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中,贵妃端坐在黄杨木雕枝富贵椅上喝着茶,皇后狭好以待的看着她。
放下茶碗,贵妃用帕子擦了擦嘴道:“姐姐,这茶也喝过了。是否可以将承枯抱出来,随臣妾回承乾宫了?”
皇后鄙夷一笑:“承枯是本宫的骨肉,凭什么跟你回承乾宫。”
贵妃掩饰着眼中怒火,神态自若地道:“承枯固然是从姐姐肚子上掉下来的,可这宫中谁都知道,承枯过继于臣妾。便是臣妾的孩子。”说着,贵妃看着皇后嘲笑着继续道:“承枯也只认臣妾这个额娘不是?”
“本宫从未同意将承枯过继给任何人!是你太自以为是了!母子亲情血浓于水,岂是换个额娘就能改变的了的?本宫是大清皇后,你不过是依仗了祖宗福祉才身居贵妃之位,若承枯不是孩童,必然会选择本宫,毕竟只有本宫才能给他嫡出的身份!”
贵妃这一生最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提及她庶出的身份,当下气的口不择言道:“皇后娘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承枯将来好,实则不过是利用承枯!这宫中之人岂非皆是耳聋眼瞎?看不出娘娘是何居心?皇上宁愿让小小婴童脱离母亲,过继于我,就是不想你利用承枯越坐越大,目无法纪!”
“放肆!”皇后刷的一下起身,举手就要掌捆贵妃,却被贵妃伸手挡住:“臣妾乃是贵妃,除皇上之外,谁敢动一下!”
正在这时,福海慌乱地跑进来道:“皇后娘娘,佳贵人求见!”
正在僵持着的两人一愣,不约而同的将手放下,皇后看了眼他道:“又不是天王老子来了,你慌个什么劲?”
福海擦了擦汗:“奴才谨遵娘娘吩咐,任何人求见皆打发回去,实在是这佳贵人太难缠了,二话不说跪在殿外大吵大闹,还说娘娘若不见她就一直跪到众人非议娘娘德行有亏。”
“混账!竟敢威胁本宫!”皇后怒骂一句,看了看一脸茫然的贵妃,转而笑道:“请佳贵人进来吧。”你是贵妃,本宫暂时动不了你,舒木阿佳灵不过是小小贵人,身份登不得台面,本宫还动不了她?
佳灵进来后,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贵妃,见她除了面色僵硬些并无不妥便也放了心。她朝皇后请安道:“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冷声回应道:“佳贵人因何故来坤宁宫?还不顾自身颜面扫地跪在外面喧哗。”
佳灵仍是跪着,她回道:“听闻贵妃娘娘独自来坤宁宫接大阿哥回去,嫔妾怕贵妃娘娘一个人照顾不来,便前来待命侍候着。”
皇后冷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你也不必在外头大吵大闹不是?扰了六宫清净,扫了皇家颜面。”
听着皇后的意思,佳灵知道必然要受罚,便道:“嫔妾稀听娘娘教诲。”
皇后满意的笑了笑,看向一脸不忍的贵妃,朝福海道:“带佳贵人下去,受领三十大板。”
我佳灵随着福海下去,三十大板打完,她被福海押着上来,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贵妃大惊失色,不顾仪态的半跪在地上叫着佳灵的名字,佳灵睁开眼,抓着贵妃的手,轻声道:“娘娘万不可再多做纠缠。”
“可是……”贵妃舍不得承枯,她看了看皇后,满脸的不甘心,可还是应允道:“本宫扶你起来。”
她把佳灵扶到椅子上坐着,朝皇后服软道:“娘娘,今日妹妹多有冒犯,还望娘娘看在妹妹无知的份上,宽恕妹妹。”
皇后欣赏着她皱成一团的眉头,含笑道:“你是本宫亲妹妹,本宫自然要爱护。佳贵人以下犯上,也得到了相应的惩罚。本宫乃一国之母,自然不会再过计较。”
贵妃抬起头,气的发抖,可又要控制即将爆发的情绪,令她一脸狰狞:“谢娘娘。佳贵人不便行走,还请娘娘派人回承乾宫知会一声,让人前来接应。”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佳灵刚被抬回了承乾宫,她在坤宁宫被打的事就传了个遍,一些好事者观望着,皇后刚一得权,这贵妃在坤宁宫就没讨到半分好处,只怕宫里又要变天了。
佳灵幽幽转醒,一睁眼便看见玄烨坐在床边守着,此时已是华灯初上,照往常这时候玄烨应该在养心殿看着折子,佳灵忍痛撑了撑身子,玄烨扶住她让她躺下:“你伤的不轻,就无需在意这些虚礼了。”
佳灵心下感动,躺下才发现自己在承乾宫,她张了张口,玄烨便道:“承枯已经送回来了。你也是,她两的纷争你冲进去搅和什么?”皇后自知理亏,不敢把事闹大了,贵妃刚回来她就派人把承枯送了回来。
佳灵没有直接回复他,反问道:“听说皇上允许皇后娘娘彻查兰贵人之死,是发现了什么蹊跷么?”
