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0928500000019

第19章 瑞八爷的复仇

徐达在锦衣卫皇城巡捕千户所的第一天就这样开始了。皇城巡捕分左中右三队各自按照预定巡逻路线去巡逻,徐达跟着锦衣卫皇城中路巡捕从长安右门转到大明门,再从大明门上了皇城城垣一路来到了长安左门。徐达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皇城城垣上走马观花,从这高处向皇城内外望去似乎一切尽收眼底。今天天气不错,玉河里水波荡漾,皇城及紫禁城宁静安详,北京城熙熙攘攘富贵繁华,登高远望总是会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错觉。紫禁城内与世隔绝那重重地宫殿与门户一眼望不到边,皇城内外朝廷上下波谲云诡尔虞我诈,其间多少刀光剑影你死我活又有多少人间悲剧,那桩桩件件历历在目总是让人感慨万千。徐达若有所思怔怔出神,那个吴瑛追上来结结巴巴说:千千户,那那个监生进去了,没一会儿就就就出出来了,没有把奏奏疏带出来。高高高高兴的回家了。徐达道:你这个口吃还有没有的治呀。吴瑛道:没没得治了,这辈子就是个结巴了。徐达笑道:你倒看得开,结婚了没?吴瑛道:禀告千千户,我我还没有老婆。徐达问: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吴瑛道:老爷子死在了宁夏,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就我一个。徐达道:可怜了,有事就说话,我是你们千户也是你们的老大,江湖帮会里的那种老大,罩着你们的。吴瑛笑道:好好好,老老大。徐达笑道:姥姥的,听你说话真费劲。众官校笑了起来,邵喜道:下面是东长安门,日间官校一般都在东长安门吃饭,东长安门供应饭食,吃完饭进入皇城巡逻紫禁城以东各处,在地安门掉头沿紫禁城护城河向南,昏时之前返回长安右门与另外两队集合,回衙门跟晚间巡逻官校交接。一天大概就是这样了,不管晚饭。徐达问:一年到头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巡逻吗?邵喜道:都要,巡更记录要报到中军都督府给掌禁卫都督去看,他也会不定期派人来查我们的巡更或者跟着我们去巡逻。徐达问:英国公也会跟着巡逻吗?邵喜道:一年总有一两次,但是自己个来查还是经常的,最近天天晚上都跑来查的。其实您还是回去睡觉吧,估摸晚上他还会来,你不在也会把你叫来。徐达道:第一天嘛,白天夜里我都要看看。徐达又问:这皇城里面的阴沟下水谁来疏通,着火了又是谁来救?邵喜道:中城兵马司有两个总军分别驻守在东西长安门内,各自备有三十台水龙车和一些扑火的工具。他们手下还有一百二十名杂役,平时扫一扫皇城道路清理清理垃圾,着火时就负责救火,下水道堵上了就负责疏通。叶广道:中城兵马司副指挥文忠是我弟弟的小舅子,咱们在一起还吃过饭呢。徐达道:我怎么能不记得文大哥呢?当年我初到京城都要饿死了兵马司都把我当路倒抬上死人车了,文三哥看我动了一下就给了我一口热粥喝才活了下来,后来还叫我在兵马司干拉死人的活儿,不然哪里有今天。文三哥却是一个施恩不图报的,自打我有点钱之后就不曾来找过我,也不曾求我办过任何事情。倒是我去请他吃了顿饭,最后还是他偷偷付的账。徐达说着就难受眼泪水都要下来了,他叹气道: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个世道之上真的有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汉子。众人默然都不敢插话,叶广道:我也好久没见了。邵喜道:他一般都驻守在东长安门内,他就是专门负责皇城里边这些事的。徐达等人到了东长安门就把文忠叫了来叙话谈笑,文忠也是十分高兴自己亲自到东安门外饭馆子点了几个菜拿进来,他们就在中城兵马司东安门巡铺里吃了起来虽然不能饮酒但也聊得很快活。