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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大隐隐于朝

徐达问孙纯宗:王敬那个蠢货会记账?孙纯宗道:你们是哥们你来问我。徐达想了想道:他是粗中有细,每次都是他分钱给另外几个兄弟,也许会记账,有可能。孙纯宗问:分给谁?徐达道:不就那几个人。孙纯宗道:五爷可是把你当儿子看,不要跟五爷打埋伏。徐达道:昭德宫五虎上将,他们干什么都一块儿分钱的,钱义死掉了,现在就是梁芳、韦兴、陈喜三个人,具体怎们分我没有问过,以后我的钱都送给柯兴,柯兴再去分。孙纯宗道:果然是个黑洞呀,章瑾是害怕自己钻进去被咬的骨头都不剩,所以才来密告消息。你还说你屁股上没屎,这十里之外都能闻到臭。徐达道:你看,五爷,我的药材全都质量上乘,所以比普通的贵两成,这事情绝对没有毛病挑。不独我,鹤年堂、怀庆堂、西北药局送到宫里的都是上品所以都贵。孙纯宗道:现在说的是行贿受贿,没说你的药假不假。要是有账册,白纸黑字的,王敬就是不出卖你,你也要被扯出来。徐达想了想问:季成到哪里了现在?孙纯宗道:走的水路,现在应该过了沧州。徐达道:看来我得去找王敬问问。孙纯宗道:东厂的人也在,你怎么去问,恐怕防的就是你们。徐达道:在外面办这件差事的应该是李玉,叶广是他的小舅子,我叫叶广去找他想办法与王敬说上话。孙纯宗道:那你就得快去安排了,到了京城估计东厂会看的更紧。北镇抚司将派囚车去河西务接应,我会叫阮全先赶到船上去跟季成通报,叶广目标太大不好混在里面。徐达道:我叫李兴李旺跟着去,王敬认得他们比较容易相信。徐达便把李家兄弟叫进来安排一番,孙纯宗道:你们就在后街口等阮全出来吧,他就带你们两个去。孙纯宗与李家兄弟都走了,叶广走进来把一份口供交给徐达道:这个叶刚是个软蛋,只是把夹棍拿出来他就全招了,叶刚、王俊都是马蹄岛的海盗,田广投降之后他们也一起投降了,田广安排他们都在四卫营领了差事。八月十八丑时末,田广得知你结婚很不痛快,他一直怀疑他家里的房子是你派人烧的,当然那确实是我们烧的。他不痛快就与叶刚、王俊一起喝闷酒,尚铭的亲随侍卫长孙仁副千户也在,八月十九子时他们都醉了,丑时末他们便到你家里去射箭放火。放完火他们被赵胜追,因为他们的马好所以跑掉了,他们很高兴就去灯市街继续喝酒,天亮之后方各自散去。徐达问:田广的房子着火,有没有烧掉些什么?叶广道:从马蹄岛弄回来的财宝基本上都烧干净了,所以最近田广才疯狂的四处敲诈勒索京城富户。徐达问:都敲诈了哪些人知道吗?叶广道:这个倒没有问。徐达道:去问出来,不要威逼,这次利诱。徐达从抽屉里拿出来三锭金元宝道:要画押,就说我们都会为他保密的,谁也不会把他交代画供的事情说出去。叶广拿了金子去问话,叶刚揣起银子痛快地交代了,徐达站在门外头听见了伍汀的名字就走进去问:伍汀?你们去敲诈伍汀了?那个崇福堂的江西老板伍汀?叶刚道:他用杭州知府的官船运送茶叶,偷税逃税,有个叫夏通的浙江举子到通政司上奏揭发陈让,其中就有这件事。在通政司坐探的番子照例打事件报告,田广就带我们去找伍汀敲诈,伍汀很大方当时就给了两千两白银,田广觉得要少了,又叫我去了一趟,伍汀又给了两千两。田广觉得事情不简单就去查伍汀与杭州知府衙门的关系,原来伍汀是杭州知府陈让的表弟,这不是陈让第一次帮表弟运货而是不计其数月月都送。田广又去要钱,伍汀被惹急了就托人找到尚铭告田广,尚铭叫田广罢手田广恼怒就说崇福堂富可敌国大有可为,尚铭就改变了主意叫尚铭先把伍汀抓起来审问,伍汀却不知去向。东厂就把崇福堂给接管了,把仓库里所有的茶叶连带库存银子全都抄没了,都送到了尚镛的茶叶铺子里售卖。徐达指着口供上的怀庆堂问:这个怀庆堂又是怎么回事?叶刚道:那是王俊听说有人吃了怀庆堂的药材死了,就怂恿事主到东厂检举怀庆堂卖假药,田广就去勒索。徐达问:你们不知道怀庆堂的掌柜王庆和是驸马都尉周璟的姐夫吗?叶刚道:后来才知道的,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过王庆和还是送了五千两给尚铭,另外还给了田广两千两。徐达道:画押,就这两件事详细的说一说,画供。你不用担心,没人知道你说了这些。叶刚道:大人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徐达笑道:有不利于我的消息跑来跟叶副千户说就可以了,少不了你的好处。鲁纪恒走进来禀报:东厂班头周冕来了。徐达问:几个人来的?鲁纪恒道:抬了四个人来。徐达道:我就知道从东厂出来就没有站着的,比过去西厂狠毒多了。徐达走到前院,院子里放着四个担架,周冕尴尬的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您可是说晚了,弟兄们手底下还是重了点,早知道就不会打了。徐达问:死的还是活的?周冕道:都是活的,都是活的。吴瑛一个个的查看伤势之后到:还还还都都活着。徐达道:活着就可以了,没指望从你们那能有全活人。周冕问:那么叶刚呢?徐达挥挥手,叶广把叶刚放了出来,周冕道:我们李凤李副千户叫我转达尚公公的意思,把这四个人交给你,前面所有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大家还是相安无事的好。这个罗勇是一定要抓的,今个就会由刑部出榜,东厂还会去淮安府搜捕,您就不要再多管闲事了。徐达道:我与漕帮从此也两不相欠了,你们随便怎么搞我也管不着。但是也请你带回去一句话,你拿刀捅我我就拿刀砍你,你不惹我我也懒得理你。周冕带着叶刚走了,徐达看着地上的四名漕帮弟兄道:抬到我家里去吧。

锦衣卫将四名漕帮弟兄送到徐达家里,徐达叫马忠带人将四人抬到了紫竹院药庐。顾真妃亲自给四个人医治创伤,罗勇来到药庐看见四个弟兄成了烂泥不禁怆然泪下,徐达道:你就别这样了,刑部将会出榜通缉你,我这里你是不能够再留了。东厂缇骑不日将要南下淮安搜捕你,你最好先赶回去有所安排。你这四个兄弟在我这里养伤,等伤好了最好也离开京城。罗勇道:我晚上就走,连夜回淮安。徐达道:你这次冲动可是给漕帮惹来大祸了,不过尚铭是个极为贪财的人,你们可以托平江侯陈锐出面周旋,无非是多赔一些银子了事。东厂估计也猜到你可能在我这里,我这里周围也许有东厂的暗探,不过我这里有一条通往白塔寺塔林的密道,你夜里从塔林翻墙出去。罗勇道:二弟大恩大德,罗勇来日必然结草衔环以报。徐达道:我这生意当年要不是罗二哥与漕帮兄弟们帮忙也不会有今日,这份情是一定要记挂的,说到报答就是小看徐达了。罗勇道:惭愧了。顾真妃带着四个侍女给漕帮四兄弟清洗伤口敷抹创药,等到包扎结束顾真妃吁了口气笑着对罗勇道:罗二哥,他们都是皮肉伤,身体素质都极好,十天半月都可以康复,不必担心。漕帮四个弟兄与罗勇千恩万谢,徐达对马忠道:你把他们抬到演武场兵器房住着,叫九叔公安排两个丫鬟专门侍候他们饮食,好生照料。