玄烨自然不会说出实情,实在有损颜面。不过见佳灵这么问便不由起了疑心:“你先告诉朕,林兰儿的死是不是跟你有点关系?”
佳灵镇定地道:“皇上怀疑臣妾什么?臣妾只是想若真有什么蹊跷,为何不交给专业的大理寺查办?皇后娘娘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接手,不免令人费解。”说着,她看了看玄烨的脸色继续道:“况且皇后娘娘刚掌权就把承枯抱了去,少不得盛气凌人些。”言下之意,就是拐着弯说皇后会以公徇私,今日自己才被抬出坤宁宫,往后不知会不会将兰贵人的死赖在自己头上。
玄烨听她说着,皱了皱眉,他也是一时冲动,可这事如果交给大理寺处理不就等同昭告天下他被带了绿帽子了么?疑心去了一大半,他看着佳灵,有些心疼地想到:“今日的事说到底还是位份不够,若她身居嫔位,皇后又岂敢妄动她分毫?可宫里位份岂是说抬就抬的,她一无功,二无子,就连侍寝也不曾。若真如她所说往后皇后以公徇私,凭着她现在的身份最差也得掉层皮。”
佳灵发着呆,同玄烨想到一处去了,若自己是入了皇家宗碟的妃嫔,哪用得着跟皇后硬碰硬?
佳灵回过神,见玄烨目带怜惜的眼神,此时正是大好时机。她轻轻捏住玄烨的手,玄烨浑身一颤,只听佳灵温言道:“皇上能来看臣妾守在臣妾身边,臣妾很是感动,进宫快三载,纵使有太多言行不快,可在这人吃人的宫中,能有触目所及的一丝温暖已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臣妾的执念早已模糊不清,皇上的执念却一直为臣妾清晰着,若臣妾再不知珍惜眼前,那就枉费那些受过的苦楚了。”佳灵句句发自真心,她是真的感念玄烨的好,其实仔仔细细想来,当初入宫或许就不应该怪他,富伦不知道她和玄烨的渊源,可还是在她二选的时候一走了之,若正正当当重来一次,纵使她没被选上,那结局又有何不同呢?他还是会懦弱的选择逃走吧?佳灵心底苦笑。
看着佳灵真挚的表情,这一番话等同告白,一时间令玄烨难以消化,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胆大直白的女子,一时红了脖子根,被佳灵捏住的手不知所措地轻颤着,过了片刻,他略带惶恐地问道:“你,你方才所言……”
佳灵松了握着他的手,翻身面朝里面糊弄道:“臣妾要睡了。”
玄烨瞬时感觉心上一空,呆呆地坐在床前看着佳灵瘦弱的背影。
欲拒还迎,一向都是秦楼楚馆里的女子勾搭男子屡试不爽的手段。佳灵嘴角抹上一丝笑,那些话是真的,可只能代表佳灵放下对玄烨的仇视,并不代表喜欢他。该利用的还是要利用。
玄烨一直坐着没动,佳灵不由回过身看他一眼,佯装糊涂的问道:“皇上怎么还在这?臣妾要就寝了。”
玄烨一愣,便知道今晚是要不着答案了,便神情局促地起身道:“你睡吧,朕明日派李德全送你回咸福宫。”
佳灵望着他慌忙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淡笑。皇后你尽管查吧,今日喂了玄烨一粒定心丸又吹了枕头风,来日你若拿我开罪,我便让你再也无缘大权。
玄烨出了正殿,李德全便迎了上去,只见玄烨突然傻笑一阵,便讨笑道:“万岁爷今儿心情不错,定是与佳贵人说了好些话吧?”
玄烨一听立刻板起脸,声音却带着喜气:“又揣测圣意,你这差事是不想当了。”李德全连忙噤了声,可这嘴角仍是嘬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