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野狐戏金龙
当晚,和亲队伍在野狐岭下安营扎寨。这片山岭因常有野狐出没而得名。野狐岭不远处就是二龙山。山上聚集着一伙贼寇,贼首是天火将祝荣、地水将祝华二兄弟。二人本是军中小将,只因不愿因为“征马令”驱赶本地农民和抢夺牧民马匹,索性带兵哗变,到这二龙山占山为王。二龙山贼寇从不打家劫舍,只攻打附近州府,掠夺粮草。
一般官府押运粮草,并不敢路过二龙山,但王爷建议抄近道上野狐岭,薛彪也仗着有五千龙禁卫,肆无忌惮!
第二天清晨,三千龙禁卫在前开路,郡主和送亲队伍居中,又有两千龙禁卫殿后,大队人马上了野狐岭。
野狐岭上是一条笔直的官道,两侧长满云杉树,每一棵都高十几丈,遮天蔽日。此树长青,秋日里还葱葱郁郁的。再加上清晨时分,岭上薄雾弥漫,官兵们走了一会儿,反而感觉天越来越黑了。
虽然禁军统领薛彪显得泰然自若,但龙禁卫们还是小心翼翼的护送着东胡人以及和亲礼,生怕出一点差错。
突然前军传来尖锐刺耳的声响,领军在前的小将中箭倒地,是鸣镝。这是一种在射出瞬间会发出尖锐声响的箭。箭头镂空,像哨子一样,乃数百年前东胡狼族所创,如今,凉州兵也普遍使用。
鸣镝之后,就是一阵箭雨,排头的几十个龙禁卫全部倒地。东胡人显然听得出是鸣镝,虽然手无寸铁,但迅速聚集在大汗和公主身边,为东胡王族挡箭。五千龙禁卫也迅速收缩,向中间靠拢,由一队变为五队。
薛彪本来盘算着,自己带的人马是大周国最精锐的部队,又是执行亘古未有的送亲任务,一般的毛贼绝不敢打他们的主意,可没想到二龙山上的贼寇竟然如此大胆,连皇家的礼物都敢抢。
一阵箭雨之后,林中窜出一拨人马,二百五十人左右,其中一员悍将。赤红色胡须,红盔红铠,骑着一匹枣红马,提着一只支红缨枪,想必是二龙山大头领天火将——祝荣。
祝荣挡在官道中央,提着枪就骂:“叫你们那杀猪的统领出来。我乃天火将祝荣,识相的放下东胡彩礼,否则野狐岭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薛彪心想一个弃卒,带着二百五十个村夫,就想劫杀龙禁卫,实在是滑稽。他根本不答话,挥手让前军冲了过去,可是那二百多人转身就跑,瞬间就消失在云杉林中。
薛彪下令前军撤回,不再追赶祝荣,又下令让大军收拢队形,变成三队,慢慢向前推进。
恭顺王一旁看着,一边啧啧称奇,他没想到这个凭着外戚身份,当上将军的屠夫能临阵不乱,指挥得像模像样。
大军刚走一会儿,又是一支鸣镝一阵箭雨,前军又有百八十名龙禁卫倒下,林中又窜出来一拨人马,这次大概五六百人,排头的将领,青色胡须,青色盔甲,提一口青锋刀,应该是二龙山二头领圣水将——祝华。
祝华也挡在官道上,破口大骂:“我乃圣水将祝华,姓薛的屠户,快把郡主给我留下,本将军饶你不死!”。
薛彪咬着牙,想要带兵杀过去,又担心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所以仍旧下令前军出击。自己带大队人马保护郡主。可二龙山的贼寇依然是掉头就跑,前军将士斩杀了几个小卒,又退了回来。
东胡人有的骂咧咧的,有的不停讥笑龙禁卫,苍狼汗骑着汗血宝马,昂着头,冷眼看着薛彪,一言不发。龙禁卫虽然军纪森严,可薛彪已经感觉到军心开始动摇。可如果走到此地,再原路返回,换条大路,迎亲的日期必然耽误。
薛彪硬着头皮带着送亲队伍前进,小王爷策马赶了上来,对薛彪说:“国舅爷,总这样坚守不动,等走出野狐岭,恐怕也不剩几个人了。”
薛彪皱着眉答道:“我也想带兵杀过去,斩了祝荣祝华二人。只是担心中了贼寇的调虎离山之计啊。”
恭顺王低头道:“可这样也不是办法,下次如果再有贼寇侵扰,将军准备怎么办?”