等到人都走了,徐达从背后抱住正在洗手的顾真妃道:你看,新婚第一天就这么多烂事,叫你费心又费力。顾真妃道:若是这种仗义之事,你让我从早到晚我都高兴。徐达道:中午的萝卜菜燕窝羹把我都吃哭了,一辈子都没人关系我吃没吃午饭。顾真妃道:只是前二十七年,后面永远都会有人关心的。徐达道:我知道,所以我高兴呀。顾真妃问:宅子里有一条密道吗?徐达道:是装修的时候发现的,就在演武场马房里,通着妙应寺的塔林,有个机关门只能从里边打开,塔林那边是一个水井。我想应该是曹钦兄弟的后路,可是曹钦没有跑到哪里就被围在花园,他只能投进去自杀了。顾真妃指着面前的花园问:是这里吗?徐达拉着她走进花园,繁花似锦之后有一个水井,有个女花匠正从里面打水上来,还有个小孩儿在帮女花匠转轱辘。女花匠看见徐达与顾真妃就过来敛衽问安,顾真妃见她样貌娇媚举止得体而她的幼子也彬彬有礼不禁有些猜疑这女子的身份,徐达道:这是李二姐,四年半之前来到我这里做花匠,我们这宅子里所有的花草都是她种植的。李二姐带着孩子浇花去了,顾真妃走到水井边向下一望只见里边黑漆漆的,徐达道:很深,此处是这个宅子地势最低之处,下面积蓄了整个宅子的雨水,有管道通向妙应寺暗渠,曹钦也许是想从这里跑掉但没想到水那么深就淹死了。顾真妃叹气道:荣华富贵过往云烟呀。徐达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顾真妃问:那个李二姐真的只是一个花匠吗?徐达道:她叫李萍,也是个苦命的女人。顾真妃道:说给我听。徐达叹气道:这也是我以前造的孽。徐达便将李萍的故事说了出来,顾真妃叹气道:原来如此,确实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徐达道:要我杀她我做不到,我只有把她藏起来,这几年她就从来没有出去过。顾真妃道:她种的花草树木都很茂盛,可以想到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徐达道:遇见万翼就是她痛苦的开始,不过她也确实是万翼的真爱,万翼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找过其他女人。顾真妃问:你打算告诉万翼吗?徐达道:上次我在南京看到万翼日渐消瘦痛不欲生,我觉得在不告诉他他可能真的生无可恋了,我准备他这次觐见来京就叫她们母子与万翼相见。顾真妃望着那个孩子道:无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徐达道:京城就是这样,外表富丽堂皇里边却已经腐败透了,到处都是阴谋诡计与罪恶,我已经有了你此生也没什么遗憾了,也许到了离开京城归隐山林的时候了。顾真妃微笑道:你不到三十岁就像当隐士了。徐达道:看见你我就觉得外面的世界好丑恶,我真的有点烦了,整天这事那事一堆破事。顾真妃挽着徐达在宅子里漫步道:这里也很好呀,不就是我们的世外桃源吗?徐达道:这里是京城,怎么会有世外桃源,这里就死过几百口子人,老少妇孺一个不留,以前是鬼宅都没人敢住,只有我这个挖坟掘墓的敢来住。顾真妃低头也不说话,两个人走进紫竹院一阵风吹过来又听见了妙应寺的经纶转动之声,徐达问:你怎么不说话?顾真妃道:我只是在想怎么说才能排解你的烦恼呢。徐达道:是我自寻烦恼了。徐达与顾真妃在望月楼旁的池塘边坐下来,池塘里的红鲤鱼欢快的游着,顾真妃问:你说这鲤鱼快乐吗?徐达道:有吃有喝,也没人抓它们应该是快活的,你看它们游得多欢呀。顾真妃道:你说它们在江湖里是不是会更快乐呢?徐达道:谁知道呢,游得倒是自由自在些,不过江湖里吃鱼的很多,他们也不一定好过。顾真妃道:这里有这里的好处,江湖有江湖的危险,心中不安宁哪里又有世外桃源呢?徐达道:听起来好深奥。顾真妃问:你听说过东方朔吗?徐达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古玩行里东方朔也算个祖宗,与他有关的青铜玩器全都是价值连城。顾真妃道:东方朔也是你们山东人。徐达道:平原厌次人,在济南西北边,不瞒你,他的坟还在但已经千疮百孔,不知多少个盗墓贼都挖过。顾真妃道:东方朔才华横溢常有报国之志,因为他为人机智生性诙谐因此也得到了汉武帝的青睐。汉武帝任命他为常侍郎常年陪伴皇帝左右,他多次上书言事为民请命揭露弊政,还“陈农战强国之计“,总是想要得到汉武帝的重用,进而“为天子大臣“,实现自己建功立业的宏伟抱负。然而,终其一生,东方朔都没有飞黄腾达一直只是个小小的郎官,反而被群臣视如倡优,皇帝也只是拿他开玩笑,人生可谓悲喜交加令人感叹。但是他在朝廷之中耳闻目睹亲身经历各种黑暗、卑鄙和阴谋,他却从容应付所有的造谣中伤与污蔑始终屹立于朝堂,为一个个敌人或者诬陷他的小人送终,自古就被称为智圣。他也不忘记自己胸怀的天下苍生,一直用自己巧妙的方式来进谏,谏起上林苑、贺杀昭平君、谏杀董偃、谏戒奢侈,直至死前谏远巧佞等。他写有一首《据地歌》说,陆沉于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金马门就是宫殿大门,好像今天宫里的左顺门,也就是说把左顺门作为自己隐居的地方。晋代王康琚之《反招隐诗》有云,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伯夷窜首阳,老聃伏柱史。白居易也有一首诗说,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总而言之也就是“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只要内心里有隐逸之心看淡荣华富贵心怀天下,金马门也不失为隐居的绝佳之处。东方朔在朝廷深知伴君如伴虎,也知道自己揭露朝廷丑陋为民做主遭到许多人痛恨,更知道天子一怒血流千里,他曾在《答客难》之中说皇帝用人,尊之则为将,卑之则为虏,抗之则在青云之上,抑之则在深渊之下,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他就利用自己滑稽诙谐与玩世不恭的行为来隐藏自己,迷惑敌人。如长安娶妇、拔剑割肉、醉遗殿上、智辨驺牙等,都确实荒诞可笑与俳优相近。其实这正是所谓,圣人之道,一龙一蛇,形现神藏,与物变化,是东方朔的大隐智慧而已。你何不学一学东方朔,你我夫妻避世金马门,何必一定要去深山老林里去呢?别人说你是混世魔王,说你唯利是图,说你卑鄙下流,说你是个佞臣,那就把这些当做深山老林来隐藏你的一颗赤子之心好了。徐达呆了半天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顾真妃道:邵灿老先生前年曾有一部《新编偷桃记》说的就是东方朔偷王母娘娘仙桃的故事,他博学多才好好地把东方朔的生平事迹说与我听,看来就是为了我今天来告诉你。徐达豁然开朗,他搂住顾真妃道:正是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今后我就是东方朔的徒弟了,我们夫妻就在金马门遁世隐居。顾真妃道:但也不可同流合污,永远不要舍弃一颗忧国忧民的赤子之心。徐达抱起顾真妃转圈子,顾真妃笑道:只有一条不许你学东方朔。徐达道:说。顾真妃道:他是一年娶一个老婆,到了时候就换一个,你可不许这么干。徐达道:他是没有遇见你,遇到你哪里会舍得,我今后就是一个唯利是图溜须拍马不学无术的左顺门隐士了。

