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环境决定命运”这就是我们住进这栋高级公寓的理由。
林曼的话似乎有一种魔力，明明是一句无所考证的烂话，从她的口中吐出来还是轻易就说服了我。叫我得了魔怔似的决定跟着她平摊这高级公寓的房租。
林曼在跟房东叔叔砍价的时候，我惊呆了。不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吗？硬是把在我看来不可能的情况下再狂砍下来三分之一。看来资本家对于钱的才华是天生的。这也让我对未来充满了无限遐想。心里的小恶魔沾沾自喜地：看来跟对主子了。
没有什么是天生的。人活着就有无数交易在等着你，所以砍价就成了最重要的生存技能之一。这是她在很久以后仍给我的一句话。我对于大小姐身份的她这么在意生存技能感到无解。她则给了讲了个四岁小女孩被后妈仍到商场然后比后妈还先回家的故事。她说从那天起，小女孩就开始钻研各路生存法则。我想我四岁的时候，只钻研过如何把气球吹得比邻居小新的大。
我看着她预付了三月房租，感激她对我捉襟见肘的窘样视若无睹。
林曼住下之后就病了。猜是在海滩那夜着凉的。可能再加上家变吧。
她天天关着房门，在里面喷嚏连天地，涕泪齐流，每天要用去三卷卫生纸。
关门前还不忘“叮嘱”身无分文的我赶紧交房租。
5
我心情不错。我发了近两个月的简历，终于有人向我抛来了一截还不错的橄榄枝。
我的职场第一则：见新伙伴必须拿出最好装备。
我得瑟地从林曼房间外飘过,吟起了黄梅调：“林大小姐，我很快就有房租喽”。我转着小圈一圈圈地转到阳台准备请我最贵的皮靴陪我去见新伙伴。
最后一圈在转到二百八十度的时候我徒然想停下却过不了惯性那一关，一个趔趄摔地。不是我转圈失误，而是，我看到了惨烈的一幕，一时腿软。
我的迪奥，我的花了我十几张大钱买的有点A的迪奥皮靴，我最贵的靴子，优雅地静立在阳台上没有得罪任何人的靴子，正被一管大水冲着往墙角游动，型都变样了。瑟瑟地被大水欺凌得全没了迪奥的排场。
是楼上的水管！
“到底是谁，你给我出来”我的愤怒被点燃，我用上了河东狮吼功。
6
大桥，林曼走后哭得最惨的一个男生。
林曼走后一个学期，他也转学了。听说是他爸当了煤老板，暴发得离谱。他就转去了林曼的那所贵族学校。
7
我以闪电侠的速度出现在水管那间房门前。
一个男子的声音一边开门一边拖着懒懒的延音说：“谁啊——”。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我面前，把我整个人淹没在他的身影里，连同我的气场一起。
只见他衣衫不整，头发乱立，裤脚上被勾上一女人**还浑然不知。我看着他脚上的火红色大码**，极力封锁笑穴。我拎起滴水的迪奥大叫一声：“你赔！”
他似乎被我的气势吓了一下，恍惚片刻之后，看了看我手上的鞋再又盯着我看。响亮地一拍手，大叫一声：“林依云！”
我也盯着他的脸在记忆中搜求答案。
“大桥？”要说女大十八变，男大至少八十变。我细看着，果真是变大只的成人版的大桥。那个常被人欺负的会哭的略显瘦小的大桥。在我印象中上了初中后，他是唯一一个会哭的男生。
“谁啊——”从房里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漂亮女孩，软趴趴地倚在大桥身上。不屑地看我一眼。
大桥热情招呼着我这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对这样的巧合极力地赞叹：“太有缘了。”知道了我就住他正楼下，又赞了一声有缘。
最近发生的事全在一个巧字。有林曼在前。加之我最贵的迪奥有可能因为老相识的关系得不到应有的赔偿。我此刻对十几年之后的又一次老同学再聚首，实在激动不起来。
