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带着一小批人来到湖边,遣了人划着船打捞尸体。见清雨跟着过来,连忙上前劝道:“湖边湿寒,小主又衣着单薄,不如先回居所,早些歇息。”清雨扶着湖边围栏,看着湖面上三三两两的小船道:“无妨。若今夜不知死得是谁,只怕会寝食难安。”见此,李德全也不好多言。
尸体打捞起来时已是四更天,李德全看了眼腐败严重的尸体,捂着口鼻道:“这不是兰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揽月吗?”清雨闻声,拿起帕子掩住口鼻道:“瞧着是有些像。只不过我记得,揽月乃是兰贵人从母家带来的人,兰贵人母家地处南方,揽月又怎会不识水性,溺毙湖中?”李德全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主是说,这揽月死得蹊跷?”清雨睨了李德全一眼,纠正道:“蹊跷与否,还要等回禀了皇上才能知晓。”李德全自知失言,忙道:“小主说的是。奴才这就带人回禀皇上。”
此时玄烨已起身,正由宫女服侍着洗漱,李德全进来回禀道:“皇上,湖里浮尸已经捞上来了,瞧着是兰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揽月。”“兰贵人?”玄烨挥了挥手让宫女们退下后道:“朕记得前日万寿宴上,兰贵人身边并没有宫人随侍。”李德全回忆一番后道:“皇上好记性。”玄烨思付一番,觉得此事有些疑点,令人琢磨不透。李德全出声道:“皇上,清贵人此时还在殿外等着呢,您看可需奴才派人送清贵人回去歇息?”玄烨回过神,道:“外头寒凉,还不快把人请进来。”“是。”李德全答应一声,来到殿外朝清雨道:“贵人受寒了,皇上请贵人进去呢。”清雨点点头:“劳烦李公公了。劳公公去找了宫中仵作来验尸,皇上那边我自会说明。”李德全拱拱手道:“多谢小主提点。”
进了内殿,玄烨背对着她,清雨请安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玄烨转过身扶起她道:“双手这般寒凉,为何不回去歇息,巴巴地在外头吹冷风。”清雨含羞一笑道:“出了这档子事,臣妾也睡不着,索性就等在外头,看看可有能为皇上分忧之处。”玄烨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也无何可忧。”清雨道:“如今万寿宴已过,御驾也不日回銮。不知皇上如何打算?是否就这样把世子放回去?如此,岂不等同于放虎归山了吗?”玄烨眉头一皱,看向清雨,语气依旧温柔,然而眼神却早已冷漠地道:“你可知,后妃议论朝政是何等下场。”清雨急忙跪下,委屈地道:“臣妾自知言行有亏。可嫁夫从夫,更何况臣妾的夫君乃是大清天子,臣妾纵使使得众人唾骂,也会为夫君分担一点一丝的忧愁。如今云南动荡不安,平西王势力加剧,只怕不日便会应一点点动荡兴兵而起。臣妾深恐民不安,君思忧,才口议朝政。臣妾私心想着,若能将平西王世子留在京中,必能胁制平西王。臣妾也不知,说得对不对……”玄烨扶起清雨无奈地道:“你能为朕设想至此,已是敏慧。朕何尝不想将世子禁幽京中,只奈何实在没有正当理由。”清雨靠在玄烨怀里小声道:“相信揽月愿做这个理由。于民于大清也算有功之臣,算是死得其所了。”玄烨不解:“揽月?”清雨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若皇上愿追封揽月,给她一个名分。相信就算是平西王世子也不得不负罪。”玄烨松开搂在清雨肩上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是要朕封一个死了的下三旗包衣?”清雨自知这是何等屈辱,还是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来日兵戎相见,民不聊生,皇上必会追悔莫及。”玄烨沉吟片刻后问道:“那如意觉得,朕该给揽月封一个什么份位?”清雨见玄烨妥协,喜极而泣地跪下道:“臣妾觉得,揽月可担嫔位!”玄烨想了想,点头道:“嫔位,便是入了宗碟,皇室的正统妾室。吴应熊当得起这谋害宫妃的罪名。”
