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座朴实无华的民宅前,小雨见窗户映出微弱的灯光,猜测屋主极有可能失眠睡不着,为着某些烦心事,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午夜梦迴,内心耿耿于怀的荆棘死命纠缠,扰乱正常夜寐作息。
小雨上前按了门铃,果不其然,没多久一名脸色虽显苍白,但意识十分清醒,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开门迎了出来。
那女子早透过门孔看清了来人,对于突然三更夜半造访的不速之客,似乎不觉惊讶,她起先澹澹瞥了小雨一眼,然后彷彿见鬼了一般,目光又勐地飘过来定焦在小雨身上,不可置信地细细打量。
不知是不是明月的效果,抑或少眠眼花,那女子竟然感觉小雨浑身散发着浅薄的银色光晕,和以往有些不同。
小雨没理会那女子热切的注目礼,只当两人太久没见,一时半刻认不出来,便按照原本的来意,冷冷询问。
「可以让我进去吗?」
「求人这种态度?妳可真懂礼貌,和某恶人如出一辙!要不是念在妳深受其害,我大可不客气地用扫帚把妳赶走!」
那女子收回端详的视线,不悦地讽刺絮叨,然而却还是不忍心走投无路的小雨今夜露宿街头,她只好不情愿地侧身腾出空间,让她进屋。
两人一前一后通过玄关走入客厅,小雨望见桌上摆着阅读到一半的圣经,她明白每当屋主被惊滔骇浪的恨意所淹没而失去自我,或替火耑杀害的人感到愧疚、良心不安。
那时屋主就会一个劲、状似疯狂地读取上帝的话语,不断祷告,直至心情恢復平静,灵魂的痛苦与救赎接连交错,可悲的周而復始、循环不休。
如此精神状态错乱的状况已持续了十五年,自从屋主母亲去世之后,大概也是由那时开始,她恨不得火耑在世上消失!
屋主名唤琳音,跟烈焰旅团团长火耑是同母异父的姊弟,她之所以仇视火耑,是因为她亲眼看到他下手断送了妈妈的生命!是自己丧心病狂的弟弟杀了养育他们的母亲!是冷血的怪物辜负了亲情的慈爱!
从此,琳音的心底有块巨大的阴影,起初彷彿小污点不足为奇,随着时间流逝,火耑染红的鲜血愈多,背负的血债愈重,阴影跟着扩大渲染,最后佔据整个身心。
琳音到了近几年,变本加厉,经常想起妈妈遇害的那天,辗转反侧,梦魇缠身,徘徊崩溃边缘,宛如烙印疤痕那般难以抹灭。
那是琳音的不堪往事,同时也是火耑的。
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小雨听见两人在争辩,琳音双眼发红,扯着火耑的胳膊,心灰意冷地咆哮,要他拿命去换回母亲,悔恨妈妈当初不该生下没良心的孽种,指责他蓄意谋杀,这样的人不配苟活。
那时候,火耑会忆起孩提时代跟着母亲转的日子,他的名字是妈妈取的,也是妈妈教他写的,他泪流满面地向琳音解释,他说对不起,他是过失绝非有意的,他不似姊姊想像那样穷凶极恶的人。
火耑意图表达的是,他爱母亲一如姊姊,怎可能会对有怀胎十月之恩的妈妈痛下杀手,他再再哭诉悲痛,琳音次次无视,不相信他所言。
横亘两人之间的误解只有更深刻,心结彷彿尘土积沙成塔,火耑不知是故意作对还是自暴自弃,宛如应验琳音的期待,成长为该死的浑蛋,人见人怕、深恶痛绝的窃盗集团头目。
琳音看了看视线落在桌面上的小雨,她暗忖小雨此刻同样怀揣那些陈年旧事,她在内心深处叹口气,明白小雨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与火耑脱不了关係,便拉着小雨坐下。
「他这次又干什么好事了,逼得妳逃到我这来?是不是不好解决的状况?耳闻他坚持要把妳抓回去,妳不肯?」
小小迟疑了一下,小雨旋即点了点头,心想琳音十之八九讲对了,只是事态稍稍再严重一些,牵扯到感情问题,复杂很多。
水帝放话和小雨是夫妻,惹得火耑非常生气,不然这几年她在外流浪期间,以他的实力,强行掳她回旅团简直轻而易举,他放任不管的原因,是他认为可以给她部分的自由,只要在他眼皮底下就行了。
火耑不能接受哪怕再细小的失控,不论是谁明着暗着对小雨有企图,下场一概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如若是备受宠爱的她胆敢背叛,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后果更加悽惨。
琳音同情被魔爪渗透的小雨,好心收留,她看得出弟弟对小雨的态度不一般,她一面不希望小雨学坏,深入不法集团的事务,一面又期盼小雨能以她对弟弟的影响力,使火耑改邪归正,这样她的负罪感因此可以减轻许多。
几天过去,等小雨在琳音这裡安顿下来,眼线众多、消息灵通的火耑闻风赶至,除却母亲,这辈子他最爱的两个女人齐聚一堂,他一边欢欣鼓舞、一边紧张不已。
火耑有意无意地感叹着,谁让唯一的姊姊恨他入骨,而喜欢的小雨则想尽法子挣脱他,这两个女人凑在一起,好像没那么简单。
要是挑明了带走小雨的打算,火耑嘀咕问题绝对会给姊姊四两拨千金、消化于无形,自己不比姊姊说话条条有理,辩不过姊姊,他擅长暴力,却是不捨得用来应付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况且和姊姊照面,不免又会纠结在两人都心痛的那件事上。
火耑心裡不断打鼓,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但是他真的思念小雨思念得紧。
那天火耑透过窗子观察小雨,虽说在气头上,不过他还是注意到在水帝家中洗澡的少女,已经粗略有了凹凸的身形轮廓,玲珑有緻,肌肤也变得似水般柔嫩通透,相较几年前更加有女人味了。
闪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火耑每每暗地裡关注小雨时,都有这种感觉,别人不会懂,总之,她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