徐达与顾真妃在院子里畅谈东方朔,马忠带着他三叔三婶及未出嫁的堂妹来拜见徐达。马忠的母亲与徐达的母亲是同胞姐妹,大姐嫁给了猎户出身的徐老实也就是徐达的父亲,老二则嫁给临清马车夫马彪也就是马忠的老子。马忠从小就跟着老子养马赶马车,后来马彪病死了马忠卖了驴车才把父亲卖掉身边只剩下了一个妹妹,兄妹两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被一个杂耍班子收留。因为马忠人高马大天生神力正好练中幡功所以才被杂耍班子收留,他便靠着天生神力练起了中幡功养活自己与妹妹直到在济南再次遇上徐达。那时候徐达护送王艳返回山东博平的老家安葬王艳的母亲,十年不见但是徐达还是在庙会上认出了托中幡的黑铁塔般的汉子就是表弟。马忠也就不在戏班子混了,他带着妹妹马真与徐达一起去了京城,不过他把自己的去向写信告诉了唯一活着的长辈马老三。马老三在开封周王府养狗,他的老婆唐氏则是周王府的厨娘,马小六极其厌恶养狗也讨厌做厨子便跑到京城来投靠马忠。徐达见马小六机灵就叫他看门房,谁知道马小六是个短命的一年不到就死于非命。马老三千里奔丧来给小儿子收尸,他发现儿子看门房三年的薪水竟然比他在周王府养狗十年挣得还多,于是他请求留下来继续给徐达看门房兼职养狗看家护院。如今马老三又把老婆女儿都接到了北京,今天来院子里见徐达无非是恳请留用老婆女儿。这个唐三婶样貌白净举止得体,而她的女儿虽然长得有点胖但也是一脸福相,徐达问:听说三婶是周王府的厨娘?唐三婶道:启禀老爷,马唐氏在周王府是专做点心蜜饯的糕点婆子。徐达问:那你女儿是做什么的?唐三婶道:启禀老爷,马唐氏这个女儿叫做马灵巧,她在周王府衣帽房里专门做女红,什么衣帽鞋袜、铺陈帷帐、锦囊荷包、巾帕锦绣无一不精。周王妃也夸她手艺,经常传她去跟前教授女红,只要家里有衣服料子您就再也不用去外边买衣服去了,她都可以做得出来。徐达看看顾真妃,顾真妃道:厨房的事情就有劳三婶管起来了。马唐氏裣衽道:马唐氏必不负夫人所托,不知夫人能不能叫这个丫头也做点事情。顾真妃道:就叫灵巧姑娘筹办一个绣房,一来为府里制作些衣帽鞋袜二来教授丫鬟们女红功夫。马三婶拉着马灵巧跪谢,徐达道:忙你们的去吧。马老三一家三口走了,顾真妃道:马大哥,你留一步。马忠留下来,顾真妃问:我看三婶气度言谈非凡,她娘家是做什么的?马忠道:她娘家是河帮的。顾真妃问:河帮哪个堂口?马忠道:开封忠信堂。徐达问:真妃,你怎么会知道忠信堂这种江湖帮派?顾真妃道:都是听姨妈姨夫说的这些事,河帮老帮主唐文故去之后他的两个儿子为了帮主之位使得河帮分裂,以开封为界,开封以东为忠义堂,开封及以西则为忠信堂。马忠道:三婶就是唐老英雄的小女儿。徐达问:既然是江湖帮会的大小姐,为什么会嫁给你三叔这样养狗的人呢?马忠道:二十年前三叔无意间救了三婶一命,三婶就嫁给了三叔。徐达问:如此简单?马忠道:就是这么简单。顾真妃道:此等义气之事于江湖也不算稀奇。这时候马灵巧又返回来裣衽问安道:父亲命我来禀报夫人,邵皇亲家小姐遣人送来书信一封。马灵巧将书信双手躬身呈递,顾真妃接过信件道:你去吧。马灵巧躬身告退,徐达道:不枉在王府当过差,这礼数真的是没话说了。我说,你怎么会与这个邵筝有书信往来?顾真妃道:曾经在南京金兰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两个人一起上了望月楼,顾真妃坐到书房的案子前拆开信封,徐达凑过来问:说些什么?顾真妃道:无非是闺蜜之间的寒暄问候,知道我结了婚特意表示祝贺,还说她在京城一个朋友也没有,兄长约束他很紧不许她出门,她整日在家里犹如笼中之鸟。徐达道:你叫她来玩,王皇后的弟弟王清见过她一次,至今念念不忘,咱们创造机会看看他们有缘没缘。顾真妃道:邵筝兄长未必同意她到别人家里去做客,即便是同意了姑娘也未必愿意见王公子,我们若是刻意安排倒显得唐突无礼了。徐达道:她四哥邵喜在我手下当百户,我叫他去跟他大哥邵华说你想请邵筝来做客,邵华欠我许多钱并不敢回绝的。我叫邵喜一起来,王清不请自来,大家一起吃个饭,你们吃你们的,我们吃我们的,吃完饭我带他们去花园赏月季你也带姑娘去,这不就是花园巧遇了吗?顾真妃放下书信问:敢问夫君大人为何如此处心积虑?徐达道:只是想叫国舅感恩戴德,将来总有我要他帮忙的时候,以他的性情必然会拿命来帮我。顾真妃提笔道:好吧,我回信请她来。顾真妃写了回信把春兰叫了进来道:你坐我的马车去一趟邵皇亲家,亲手将信件交于邵家的五小姐。春兰走了,顾真妃道:春兰年纪稍长,谨慎稳重,机敏聪慧,我想叫她管事,可以吗?徐达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夏竹进来道:表小姐来了要见老爷夫人。顾真妃道:我们下去。徐达道:叫她上来就是喽。顾真妃道:中午我自己定的规矩,以后除了当值的侍女谁也不许进到书房来,无论什么客人都不许上楼来只能在楼下客厅等待。徐达道:夫人所言极是。顾真妃挽着徐达下楼,他们转过楼梯屏风就看见金玲坐着黄灏站着,黄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脸的委屈与无辜。徐达问:怎么了?金玲道:他舅舅不同意,要等他老子来,我现在很讨厌这小子,决定跟他分手,今天就叫他滚出去。黄灏扑通跪倒道:玲妹,你不要这样,要不我们跑吧,找个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地方过日子。金玲道: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我哪也不去了,你滚吧。姐姐姐夫,叫他走。徐达道:真妃,我听说过一种假死药,吃下去就会假死,叫黄灏吃了去吓他舅舅一次,只要死不掉他舅舅十有八九会出婚书。你听说过吗?顾真妃道:《珍珠囊》记载,服假死药,腹痛面紫无脉且昏迷。一个时辰后苏醒过来,会腹泻,三四天才会停止。徐达道:拿给他。顾真妃道:我没有配制过,也未知其后果。徐达道:那你配制一下试试看。顾真妃道:只怕会出意外。徐达道:我叫马老三明早去狗市买狗来,除了看家护院的再买几条给你试药用的柴火狗,狗吃了要是没事再给黄灏吃。金玲问:黄灏,你敢吗?黄灏道:真喝毒药我都愿意。金玲将黄灏按倒在椅子里给他端茶喝道:小黄,刚才是我不对,不该打你,表姐,你这有跌打药吧,我给他抹一抹。顾真妃叹气道:你可真是会造孽呀。这时马灵巧又来通报通政司右通政刘显来访,徐达道:赶快请到中堂看茶。