薛彪回道:“王爷放心,事不过三,二龙山贼寇如果再次挑衅,末将必然领兵杀出。来之前,陆刺史已经说过,二龙山上也就一千人马,我留后军护卫王爷和郡主,等我杀散了二龙山贼寇,再护送王爷和郡主一起走出野狐岭。”
恭顺王司马云笑道:“不用你派兵保护,我司马家世代习武,小王虽然未曾上阵杀敌,但也不怕这二龙山的贼寇!”
薛彪也笑了:“这样最好!让末将去安排一下。”
薛彪说完,调转马头,直奔后军,下令:如果本将带兵杀出,你等务必死守在原地,护好郡主和王爷。
大军又走了一会儿,那祝荣果然领兵埋伏在前,又射杀了百十人。
祝荣喊道“杀猪的屠户,我山寨中也有美女几名,帮我引荐给狗皇帝,也让小爷当个禁军统领,过过瘾!”祝荣不停的用戏谑的言语谩骂,周围的山贼也不断讥笑。薛彪乃是十万禁军统领,在神度城内随达不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算是地位显赫,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欺辱。
薛彪打马上前,怒气冲冲地喊道:“此地贼寇欺人太甚!弟兄们,跟我冲出去,不杀祝荣祝华,我薛彪誓不为人!”
前军将士早已恨得牙痒痒,数千人马争先恐后的冲了出去;后军赶忙按照薛彪的将令,补上空缺,护住王爷和郡主。祝荣见了龙禁卫大军冲了过来,带兵就往树林里钻。
薛彪也下马,带兵跟进树林中。追了一会儿,斩杀了几个跑得慢的小卒,但已不见了祝荣的影子。薛彪越来越担心郡主的安危,准备领兵回撤,没想到刚一下令,就听到鸣镝的箭声,那祝荣就在不远处!
薛彪大喊:“弟兄们,给我杀!斩祝荣者!赏金百两!”龙禁卫冒着箭矢,冲了过去。这次二龙山的贼寇不再逃跑,提着刀枪迎了上去。这一仗打的实在惨烈,五百人二龙山贼空对抗三千训练有素的龙禁卫,二龙山的好汉以一敌五,死战不退。天火将祝荣,身中数刀,仍然面无惧色,直到薛彪亲手把龙头刀捅进祝荣腹中,他还是一脸笑意。薛彪心中暗想:这祝荣是条好汉。不到半个时辰,二龙山土匪全部死于龙禁卫刀下。
薛彪打扫战场,清点人数,竟然损失了将近千人,不禁惊叹于二龙山土匪的勇悍,但他越想越奇怪:怎么这伙贼寇前两次见人就跑,第三次竟然死战不退,不好!这其中一定有诈。就不再打扫战场,催着剩下的两千人回撤。
回到野狐岭上,发现果然中计,后军已尽数被杀,横七竖八的躺在车前,恭顺王和几个护卫也被贼寇围着,正在僵持之中,胡人也有伤亡,尤其是那铁熊,满身是血,但手无寸铁的东胡人并不和土匪拼杀,只是护着可汗和郡主,任由祝华带着二龙山贼寇哄抢财物。薛彪赶忙带兵杀了过去,祝华看到龙禁卫大军杀回,赶忙带着几箱财物逃入树林中。
这次薛彪不敢再追,策马直奔恭顺王。
“末将来迟,连累王爷受惊了!”薛彪单膝跪于王爷面前。
王爷扶薛彪起身,说道:“快快请起,本王无碍,幸好贼人贪利,只是抢劫财物,没有伤害郡主。否则你我人头不保!”