“大桥，不好意思，我今天特别忙，反正都成了邻居，老同学的情分咱有得是机会再续。我就想问我的鞋怎么办呢？”
他终于被我的冷静给冷静了下去。
“大姐，您看这双怎么样呢”那女孩打开鞋橱，拎出一双一模一样的往我眼前一塞。
我本能地没有告诉大桥林曼跟我住。
8
我以为大小姐一朝落魄，怎么也得在床上躺个半年八载的，然后再花半年才能正常吃饭，再花半年正常说话，再花半年振作精神，再花半年或五年或重振旗帜重振家业继续辉煌或者，变成一个有故事的普通人，上下班之余，端一杯自己冲的咖啡，跟别人说她以前从不喝低于八十块一杯的。
前提是我以为。
林曼病一好，就到处晃荡。
用要回来的钱买了很多名牌的衣服鞋子包包饰品，说自己瞎逛瞎买的感觉真不错。言下之意以前都是她御用的造型师选好送过来，或者各种名品新货一到，就有人把货拿到家里让她先挑一轮。我在她大房子里干保姆的那三天就见过那些谄媚拍马的极品。
还买了看起来很上档次的各种年份的红酒，水晶做的高脚杯；玩起来手脚并用的游戏机；着实贵的咖啡机。
说暂时就先这样了。我在旁弱弱地说乱花钱，她撇我一眼，说你懂什么，这是作战前的必备。我想问她你接下来想做什么，她已经扭着小腰回了房。
除了摆弄这些，就只见她呆在电脑前，好在手指偶尔动一下，否则不被误为雕像也会被误为僵尸。
9
我的新工作没什么新意，又是平面。公司有安排我就去拍，按劳取酬。没有也不用去公司。一天拍个一两百套的衣服都算是轻松的。反正这行累起来累死你，闲的时候闲的发慌。公司里的姑娘们不是傍大款就是做小三要不然本身就是大款。所以个个都是名牌加身。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没房租也得买爱马仕了吗！我那是为了团结友爱，打好群众基础。
大桥的那个漂亮姑娘叫静娴，那天她一打开鞋柜，我锐利的眼往里面一扫，就决定交了她这个朋友。
我借着是大桥老同学的关系，一来二去就多了个地方借名牌。
“其实我一眼看出你那DIOR是A货”
“怎么看出来的”我实在好奇脱口而出,也不管志气那回事了.
“LOGO大了那么一丁点儿。”她用手比着大小放轻了声音应答，像在说一个秘密。她这么一说，我就原谅了那天她叫我大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隐瞒林曼这位我俩共同的老同学。但。
纸是包不住火的，在我“私下”见了大桥八次面之后，有一天，我微醺着说漏了嘴。
从知道林曼也住这，大桥这家伙对我和静娴姑娘的态度转变直接用了反向奔跑的方式。
10
林曼身穿一身阿玛尼的职业装，摆弄着了一会儿咖啡机，像模像样地端了两杯咖啡过来。
“先闻闻”她说。
“清香扑鼻”我做作地说。
“说清香就够了，你以为是牡丹花呢。再尝尝”
“润滑恩非常润滑，好咖啡”我说。
她满意地嗯了一声。
这架势，不知道是要闹哪样。上次还是一身职业的装倒了几杯红酒，让我尝让我说。
后来我对着一些所谓社会上流人士说红酒怎么样，咖啡怎么样的时候，真没辜负了林曼这番苦心。
11
这栋公寓楼住的大部分是金领阶层。白天楼里基本没什么人来往。最闲的就是我和大桥静娴了。林曼虽然家里呆着，但总是没闲，闲了宁愿睡觉也不理我。
大桥说是去年莫斯科念书回来帮他爸打理生意，可我看他天天跟女人混在一起，想说也就是回来帮他爸烧钱的。
那天我在大桥家喝点了酒很自豪地说现在女神林曼跟我住呢。大桥听完呆了三秒后转身就不见了踪影。我和静娴只听得癫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跟静娴说，看吧，不用5分钟他一准回来。在四分五十五秒的时候果然听到了他悻悻而回的脚步声。我笑说林曼没理你吧。他说林曼见我可热情了，还拍了我肩膀，说我长高了。