徐达来到中堂,刘显站在堂口仰头看房檐,徐达问:你看什么呢?刘显道:你这个堂没有堂名呀。徐达道:你给起个呀。刘显道:我看你自在得很,就叫自在堂。徐达道:那你送我块自在堂匾。刘显道:我请状元公谢迁给你题。徐达问:吴宽会卖你这个面子?刘显笑道:你不知道呀,他是我表弟。徐达道:你又没跟我说过,我怎么会知道。刘显道:他母亲姓邹,是我姨妈。徐达请刘显坐下来喝茶,刘显道:白行中来京城了。徐达道:甲辰朝觐来的早了些吧。刘显道:两淮出了伪造盐引案,漕运总督徐英把白时中、孙进及前后四任巡盐御史十余名官员全都参劾上了,白时中受同僚们委托进京来想办法大事化小来了。徐达问:伪造盐引?谁那么大胆子?刘显道:盐帮的一个堂主叫金贵,扬州一个千户叫谭英,还一个会印刷的鸿胪寺序班何玙,三个是主谋,还有从犯七八人,有帮会的也有官兵。自从成化十六年就开始在何玙家里刻板伪造,累计伪造了几十万引获利达十余万两。徐达笑道:金贵我认识,这个家伙一直唯利是图,这回可栽了。刘显道:我在做户部郎中的时候白时中就是我的主事,后来我去长芦做盐运使他是我的同知,咱们在长芦所有倒卖走私食盐的事情他都是赤膊上阵去干的,出人出力十分用心。徐达道:那你说怎么办。刘显道:白行中与孙进两个人代表两淮盐运司大小官员凑了三万两白银,叫我想办法。我想来想去,还得你来出面周旋。徐达问:怎么会周旋?刘显道:案犯前几天就送到都察院复勘了,估摸着一两天就会奏闻,从都察院到内阁我来找关系,司礼监就要靠你去疏通疏通了。徐达问:找哪一个呢?刘显道:厂卫三法司的奏本都是覃昌来批的。徐达问:老白也涉案了?刘显道:是他发现的,他想悄悄地把罪犯处置了,但是却被徐英给捅开来了。他现在也不奢望安然无恙,杖赎平调都行。徐达道:覃昌的价高。刘显道:一万两差不多吧。徐达道:差多了,他私底下有句口头禅叫好事成双,没有两万这事情办不成。刘显道:还要给都察院、内阁那边送礼,恐怕不够了呀。徐达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覃昌是那种既想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主,这也就是我去送他才收别人你连门都进不去。刘显道:好吧,不够我来补吧。徐达看刘显欲言又止不禁问:还有事吗?刘显道:记得你与我说过尊夫人也学道,还是清静派掌门贺兰芝的俗家弟子。徐达道:不错。刘显问:那你听说过孙碧青吗?徐达摇头,刘显道:清静派祖师焦奉真的二徒弟,全真教里如今最出色的人物,江湖美名其曰玉观音。徐达道:这样算她就是顾真妃的师叔祖了。刘显道:王皇后的婶娘李夫人以前是孙碧青的徒弟,孙碧青去京东盘山给师父扫墓才知道祖庭漱玉观被继晓给占了,如今暂居王皇后家郊外别院筹划夺回清静派祖庭漱玉观。徐达问:她想怎么夺回来?刘显道:周太后明天早上会召见她,之前也去给庆云侯府的高老太太传了道,大约是指望周家帮她夺回来吧。徐达笑问:高老太太不是你老婆的信众吗?刘显道:云端和尚对我老婆有偏见,逼着庆云侯来找我,我只好叫老婆暂时不要去了。徐达笑道:你老婆是茅山派,在云端眼里就是江湖骗子,清静派可是玄门正宗,你老婆这个锅是一定被砸了。刘显笑道:无所谓啦,她现在又找了个家世显赫的女信徒。徐达问:哪家呀?刘显道:袁都督大公子的小妾冯南,虽说是个小妾但是正室前年就病死了,袁家大小事情都是这个二姨太做主。徐达道: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她原是浙闽一带走私巨头青鲨帮帮主邱弘敏的老婆,邱弘敏后来在广东被抓住砍了头这个冯南就被发给了袁彬家做女奴,冯南怂恿袁彬父子与浙江镇守太监张庆秘密合作招募邱弘敏旧部往日本琉球贸易。京城有名的厚德堂杂货铺那就是袁家的,如今袁家这么有钱一多半都是她给赚来的。刘显道:我就说袁家父子都不善经营也没有多少田地,为什么会这么有钱,原来也干了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今天我给你还带来了个礼物。徐达问:什么?刘显从怀里掏出一本单薄的册页道:这是姚记报房的第一份邸报,是成化十九年八月的旬报汇编。徐达接过来翻看一番之后点点头道:用纸上乘,印刷一流,编排也不错。刘显道:这都是那个叫姚崇的通政司典吏主持,他召集联合了一帮子干报房的老手。现在主要是这种册页旬报与单页的宫门抄,我帮你两个都订了,每天都会有人给你家门房投送的。徐达道:贵不贵呀。刘显道:尹昱定的价格,旬报每份一两若是订全年就是三十两,宫门抄两钱银子按月订五两按年订五十两。徐达道:还真是有够贵的,你给我订了多久的。刘显道:送你一年的。徐达笑道:那可叫你破费了,也好,拿给真妃妹妹打发时间,刘显道:朝廷诏旨部院政令军民奏疏择其要者以闻,你可是管事的锦衣卫千户官,又做了那么多买卖,朝廷大政形势你可不能不关心,你不是苦恼自己不会写奏疏吗?看一个月邸报不会也会写奏疏了。徐达道:叫你老婆没事了也来找顾真妃玩玩,既然都只在京城咱们又是哥俩,就叫她们做个朋友,真妃在北京真的除了我谁也不认识。刘显笑道:好呀,不过我老婆是个神婆,我怕她把你老婆带坏了。徐达道:其实我也想叫真妃学一点神婆的本事,这次在塞外我就叫她装了一回医巫闾山天女装神弄鬼,吓得阿尔乞蛮屁滚尿流。刘显道:其实我老婆还很喜欢唱戏,那一口海盐腔还是蛮地道的,叫你老婆教教她,回家唱给我听着解闷。徐达笑道:好呀,我已经叫南京的金玉班进京来了,就住在我的花戏楼里唱戏,到时叫你老婆也上台玩玩。刘显问:你要在家里养个戏班子吗?徐达道:顾真妃喜欢,我也喜欢,好久不唱了,嗓子都痒痒了。刘显咳了咳道:还一件正紧事差点忘了。徐达笑道:扯了半天才说的事情哪里会是什么正经事,我看前面都不是正经事,下面这件才是你一直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要紧事。刘显有点尴尬的笑道:我堂弟刘能说展字号的老掌柜回老家养病去了,现在由少掌柜展玉泉打理长芦的生意。徐达道:老展给我写了封信说了下。刘显叹气道:你也知道,南场生意不好都是因为交通不便,展玉泉想在沧州南场大清河盐场修一条三合土路再架两座桥再在运河开个盐码头,初步预算需要耗银六万九千两。另外他还想借钱给给北场芦台场的灶户,由展字号报请分司统一整治,叫他们扩大盐场增加炉灶力争今年将芦台玉砂的产量翻一番,此项估计又要白银四万八千两,是无息借给灶户以灶户余盐作为抵押的。徐达道:要是其他盐商也走大清河盐场新道,我们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刘显道:展玉泉计划搭建的两座桥是吊桥,只有展字号才可以使用,别家过这里就要交钱。徐达笑道:真是有才呀。刘显道:展玉泉想法倒是不错,其实我以前做长芦盐运使也是这样规划过,但是都因为拿不出钱来胎死腹中。现在他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干脆就趁着今年冬闲把这两件事给办了,到了明年夏天咱们这个食盐买卖可就风生水起了。