薛彪叹了口气:“即使是抢了财物,末将也罪责难逃。”作为和亲护卫官,擅离职守,造成郡主受惊,和亲礼被劫,即使有皇后撑腰,薛彪也难脱干系。
小王爷却显得异常从容淡定,只是微笑说:“国舅爷不要担心,几箱金银而已。小王虽无实权,但这点钱财还是有的,等回了龙城,帮你补上就是!”
薛彪问:“王爷此话当真?”
小王爷抬着头答道:“本王千金一诺!”
薛彪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都说恭顺王司马云仗义疏财,果然名不虚传啊。请王爷受末将一拜,今后有用得到末将的地方,一定在所不辞!”说完,又跪在王爷面前。
小王爷赶忙扶起薛彪,说:“将军言重了。本王都看在眼里,不是你的过错。只是那贼人如果再来,你我如何应对?”
薛彪拍着胸脯说:“末将一定守在王爷左右,寸步不离。但请王爷放心,末将已经亲手斩杀了祝荣,想必那祝华也不敢再来了。”
王爷皱了一下眉头,冷冷的说道:“那就上马赶路吧。”
上路前,小王爷叮嘱薛彪:“箱子上的封条多有破损,你让手下重新贴好。野狐玲上的事情,等太子和郡主大婚结束后再说也不迟。”
“还是王爷心细。”薛彪赶忙吩咐手下的人去办。“来人,用新的封条把宝箱贴好。另外,交待下去,野狐岭上的事,谁都不可说出去,否则本将定斩不饶!”
王爷又说:“到了龙城,叫你的人到我府上多领几箱金银,抚恤阵亡将士!”
“末将替死去的弟兄们,拜谢王爷大恩!”薛彪双手抱拳说。
经过花轿的时候,薛彪轻蔑的说:“都说东胡狼族凶悍,我看也不过如此。贼寇哄抢金银,竟然坐视不理!没人挺身而出。”
王爷笑道:“将军说错了。东胡人手无寸铁,就算再彪悍,不会去以卵击石。再说,和亲礼已经交于你我,自然也就不负责护送了。”
薛彪点点头,“王爷说得对啊。那我还是让手下再仔细清点一下。看看到底少了什么!”
王爷突然严肃起来,说“万万不可,已经耽误了行程,还是赶路要紧。再拖延还不知会出什么差错!”
薛彪答道:“还是王爷考虑的周到,那我这就带兵前进!”
这时,玄玲突然骑马赶到,“禀王爷,禀将军,我家大汗有事相商。”两人听了,调转马头,跟了玄玲过去。
恭顺王和苍狼汗“叽里呱啦”的说着,薛彪没精打采的听着,因为他根本听不懂东胡话。
过了一会儿,薛彪问道,“王爷,狼王说什么呢?我看他面色似乎不太好。”
恭顺王叹了口气,“苍狼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责怪我们护卫不利,说要他们胡人护送和亲礼,亲手交与太子之前,不许我们的人再插手。”
薛彪本以为狼王受惊,要收回和亲约定,结果只是要自己运送和亲礼,就笑道说,“我当什么事儿呢?反正咱们带来的挑夫都死了,那就还让东胡人抬着吧。末将还懒得管呢!”
稍作休整之后,送亲队伍再次开拔,东胡人和马队在中间,龙禁卫负责开路和殿后,一路上果然如薛彪所说,贼寇再也没有侵扰送亲队伍,平安走出了野狐岭;只是可怜二千龙禁卫,不明不白的死在荒郊野岭上,神都城中的妻儿也只能幽幽等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