佳灵才起身,素心便进来回禀道:“小主,出事了。”佳灵一怔,让身后梳妆的宫女退下后道:“出什么事了?”素心:“平西王世子,因谋害宫妃被带去了九龙壁。此时已在押审。”佳灵疑惑地道:“谋害宫妃?这来西苑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也未曾听说哪个主子出了什么事。何来的谋害宫妃?”素心解释道:“正是多了的这一个宫妃。小主可还记得前日赴万寿宴时在湖中揽月的尸首?”佳灵心中计较一番后惊讶道:“难道是她?”素心点头道:“正是呢。奴婢听闻,这揽月早在宫中时便与皇上相交情愫,皇上原本是要等御驾回銮后便封揽月的,可如今揽月却溺毙湖中,龙颜震怒,便立即拿了平西王世子问罪。”佳灵忍不住嘲笑道:“相交情愫?想不到他为了能让世子留在京中,胁制平西王,竟捏造出如此荒唐之事。堂堂大清天子,竟也醉心小人作为。罢了,吴应熊如果能留在京中自然是好,如此,富伦的处境也会好一些。我自然也乐得凑一把火。”说着,佳灵扶上素心的手臂道:“走吧,去九龙壁。”
此时吴应熊被羽林军押在地上,他怒吼道:“我乃平西王世子!谁敢押我!”玄烨坐在堂上,从李德全手中接过一纸供状,扔到吴应熊眼前道:“你手下之人已经招了,你还有何话可说!”吴应熊看着供状上的签名与指印怒道:“一派胡言!我从未私自见过任何宫妃!何来谋害一说!我手下之人定是被屈打成招的!”李德全笑咪咪地来过圣旨,朝吴应熊展开道:“月嫔娘娘乃新进封的宫妃。世子入西苑之时,有人看见世子与娘娘发生冲突。人证物证具在,世子还不认罪?”
吴应熊反驳道:“简直污告!本世子从不与人结怨!何来杀人动机!”李德全摇摇头,朝侍卫道:“去将人证传上来。”说完,转头对吴应熊笑道:“说起这位证人,世子也是认得的。”吴应熊低头苦想,实在不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污蔑于自己。
片刻后,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太监被带了上来,吴应熊抬头一看,竟是前几日万寿宴上被自己羞辱的小太监。小太监一跪下便道:“奴才那日奉命接引平西王世子,却见世子借自身威势折辱月嫔娘娘,奴才人微言轻不敢劝阻。谁知世子却心胸狭隘,将月嫔娘娘溺毙湖中。”此时玄烨开口道:“你可曾看到世子行凶?”小太监低头道:“并未看见。只是领世子前往湖心亭时,不止一次听见世子说,不亏是宫里的女子,个个肤白如雪,长得也比云南女子娇媚不少。”吴应熊顺着小太监的话仔细回忆,自己进西苑之时确实因一女子模样慌张而驻足询问了几句,可这女子的打扮,分明就是宫女模样。若这样说来,看来是这小皇帝在搞鬼,存心污蔑!玄烨道:“即是没亲眼看见世子行凶,便不能说世子心胸狭隘。”小太监改口道:“是。是。是奴才妄自揣测了。”吴应熊寒声道:“臣入西苑之时确实见过一位女子,此人宫女打扮,怎么到了如今却变成月嫔娘娘了?皇上是否太过有失公允了!还是舍不得臣,想留臣在京中多待几日?若是后者,恕臣难从皇命了,臣的父亲在臣进朝贺寿之前便已有嘱咐,若皇上要留臣在京中久宿,便婉言谢绝,否则老父常感亲儿不在身旁,心气郁结,怕耐不住思子之心,北上而来。”玄烨冷着脸,拳头紧捏。自苦以来,为防番王谋乱,帝王拟律,番王无召不得入京。吴应熊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更叫玄烨恼怒。他松开拳头一笑:“月嫔本是要在御驾回銮后才加以册封,所以与世子所见之时才会是寻常宫女打扮。”吴应熊嘲笑道:“如此,便还不算宫妃。且不说臣未曾杀她,就算是杀了,也称不上有罪。”玄烨冷声道:“可于她在朕心中,早已是月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