徐达道:你这家伙还跟我绕,其实你们都商量好了。你恐怕拿不出来钱吧,又不好意思要我一个人拿钱出来而已。刘显脸红了起来道:十一万七千两白银这是预算,但总要多算一点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这次最好一次追加十五万两白银的股本。现在我也不瞒你,我弄这个报房还有家里修花房花了不少钱,确实有点捉襟见肘了。徐达道:好啦,以前就说好的,你不出钱只出你自己,你那两成我也出了总计九万两,股份分成比例照旧。刘显握住徐达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徐达道:好啦,老刘,你也不是白拿钱的,你出力也是很大的。就拿大清河开路架桥修码头来说,长芦盐运使司、沧州知府衙门还有漕运总督衙门,都要有你去协调关系的,不是谁都可以在运河上开个口子的。刘显道:你这样说我舒服一些,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了。徐达道:抓紧干吧,明天叫你堂弟刘能来找九叔公开银票。

刘显没有兄弟姐妹唯有一个小十几岁的堂弟,当年徐达找他入伙展记盐号的时候刘显便把刘能派到了展记做二掌柜,四五年间展记得到蓬勃的发展如今已是长芦三大盐商之一分号遍布直隶与顺天府。刘显在管粮宣府的时候东窗事发被都察院勘问,他找到了徐达帮忙脱罪不仅没有罪还被升任长芦盐运使。他到任后帮助万永盐号在长芦大肆倒卖盐引与私盐,后来他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被巡盐御史弹劾很快被贬官到了山西按察司做副使。徐达早有自立门户之心,他不仅仅替万通中盐贩盐而且自己也与展记盐号合伙做食盐买卖,他把刘显拉进去就是看中刘显进士出身人脉广泛说好了两成身股钱都是他来出。展玉泉是山西青年商人里边的佼佼者,刘显很看好他的经营能力也想继续合作,可是展玉泉提出了追击扩充本银的建议却使得刘显十分为难。他来到京城之后开销巨大实在拿不出三万两白银,他早不是长芦盐运使了如今年年分红已属非份怎么还好意思要徐达继续拿钱充实本金呢?他犹豫多日最终还是来跟徐达说了,他猜测徐达不会跟他计较这些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刘显如释重负心情好了许多回到家里跟刘能说:明天早上去徐家找徐忠拿会票。刘能喜出望外的问:成了?刘显点头道:他拿钱出来,把我们的钱也给出了。刘能啧啧道:真有钱呀,自己家里就能开九万两银票,听说只有山西佬开的永利银号才有空头银票会票,只有存银五十万以上的才有资格领开。刘显问:还有这种空头银票吗?刘能点头道:这都是山西佬的发明,你在银号里存银五十万就可以领取四成存银额度的没有填写金额的空头银票会票,你自己在家里就可以填写数字,盖上印信就可以到银号取钱去。这时候两淮盐运使白行中来了,刘能告退刘显看白行中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禁笑道:好了,我去找过徐达了,他会替你到宫里找路子的,等会你跟我去彭华,他与右都御史李裕关系要好,只要他去说情李裕就一定会对你从轻考虑。白行中问:为什么呢?刘显道:彭华是南党大将,江西官僚的领袖人物,李裕要想在朝中有所作为就不能够不给彭华面子。白行中道:我银子都带来了,要给他送多少。刘显道:李裕是不收钱的,就给彭华五千两白银,他不但可以在李裕那里给你说好话,还可以在万安那里说上话。白行中道:他自诩清流自命清高会收这个钱吗?刘显道:以前那是不一定收,现在他续了弦是个不到二十岁的美人儿,是吏部右侍郎黎淳的侄孙女颇通诗文,他是爱的不得了,有的没的在我面前哭了几次穷了还说委屈自己没事不能委屈娇娘子。白行中道:那岂不是老牛吃嫩草。刘显道:京城流行老夫少妻,不行就吃药好了,六十岁照样生龙活虎。白行中问:那宫里呢?刘显道:要两万。白行中道:京城物价还真是贵呀。刘显道:然后我们去拜访刘阁老,你三哥湖广巡抚白行顺可是他的得意门生。白行中道:三哥最近生病卧床,这次就不能来朝觐了,专门写信给我叫我来京时上门向刘阁老问安,书信我都带来了。刘显道:你是个举人出身,做到今天的位置实在不容易,只要过了这一关,再努努力,你们陕西清涧就能出两个姓白的巡抚,开国以来前所未有呀。白行中道:先度过这一关再说吧,真是无妄之灾呀,这些个可恶的盐贩子,千刀万剐都是轻的,害死我了。刘显道:现在说这些有用吗?你都是自作聪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为什么想掩盖呢?瓜田李下,没吃羊肉也是一身骚。两个人带着银子先去拜访翰林院侍读彭华,五个装银子的木头箱子就摆在院子里,彭华与一个羽扇纶巾风采卓绝的文士正好路过此处。彭华与刘显寒暄,彭华介绍白行中,然后彭华介绍身旁的这位文士道:这位就是当今之大儒岭南之高人陈白沙先生,此番为两广总督朱英推荐为乡贤隐士,万岁下旨召他来京征用。刘显连忙深施一礼道:原来是白沙先生。陈白沙本是广东新会的一个举子,因为学识渊博又居住在白沙村所以被人称为白沙先生,他可以算是整个岭南最有学问的两个人之一因为还有一个叫做邱浚。陈献章颔首示意,彭华指着这些箱子问刘显:刘大人,你所带来的是什么?刘显道:是老家一些土特产。彭华怒道:你也知道我的为人,你来拜访我我高兴,但是带礼物来就让我不高兴。刘显深施一礼道:刘显冒昧了,马上就抬走。彭华送陈献章离开,白行中头冒冷汗道:那咱们走吧,彭学士似乎生气了。刘显摆摆手道:看看再说。过了一会儿彭华又回来了,他咳了咳对刘显道:你说你这是做什么,白沙先生在此,你说什么土特产。刘显打开一个箱子展现出白花花的银子,彭华皱眉头道:你这是何意呀。刘显便把白行中的事情大概说了一番道:他真的是无辜受过,平时也是勤政爱民的,还请彭侍读在李总宪那里说几句公道话。彭华道:白行中,湖广巡抚白行顺是你兄长吧。白行中躬身施礼,刘显道:他哥哥是他哥哥,他哥哥是刘珝的学生不错,但他可是我的好老兄,南南北北的事情他从来不参与的,以后彭侍读有任何吩咐也是要竭尽全力的。彭华道:我权且说一说。刘显道:那可就太感谢了。刘显拉着白行中就走,彭华道:刘大人,你把这银子抬走呀,我不能收。刘显道:没有东西是我的呀,我没带东西来呀。刘显白行中匆匆而去,彭华立刻叫家人把银子给抬进屋子里去点数,他就在书房等着过了一会儿家人来报:五千两白银。彭华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他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听仆人说:老爷,民表少爷来了。民表少爷是黎淳的二公子,彭华主持湖广乡试的时候录取了他所以算是门生,也就是他极力促成了彭华迎娶他堂妹黎淑仪的事情。彭华对他心存感激这些日子带着他见了不少京城俊秀人物,而这些俊秀人物十之六七都是明年春闺的帘官其中也许就有可以决定黎民表能不能登科的关键人物。彭华问:民表贤弟所为何来呀?黎民表道:兄长忘记了吗?不是您说今天要我来,您要带我去参加月河会。彭华道:是是是,我都差点忘了,我们现在就走,去月河梵苑。