很久后，有一次大桥一边玩着手游一边突然问我为什么要瞒着林曼的事，“难道你喜欢我？”
这时我从林曼那学来的看一只蔽履的眼神帮我大忙。他一见我那眼神，就消了下去得瑟，继续了他的手游。
12
如果你以为女神是等了好多年才等来这么一个痴情郎，那就大错了。
那天，我去楼下倒垃圾。
轰轰一声，一辆紫色的兰博基尼跑车潇洒地转了个身停好。
我花了比平时长八十倍的时间把垃圾袋仍进垃圾桶。终于等到一只大长腿从车里往外迈步。车主整体亮相的时候，我禁不住左右探看，总觉得有台机器在某个方向拍着。我心说又不拍偶像剧，搞这档次是弄哪样。
我止不住好奇心，跟在这偶像剧男主角身后。
林曼作为这偶像剧的女主角，我还是很心服的。
“林曼，你还好吗?”男主说，光看背影都是深情的。
“谢谢关心我很好”
“可以让我进去吗？我想跟你聊会儿”
“对不起，我不想跟你聊，你有什么事就这儿说吧”
“可以再给我次机会吗？”
“不可以”
“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一次。”
“我说过我最讨厌被抛弃，我也说过背叛就是抛弃。拜托你不要一次次的叫我重复，让我觉得你跟个思维钙化的老年痴呆似的。”女主一口气说完。转身盯着男主，刚好与我正对面，我站得不远，清楚地看到她似看一只蔽履的眼神。原来女神不只看我们底层百姓是这眼神，就看男主也是这眼神。我心里稍稍平衡了些。
“好吧，不过，你就住这儿我不能放心。”
拜托，这儿可是高级公寓，治安可好了。
男主角左手亮出一串钥匙，右手又亮出一串钥匙。
13
林曼说送上门的食物若不吃了它，只会腐烂。倒不如化作养分肥沃自身。不敢接手的只是因为懦弱。
于是女神就在我倒完垃圾回来的一瞬间，拥有了别人一辈子的终极追求：一辆豪车，一套豪宅。临走的时候，女神还不忘交代他把房本和车本送来。
“林曼，你们家保姆还挺可爱的啊”男主路过我的身边时向我眨了眨眼。我只顾着花痴没反应过来，他划拉着俩长腿走远了。
我追着林曼的身后质问我是你保姆吗,是吗是吗，我的保姆期限早过了好吗？干嘛不否认！她看我一眼，再一笑。她把耻笑和眼神结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反应，更深刻了我内心深处那种想捏死她的冲动。
“别小看我，就算是小小一滴水，从电饭煲喷气口喷出来也能要了你一层皮！”
14
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此男主大名，只道人称薛少。巨富。
关于背叛无非还是男女之间那点事。而关于抛弃，女神说，若详细道来，至少可以让我写上十万字。那是关于豪门家斗中嫡女与三个后妈的硝烟。林父也曾是是个痴情种，与林母琴瑟恩爱甚是美满，直至林曼三岁那年，林母骤然去世。林父无处可解断肠之痛，开始沉迷酒色。林曼这才陆续有了三位后妈。这三后妈觊觎林父对林曼的宠爱和林家的万贯家财，一心只想灭了林曼，遂有了第一次把四岁的林曼独自一人留在商场，又不知经历多少类似的情节后，把林曼作为交换生“流放”到远离林父的郊区学校。
只是每次林曼都凭着一己之力顽强地回到三位后妈的“襁褓”之中，直到成人，林父同意让林曼搬出林家大宅独居。
女神说，没有被抛弃过的人，是体会不到那种无助和恐惧的，更体会不到那种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核反应堆般的强大能量的怪异。我猜测她令人抓狂愤怒的眼神和耻笑就是对着三位后妈千锤百炼而来。
一切的蜕变都是更美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