徐达问:你大哥如今还在顺天府吗?文忠点头,徐达道:久仰大名一直无缘相见,你一定要帮我跟你大哥约一下,最近有时间一定要赏我个脸,我请他吃饭,你们三兄弟一起来。文忠叹了口气道:大哥最近恐怕来不了了。徐达问:怎么了?文忠道:他被顺天府下了大狱。徐达问:为什么?文忠道:几天前下大雨,顺天府经历司的文书库垮塌了,雨水瓦砾冲毁了一些朝廷的诏书。顺天府丞黄杰就把我大哥拉出来当了替罪羊,说他玩忽职守疏于保管致使制敕文书损毁,当天就给关了起来等候朝廷处置。我二哥文俊也因为救护不力,也被免去了顺天府捕房总捕的差事打发回家了。徐达问:黄杰与你大哥有仇吗?文忠道:顺天府上下都很尊敬我大哥,两任府尹也多有倚重,黄杰初到任上,我大哥在几件事情上给了他些许建议,他就公开斥责我大哥各种不是闹得很不愉快。徐达道:那就是嫉贤妒能了。文忠叹气道:大哥说死也不送礼,死也不低头,死也不认错,就这么僵持不下。徐达道:黄杰我知道,心胸狭窄鼠肚鸡肠,本是个无能之辈全靠拍尹龙马匹才做了这个顺天府丞。小诸葛文会,那是江湖上也有名的,兵法韬略举世无双,保国公都请他做过军师幕僚呢,于朝廷国家大有功劳。娘的,这些个乱臣贼子,连文大哥这样的好人也要害。叶广,这里交给你了,文三哥你跟我走,今晚我要是不能够把你大哥弄出来老子就一头撞死。文忠愕然,叶广道:去吧,这里有我。

文忠跟着徐达骑马直奔翰林院,文忠问:徐千户,你这是要干什么?徐达道:我去找他主子尹龙。文忠问:吏部尚书尹旻的大公子吗?徐达道:就是他。徐达穿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大步走进翰林院求见尹龙,尹龙将徐达二人迎入书房问:二弟,你可是稀客,来翰林院所为何来?徐达道:大哥,这次你要帮我了。尹龙道:但说无妨。徐达叹气道:我不瞒你,当年我来到京城都要饿死了,是我这位文三哥给了我一口饭吃才没有饿死。今天我听说他大哥顺天府经历司知事文会被黄杰诬陷下了大狱,还要上奏治他的罪过。文三哥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十年来不曾求我办过一件事,今个也是我偶然才得知。您说我知道了,要是装作不知道那还是人吗?大哥呀,你一定要帮我去求一求黄府丞,放文大哥一马。尹龙道:这个黄杰虽一向鼠肚鸡肠想必也是不知道你与那个文会的关系。您看这样行不行,明天我去一趟顺天府,看一看是什么情况,明天一定给你一个回复。徐达道:这样吧,今晚我在顺天府对面的醉仙居摆一桌子酒,请黄大人吃饭我当面求他如何?后面的事您就不要管了。尹龙道:那好吧,我现在去一趟。徐达道:那就谢谢尹大哥了,我欠你一个人情,有事您说话小弟一定赴汤蹈火。尹龙摆摆手道:不敢不敢,只是你也要体谅,顺天府官难当呀,谁知道谁跟谁勾着连着,您不要往心里去去就是喽。黄杰人还是不错的,晚上你就知道了。这位,兄台,你也要多包涵呀。文忠深施一礼,尹龙道:你们先去,我这里安排一下事情,随后就去。徐达领着文忠骑马来到醉仙居开了一间房,文忠问:大哥会来吗?徐达道:一定会来,我现在给足他面子,他要是这么不识时务这个京官他也就做到头了。徐达叫了茶水点心道:三哥,你把你二哥也请来吧,他的事情也一块儿办了。文忠便去把自己的二哥火眼太岁文俊叫了来,三个人喝着茶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黄杰与文会就来了。文会是捕头出身,后来中了举人入国子监肄业,自幼习文练武博览群书尤好兵书对策等经天纬地的学问。保国公朱永率军征战胡广讨伐刘千斤、刘长子等,兵部尚书白圭推荐五城马司吏目文会入朱永幕府参谋军事。后来朱永凯旋上奏文慧之功得授顺天府张家湾巡检司巡检,几年后文会入顺天府出任经历司之时辅佐了两任顺天府府尹颇受器重。他在江湖上也早有名声,因为足智多谋博学多才人称小诸葛。徐达在京早就听过他的名声,只是人家从不趋炎附势所以还未曾谋面,此刻文会来到醉仙居徐达见他器宇轩昂正气凛然不禁十分钦佩。