月河梵苑在朝阳门南苜蓿园西,为西山宝藏寺主持道深禅师所建。道深和尚是西域番僧宣德年由播州宣慰使引见入朝,他用二十年营造了月河梵苑作为自己安养之所竭尽巧思,园内梯台楼阁水流花木布置为京城最为出色颇为翰林院与詹事府的清流才子们所推崇。他们每年都会相邀一起到月河梵苑游玩聚会吟诗作赋京师人称月河会,其中翰林院的青年才俊如李东阳、程敏政、倪岳、吴宽、谢铎等都被视为将来的国家栋梁之材。道深和尚早已经归西,月河梵苑作为京师名园几易其手如今的主人为开封锦缎商人梅俊。梅俊是前驸马都尉梅殷的曾孙,他在买下月河梵苑之后继承了道深和尚亲近文士的传统,他不仅仅将月河梵苑无偿提供给京城文人墨客聚会更加包办饮食周到接待。今天又是会期,一帮子翰林才子陆陆续续来到了月河梵苑,若在以往梅俊必然已经站在门口躬身迎客而这一次则换成了一个年轻人。彭华与黎民表走进园子的时候李东阳正在问那个年轻人:你叫什么?是梅先生什么人?年轻人道:学生梅清轩,南京国子监监生,梅俊是家父。你父亲呢?梅清轩深施一礼道:父亲昨日已经被东厂抓了起来,他嘱咐我一定要把先生们最后一次月河会办好,以后恐怕就不能够再在这里开怀畅饮了。程敏政问:为什么呢?梅清轩道:家父在会同馆乌蛮驿与贡使贸易,东厂说我父亲非法贸易就抓起来勒索金银,父亲不愿意给钱他们就把我父亲抓起来还把所有贸易的锦缎全部没收,这使得绮绣堂立刻陷入了资金周转不灵还要给付京城各家订购的货物,如果无法给付货物就要赔付违约罚金,所以我们只能把月河梵苑出售给尚铭的弟弟尚镛拿回货物。梅清轩娓娓道来既不慌张也没有哀求之色,几个翰林却都低下头去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李东阳问彭华:彭兄,你可有办法周旋一二?彭华道:尚铭打倒了汪直、王敬现在风头正盛,这显然是在罗织罪名敲诈勒索,哪里有周旋的余地?只能破财消灾了。梅清轩道:父亲交代,这都是俗人俗事,不能够打扰各位学士的雅兴,请继续如往日吟诗作赋对酒当歌。梅清轩深施一礼之后离开了月河梵苑,他带着月河梵苑的地契来到了东厂旁边的尚记茶叶铺,尚镛照旧在这里做生意也照旧给顾客开了张收据,字条上写着绮绣堂买平安茶叶一百斤田百户见单发货。梅清轩叹了口气拿着单子就去了东厂找百户田广,田广带着他去牢房里去见他父亲梅俊。梅森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梅清轩也没有啰嗦什么就把父亲背了起来,梅俊虽然五十多岁了但身体还算硬朗即便被打成这样也没有死掉。父子两出了东厂梅俊问:月河梵苑没了吗?梅清轩道:没了。梅俊叹气道:国家这个样子,叫我们这些生意人怎么活呀。梅清轩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些个专权的宦官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梅俊道:孩子,绮绣堂自你外公那时候开始已经有七十年了,你,你要把它维持下去,等到一百年的时候要给我烧柱香。梅清轩道:父亲不要这样说,你会活着看到的。梅俊道:不要为为父亲守孝,店铺也不许停业,你娘的骨灰埋在宝藏寺里,我死之后要把我火化然后将骨灰与你娘放在一个瓶子里,再埋回去。梅清轩含泪道:父亲都说些什么呀。梅清轩背着父亲返回绮绣堂北京分号,伙计管事们围了上来将梅俊放在罗汉床上,这个时候梅清轩才发现父亲已经停止了呼吸撒手人寰。梅清轩与伙计管事跪下来痛哭起来,京号管事梅三道:大少爷,下面我们该怎们办呀。梅清轩道:店铺照常营业,咱们被扣在张家湾的绸缎已经解冻了,你带着伙计去安排往各家发货,这件事为重中之重。我护送父亲的棺椁灵去宝藏寺,我会恭请祖能法师为父亲超度一下。梅清轩遂将父亲棺椁灵位移到宝藏寺存放,宝藏寺主持祖能与梅俊十分要好此番看见老友灵位不禁泪流满面。梅清轩将事情前因后果说给祖能听,祖能一声阿弥陀佛只能够摇头叹息,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为亡友念念经超度超度了。梅俊本人忠厚守信急公好义在江南商人中很有威望,他被东厂害死的消息传开之后江南的许多商人都自发前来吊唁,他们聚集在宝藏寺灵堂外群情激奋竟然商量起准备罢市。梅俊生前最要好的朋友有两个人,一个是苏州布商翁笾一个是无锡兰雪堂的书商华燧,两个人最近正好都在京城做生意不久前才刚刚与梅俊在月河梵苑畅叙欢情。华燧悲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是个好脾气的人此刻也已经气的发起抖来,他与七八个江南籍商人约定从即日起关门歇业十日门前白天也点白灯笼写一个冤字。翁笾在江南商人中生意做的最大众人都推他出来主盟,翁笾也不好推辞就立了罢市盟约共同签署一时间十几个江南商人都在盟书上签了字。盟书放在宝藏寺梅俊灵堂,凡是前来祭拜的商贾都可以署名参加此次罢市,没有想到消息不胫而走前来签署罢市盟约的除了苏州无锡杭州的商人还有徽州的、江西的乃至于山西的。盟约罢市的商家从十几家竟然在短短三四天间会签到了一百余家,到了八月二十五日头七这天整个京城市面一多半的商家都关门歇业挂出了白灯笼。翁笾待在自己的京号不禁有点心惊肉跳,他推开窗户往外看街上一半的商号都关上了门,他叫上儿子翁启明道:咱们爷两现在就得出去躲躲风声,虽说法不责众,但是你爹是盟约之主恐怕会惹上官司。翁启明道:我们不做生意也有罪吗?翁笾道:如今京城是讲道理的地方吗?你梅叔叔是何等忠厚老实之人,他都不得好死,你还讲什么罪不罪。快收拾东西,先回临清再说。父子二人正在说话,京号管事翁贵跑上来道:东家大少爷快走,东厂番子已经到前门了,气势汹汹还带了镣铐。翁笾与翁启明就从后院门离开了少山布庄,他们看见东厂缇骑挨家挨户去敲那些挂灯笼歇业的商户,而在崇文门还有十几个东厂官校对于出城的商贩挨个进行拦路检查。翁笾与翁启明知道事情不妙,只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有个人探出脑袋道:少山兄快过来。原来是华燧,翁氏父子跑过去钻进马车箱子,华燧道:东厂要抓你,少山兄,是我害了你呀,我们各个城门都转转,我一定要送你出去。还有盟约书在你身上吗?翁笾道:在呀。华燧道:赶快毁掉赶快毁掉,不然被东厂得到就要瓜蔓抄了。翁笾拿出来四页盟约书拿了出来,华燧从锦袋里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在车厢里烧了起来。三个人被呛得直咳嗽,华燧的马车夫道:老爷,正阳门也加紧了盘查,过不过。华燧道:不要冒险,再去宣武门。京师九门皆有加派的东厂官校进行盘查,华燧道:看来是出不去了,还是暂时找个地方躲几天吧。翁笾问:华老弟可有去处?华燧道:我们去叶氏书铺呀,他在宣武门里铁匠胡同。

