人进来,此人是负责查清**是被谁带进宫的。
结果可想而知,一无所获。
皇后咬了咬牙,心一狠便道:“本宫给你块牌子,你出宫查清那催情之物的出处,悄悄带些回来。”说完又转向另一个小太监道:“把储秀宫的人放了。”
佳灵近日都在床上养着伤,自从上次在承乾宫一见后,玄烨派人送了不少东西来,还吩咐太医日日来把平安脉。不过人却是再也没见着。
素心领着几个小太监进来拿碳添了火盆,待人下去后跪坐在佳灵床前替佳灵捏着腿:“小主,皇后把储秀宫的人放了。”
佳灵淡淡地睁开眼:“看来是没查出什么。不然宫里哪能这么安静。”
可素心却担忧地道:“皇后好不容易得了权,见揪不到小主的错处,必会再生是非。”
佳灵轻缪一笑:“她查不出来东西,那权柄必然留不了多久了。不过是空壳子一个,人人都盯着她身下那张椅子呢。她又岂敢无风起浪?”
话虽这么说,可皇后那边早已打定了主意。她手里拿着小白瓷瓶把玩着,睨了眼跪在一旁的小太监:“这就是吟川水?”
那小太监低头道:“回娘娘的话,这就是兰贵人所用的催情之物。药性极其猛烈,就算溶于水中,服下后不过一刻便会起效。若不行鱼水之欢,便会如万虫啃噬般生不如死。”
皇后望着小瓶子挑嘴一笑,打开闻了闻味道,一股花香直窜鼻腔:“本宫倒是听说内务府新制了一种蜡烛,是将香料混于蜡油之中,蜡烛焚烧时,香气也会满屋四溢。”
说完,皇后将瓶子递向福海:“听闻最近皇上倒是送了不少东西给咸福宫,你替本宫安排安排,瞧瞧咸福宫那边还有什么缺的,紧着送过去补上。”听着皇后略带嫉妒的语气,福海接过瓶子,了然地道:“奴才遵旨。”
舒木阿佳灵,本宫不会放过你。趁皇上对兰贵人的气还没消,本宫再给他安顶绿帽子,到时候看你还怎么使狐媚子!
她一点都不怕出了什么纰漏,毕竟按规矩,嫔位以下的妃嫔侍寝必须是在养心殿,况且舒木阿佳灵负伤卧病,皇上纵使这几日送了东西去,也定不会巴巴地就去了她寝宫。
玄烨近日为了建宁公主出嫁的事头痛不已。本来已经定好了日子,这段时间就忙着筹备嫁妆,偏生建宁公主是个不安分的。她知道玄烨一直看不惯吴三桂作风,见清雨被贬,惶恐嫁过去以后玄烨翻脸不认人,京中又没有个人帮衬着,便趁着这段时间跑遍了中立京官的府邸,想寻求个通风报信,观察局势的人。这人还没嫁过去,就胳膊肘子往外拐,忘了娘家人。可惜她白白跑了一两个月,那些京官一听建宁公主来了皆是闻风丧胆,为了以求自保通通闭门不见。并且也不敢将这事上奏,怕吴三桂认为自己看不起他,触怒了他遭到报复。
过了年就要出嫁了,急得她巴巴地就跑去舒木阿府,全然忘了那是佳贵人的母家。舒木阿图纳假意应承着,转头就参了建宁公主一本,这事才付出水面。那些人怕惹麻烦他可不怕,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而玄烨知道此事后大发雷霆,囚禁了建宁公主,可又顾念兄妹情义,才没有将事情做大。
今日他去了建宁公主府,问建宁是否真的要嫁给吴应熊。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玄烨的心就一直寒凉不已。
建宁公主笑的苦涩:“我此生就只看中了一人,便是他。”
玄烨皱着眉,恨铁不成钢地道:“世间多少好男儿,无论才识武学,胜过他的数不胜数!本来皇祖母还跟朕说,等过了年就替你选个文武双全的驸马,可你偏偏看上这等乱臣贼子!他的父亲自恃功高,便不把朕放在眼里,处处与朕为难,更威胁朕之山河!你身为朕的妹妹,怎能青睐此等忤逆之人,弃朕,弃天下而不顾!”
建宁公主听他这样说,便知玄烨对自己已是何等寒心,不由委屈起来,朝玄烨声嘶力竭地哭道:“皇兄真的将建宁当妹妹吗?自古皇家宗府里出来的公主格格,哪一个不是政治的牺牲品?一个个不是被嫁去蛮荒换取和平,就是送给番王和蒙古各族缓和战乱!父亲死了另嫁给儿子,哥哥死了就服侍弟弟,人人都道皇家公主集齐万千!岂不知我们的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说难听点,不过就是身份尊贵的官妓罢了!”
“你!”玄烨举起的手在建宁公主倔强的脸前缓缓放下,她虽言行忤逆,可说得又有何不对呢?就算是太平盛世,被送去和亲拉拢关系的公主也大有人在。别人只知道是门当户对的金玉良缘,可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玄烨又怎会不知一二?
见玄烨低着头沉默不语,建宁公主嘲讽一笑,流着泪道:“皇兄只会怪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怪我胳膊肘往外拐,可曾会想生为皇家人是多么的痛苦?从小在尔虞我诈中成长,事事不由自主,连怎么笑才得体也要人教,换来的不过是表面风光!我早就厌恶了这种生活,所以才想逃离,为自己活着!我又有什么错!”
玄烨听着句句诛心,自己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当下心就软了三分,拉过建宁公主抱在怀里,像小时候般拍着她的背:“你要知道,朕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朕也同样只有一个天下。可朕却有无数的黎民百姓,肩上要担起无数的责任,心中要接受无数的无奈。吴三桂不能不除,若你执意要嫁,结局必然凄凉。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愿意,朕可以不念你所犯之错,重新为你择选驸马。”
建宁公主从玄烨怀中抬起头,她知道,玄烨一直励志成为明君,连亲的圣旨已下,如今这番话一说出来,就是愿意为了她背信弃义。心下虽然感动,可她还是执着己念:“皇兄,这是建宁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往后无论结局如何,建宁绝不后悔。若来日问罪平西王,还请您念及自小长大的情分,从轻发落平西王世子。”说完,建宁公主一脸决然地冲玄烨行了个大礼,她明白,此言一出就真的了断了兄妹情分了。
玄烨紧闭的眼缓缓睁开,事情已经到了这番田地,建宁断了自己的后路,也断了他们的兄妹情义,纵使千般不舍,万般心酸,可还是抵不过事实造化。自己最爱的妹妹,注定是扑火的飞蛾,而自己就是点火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