翁家父子随华燧来到了铁匠胡同叶氏书铺,书铺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叫做叶文,叶文便把他们三个人暂时安排在自己藏刻板的仓库里边躲藏。翁笾问华燧:这个叶掌柜与你是什么关系?华燧道:是我二表弟,不用担心的,很可靠。翁笾叹气道:想我翁笾纵横大江南北竟然也有如丧家犬之日。华燧微笑道:谁没有个不如意的时候呢。翁笾道:还不是你无事生非,你自己去闹就好了还要推我出来。华燧道:你不是德高望重嘛,江南商人看苏州,苏州商人看东山,东洞庭山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翁笾道:这件事就不说了,山西佬郭锡那边怎么说。华燧道:我都给忘了,他要我跟你说,他愿意承销少山布庄在辽东的布帛,今年趁着下雪前先送两万匹松江花布到辽东去,明年的在十二月中再行商定。大家尽快签个文书,他就先给你一万匹的钱就按你说的八钱,但你得给他送到山海关,他在山海关接货。翁笾道:算上运费其实我等于卖给他七钱,既往无论是谁都是从临清仓提货的。华燧道:他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他说他在明年会定下至少二十万匹,薄利多销你也是有利可图的。翁笾想了一会儿道:这些山西佬就是会算计,好吧,我同意,我签了文书再离开。华燧问:可是你怎么去见他呢?现在东厂在到处找你。翁笾道:请他来这里就是喽。华燧受人之托就去找山西籍辽东商人郭锡,他本来只是个粮食商人这几年生意大了也开始做茶叶布匹买卖,也因为生意做的大而与另外两家晋商合称辽左三晋都有五十万两以上的本钱。郭锡住在山西典当商人集资兴建的当行会馆。当行会馆在石牌胡同北口,华燧刚刚走到门口就被几个番子包围夹住,一个鹰钩鼻子头目道:华老板,不要动,我是东厂的管事班头周冕,跟我走一趟吧。华燧道:周班头呀。咱们有话好好说,我给你银子就放过我吧。周冕道:拿三千两出来我今天就放过你。华燧道:你容我先进去办件事,我出来就带你去拿银子。周冕道:你们南方人太狡猾了,我已经被你骗过一次了,现在你写个条子,我叫弟兄送到兰雪堂京号拿钱来赎人。华燧便与周冕等人走进了当行会馆,华燧从门房处索要了纸笔坐下来写条子,他趁东厂番子不注意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当行会馆。他来过当行会馆知道客房位置往后巷还开了一道偏门,他打算从偏门跑出去只要拐到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东长安街那就泥牛入海了。谁知道当行行会今天正好开鉴宝会,这时刚结束客商们从里边出来,华燧被人流夹着也走不动随即就被周冕等人按倒在地就开始殴打。有个和尚走过来大袖一挥就把两个番子打倒在地,周冕看这和尚器宇不凡还披着金丝袈裟不禁咳了咳问:大师,我们是东厂的,不知您在哪座庙里的师傅呀?这和尚一声佛号道:贫僧云端,主持敕建慈仁寺。周冕倒吸一口凉气,这位主儿就是大名鼎鼎的云端和尚,周太后的三弟周吉祥。周冕道:云端大师呀,这是我们东厂的犯人,我得抓回去。华燧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道:云端师父,我是无锡兰雪堂的华燧,我的京号上个月才给僧录司印过开元法门寺版的《华严经》、《金刚经》。周吉祥奥了一声道:印的很好呀。华燧道:我就是吃这碗饭的,何况是佛经,一字一句关联禅机,万万马虎不得。云端问:你那里有玄奘法师当年所译佛经吗?华燧道:倒是有一部显庆版《大般若经》,不过藏在无锡不在北京。云端喜出望外道:不置可否请到京城刊印。华燧道:可以。周冕还要说什么,周吉祥道:你们去吧,贫僧要与华施主说一说刊印佛经的事情。周冕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悻悻而去,周吉祥问:他们为什么抓你?华燧便将前因后果道出,周吉祥愤愤道:尚铭这条阉狗穷凶极恶了。华燧问:法师来此处也是来寻宝的吗?周吉祥道:西天密宗高僧室利沙当年入朝觐见永乐帝,他献给永乐帝的五尊金佛及菩提伽耶大塔图纸,永乐帝明令在元代大护国人王寺原址修建真觉寺及金刚塔,真觉寺修好之后永乐帝驾崩金刚塔断断续续修了很多年。成化初年扎巴坚参恳请继续修建真觉寺菩提伽耶大塔,成化九年真觉寺宝塔修建完毕,可惜已经没有了室利沙金佛作为圣物工分,这也成为了扎巴坚参的遗憾。听说当行里有一尊金佛很像是当年的的真觉寺金佛,要在当行会馆鉴宝会上竞买,贫僧专门来看一看,本来准备请到慈仁寺供奉可惜被个番僧拔得头筹。华燧问:真是御赐金佛?周吉祥道:正是。只见一个黄须番僧抱着尊金光璀璨的佛像走了出来,华燧问:师父,这个番僧是何人?周吉祥道:西天佛子乳奴班丹,他的师父就是扎巴坚参,扎巴坚参自称少年时候曾求密宗真谛于室利沙,所以他这一派弟子自称密宗嫡传对于真觉寺金佛都很是崇敬向往。和尚我还没有开价,这个番僧张口就是一万五千两白银了,看他势在必得,本就是他们密宗之物,和尚也就不争了。乳奴班丹走了,周吉祥道:你跟和尚去慈仁寺去吧,在那里没有人敢难为你。华燧道:也好,不过我要先进去替朋友传个口信。周吉祥道:你去吧,和尚在门房等你。华燧便去给朋友递消息,周吉祥在门口看见周冕等几个番子簇拥着个军官走了过来,他们走进当行会馆也不理睬周吉祥周吉祥却喊住他们:你们进去干什么?那个军官拱手道:卑弁东厂理刑副千户李凤,进去找个人。周吉祥也不好说什么,他也跟着走进去李凤问:大师要进去做什么?周吉祥道:和尚有个朋友要去慈仁寺,和尚正好有一辆驴车,带车厢的,送他一程。李凤道:您是皇亲国戚,也是世外高人,请不要干扰东厂公干。周吉祥问:如果和尚偏要干扰呢?李凤道:大明朝可是有王法的,卑弁奉的可是提督东厂太监尚公公的命令。周吉祥突然打起了拳,李凤问:大师这是做什么?周吉祥道:和尚的师父昙季方禅师以前是盘山北少林寺的主持,他教了我一套伏虎拳用来防身也可打狗,这拳法脱胎于少林铁砂掌,也叫铁砂伏虎拳,谁来试一试。和尚好久没有与人对练了,骨头都酥软了。李凤与周冕使了个眼色便一起出手想制住周吉祥,谁知道周吉祥怒目圆睁突然运足了气力原先软趴趴的拳脚竟然虎虎生风。李凤骇然道:混元一气功。周吉祥与二人打了好一会儿,华燧走出来看见混战不禁呆了,李凤扑向华燧却被周吉祥一拳打中后腰惨叫一声就栽倒在地,李凤动了杀心就要甩出自己的独门暗器五步断魂针只听周冕道:副千户不可损伤皇亲。李凤咬了咬牙将五步断魂针甩向华燧,华燧膝盖中招随即倒地抱着膝盖痛苦哀嚎起来,周冕跑过来扶起李凤仓皇而去道:周皇亲今天就给你面子。周吉祥来到华燧身边,华燧已经面色紫青眼睛充血神情迷离,周吉祥知道暗器上淬有剧毒此刻已经开始毒发。华燧痛苦不堪身体开始扭曲,周吉祥只能坐下来双手合十为华燧念经超度。有个病歪歪的圆领方巾中年男人走过来蹲下,他把了把华燧的脉搏又闻了闻是膝盖上的伤口若有所思道:五步蛇毒,和尚你要想救他,就得为他吸吮伤口。周吉祥问:有救?这个人取出针砭包抽出几根银针扎入华燧大腿道:我先封住其穴道不使毒性进一步散发。他又用小刀割开伤口用磁石吸出暗器道:用酒清洗伤口,然后吸吮,吸一次漱一次口。周吉祥道:可是和尚持戒呀。这人道:我不会给他吸毒的,你不吸他就得死。和尚点点头,有人已经拿来了一壶酒,和尚便去清洗伤口然后吸吮,这人站起来道:再之后就用马车送到回春堂总号去,不远,就在棋盘街。和尚问:你是何人?这人道:江南钱宗嗣。周吉祥道:原来是病郎中,和尚已经猜出来了。钱宗嗣道:和尚少啰嗦了。钱宗嗣走了,周吉祥为华燧处理完伤口叫徒弟性容帮着抬上驴车送往回春堂。回春堂的坐堂郎中用回春堂独家的毒蛇伤药六味驱毒散为华燧涂抹伤口,钱宗嗣则在东边隔间帘子那边给人看病动也没有动一下。郎中道:六味驱毒散外敷,三叶青丹研碎温水内服三天,总计三十两银子。周吉祥道:为什么这样贵呢?三十两呀。郎中道:都是独家秘方用药,包治包好。周吉祥叫徒弟性容付钱,他问郎中:这位施主不会有什么大碍了吧?郎中道:包治包好。这时候外边走进来两个丫鬟站到门内,有个十分面熟的肥胖中年妇人扶着一个戴斗笠面纱的贵妇人走进了西边的隔间。周吉祥问:西帘之内也是郎中吗?郎中道:钱先生女弟子。周吉祥道:女医倒是很少见,不知姓甚名谁。郎中道:姑射真人,何许人不得而知。周吉祥道:京城装神弄鬼的人还真是多呀,还取了个仙女的名号。那个肥胖妇人走出隔间在药铺里转悠,周吉祥认出来这个女子乃是经常进宫给周太后推拿按摩的林丽,她是锦衣卫五城巡捕指挥佥事季成的夫人在宫廷内外上蹿下跳活络得很。林丽也看见了云端和尚,她笑着走过来阿弥陀佛道:这不是云端大师吗?最近还想着到您庙里烧烧香呢,慈仁寺可是咱们太后自己家的寺庙呢,不过您最近也不进宫去,昨个太后还说您是不是又云游四海去了呢。周吉祥阿弥陀佛道:刚刚回来不久,明天打算进宫去看看老太后,说一说这四海的见闻。林丽看看半死不活的华燧道:这是中蛇毒了。周吉祥问:你也懂?林丽道:我们家以前在昌平卖过卖草药,这蛇毒我打小就见过有什么稀奇。周吉祥问:林夫人所为何来?林丽低声道:庆云侯府少夫人郭菁,身子难受了好久了。周吉祥道:生病了就好好请郎中,不要找这些装神弄鬼的女道士。林丽道:这位可不就是钱宗甫的高徒吗?钱宗甫倒是有名的妇科,但是京城贵眷谁敢找他呀,他是个男的。另外,这位可是全真清静派掌门贺兰芝的弟子,不搞斋醮符箓那一套,专门修身养性练习女丹功法。昨天,她去清逸园拜见了在京暂居的师叔祖冯碧青,冯碧青亲自指点了她的剑术与女丹功法大见亲昵,冯碧青自言自语《逍遥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干脆就给她取了个姑射的道号。周吉祥道:那就是名门正宗了。林丽啧啧道:真是个神仙人物呀,可惜嫁给了混世魔王。周吉祥问:她是徐达的老婆?万贵妃家的那个徐达?林丽道:新婚燕尔。周吉祥阿弥陀佛,外边传来车马人群喧闹之声,周吉祥走到门口看见锦衣卫押着十几辆囚车从门前经过。其中一辆囚车之上锁着的是个披头散发的熟人,那不正是昔日江湖之上招摇撞骗的王臣王瘸子吗?王臣看见周吉祥喊道:云端师父,瘸子今个移送刑部了,估摸着马上就要被砍头了,念在往日你落难我也搭救过你,砍头的日子就去给我超度一下吧。周吉祥一声阿弥陀佛朗声道:一言为定。京城百姓门都往囚车上扔菜叶子与臭鸡蛋,王臣喊叫道:尚铭害我,尚铭害我,千古奇冤呀。囚车远去,林丽问周吉祥:王瘸子以前救过大师?周吉祥道:确有其事,听说是你丈夫季成押回来的,他说尚铭害我是什么意思?林丽道:说是尚铭诬陷他,他从没有公然宣称为万岁爷搜集房中术与春药,也从没有公开说把美女抢回去送进宫给万岁修炼丹炉,其余的所有罪过他都认但是这两条死也不认。不过尚铭的话可都戳到了万岁爷的痛处,王瘸子不是死罪也是死罪了。周吉祥叹了口气,他将华燧带回慈仁寺养伤,第二天写了信叫性容带去刑部找张岐打听王臣的死期。性容回来说张岐已经被贬黜出京,刑部另一位叫林俊的员外郎说:明日奏闻,后天再去问消息。后天,周吉祥亲自去刑部向林俊打听张岐贬黜原委,林俊叹气道:中了淫僧继晓的圈套。周吉祥愿闻其详,林俊便将事情原委道出,周吉祥咬牙切齿道:这个佛门败类,皇帝好糊涂。林俊道:今日已经有旨意,王臣立刻处斩决不待时,并枭首送往江南受害州府以儆效尤。奸佞之辈好歹少了一个,也是国家之幸,大师何必为他超度。周吉祥道:当年我江湖落难,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不得已而为之。林俊道:明日午时三刻西四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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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万提斯是举世闻名的世界级文学大师,历来被誉为现代小说之父。他的名著《堂吉诃德》可谓家喻户晓但目前国内对塞万提斯本人及其著述的研究则相对很少,作者以第一手翔实的资料撰写了这部《塞万提斯评传》,无疑是十分必要和及时的,这本书打破了迄今为止我国学者对基万提斯研究的零星状态,以其内客的系统性、丰富性、翔实性呈现在读者面前,弥补了这一学术研究的空白。此书无论对专业工作者、教学人员还是文学爱好者和一般读者,都是一本不可或缺的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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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活,联合,黑化……原本早已经死去的威斯克,哈迪斯……和他们的手下,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复活?原本一个威斯克就让人头疼,或者一个哈迪斯。这回,威斯克和哈迪斯还有欧比组织又联合了起来。就在一天中,战神联盟又失去了两名队友。为什么威斯克和哈迪斯只带走了雷伊和布莱克?放走了盖亚、卡修斯和缪斯?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盖亚、卡修斯和缪斯到底能不能救回雷伊和布莱克?该怎样才能够让以前的雷伊和布莱克回来?战神联盟还有把握战胜他们吗?遥小琪:想知道答案吗?那就赶快点击开始阅读吧!在这里,还能够看到幽默版的赛尔号,希望你喜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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