黄杰笑道:早知道文知事与徐千户有这等关系,哪还有许多误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过不打不相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特意带来了一坛剑南烧春,只是想借酒赔罪还望见谅。徐达看看文会,文会拱手道:哪里哪里,下官确实有过错,黄大人网开一面既往不咎,文会感激尚且不尽何来怪罪?徐达笑道:如此甚好,皆大欢喜。黄杰叹气道:还请徐千户不要见怪呀,顺天府的官难做呀,以后还请文知事多多指点迷津,不然本官都不知死在哪里呢。徐达问:文二哥也被革职了呢?黄杰道:马上复职,明天还请文捕头务必到衙门继续公干,以后还有很多倚仗之处。徐达又说起文忠当年的恩情,他接连敬了文家三兄弟感慨万千,马忠带着吴瑛进来只听吴瑛道:千千户,英国公在禁卫都督值房等您,说是要与您一起巡巡巡查查查皇城叙一叙旧,好好好久不见了。徐达道:知道了,我这边结束就去找他。黄杰起身道:这这怎么可以,英国公可是皇上最宠信的勋贵,一品国公禁卫都督,您可不能因私废公呀。徐达道:没事,他是没事,我们这可喝着呢。文会道:徐老弟,还是听黄大人的为好。于公英国公是你的首领官于私他是你的长辈,你春风得意但也不可恃宠而骄呀。徐达愕然随即起身深施一礼道:受教,那各位喝好吃好,我就先走了。徐达走了,黄杰再向文会深施一礼道:明天就请衙门例行公事吧,我这个人性格如此容不得下属说三道四,还望海涵。文会深施一礼道:经历司敕书损毁文会也确实责无旁贷,大人之举也不为过文会并不介意。还是文会自以为是还洋洋自得不知谨慎修持,怪不得大人,以后文会一定悔改。黄杰道:只要文知事不要我难受,诸事皆可随你心意。文会又敬了黄杰几倍,黄杰便不能喝就起身告辞了。文会叹气道:看他如此委曲求全,我倒完全没了脾气,谁说不是呢?京官难做呀,顺天府官更是难上加难。文俊道:堂堂顺天府丞在一个锦衣卫千户面前唯唯诺诺,只能怪他自己功名利禄性太强自取其辱。文会叹气道:这次我算是欠了这混世魔王一个人情呀。

文家三兄弟一起回家拜见父亲文大彪以报平安,未想到家中竟然有客人已经等候多时。来的竟然是金鹞子冯济。这个冯济与文会在江湖上有过数面之缘,后来往返通信竟然成了至交好友无话不谈。文会喜出望外的问:冯兄何以在此?冯济笑道:自然是专程拜访畅叙欢情,这些年我可是苦练象棋技艺,就是要把你杀个丢盔弃甲。文会微笑道:那就先杀一盘。两个人下起了象棋,冯济道:刚刚才听说你最近遭了官司。文会道:一言难尽,也怪我自己恃才傲物自取其辱。冯济问:是锦衣卫千户徐达帮你解得围?文会问:你认得这个徐达?冯济叹气道:他带着我内人的外甥女来了京城,我是一路追赶跟来的京城,还得看着他们不要胡来。今天他去锦衣卫值守我才偷偷出来拜访故交好友,不然前两天就该来了。文会微笑道:有这种事,真是辛苦你了。冯济道:今天我先去拜访了以前我的老上司杨继宗杨大人,他刚刚到任顺天巡抚。文会道:听说了,他一到任就惩办了侵占民田的梁芳家奴,大快人心呀。冯济道:杨大人初到京畿耳闻目睹无不痛心,天子脚下百姓生活如此艰苦。当朝权贵们却欲壑难填贪求不止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要在京畿抑制豪强垦田开荒兴修水利纾解民生。另外,小王子部已经南下逼近大同宣府塞外,卜拉茨意图胁迫朵颜三卫破蓟州镇边墙进犯京师。近幾一带当务之急就是备战,他前往蓟镇所闻所见心急如焚,蓟州边镇战备不休将校无备粮草无着,何以为战?千里防线走私盛行千疮百孔,一旦胡虏南犯岂不摧枯拉朽?他与王恕王大人交好,王大人特意向他推荐了你,他想向顺天府借调你到他顺天巡抚衙门为幕僚总理庶务,助他一臂之力。冯济将一封信交给文会道:这是王恕王大人托杨大人转给你的亲笔信。文会打开来看后点头道:我愿助杨大人治理近幾、整饬边防,为国尽忠肝脑涂地。冯济道:我就知道文兄当仁不让,明天我陪你去一趟顺天巡抚衙门面见杨大人,见了你就知道杨大人才真是官场上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文会问:你不入杨大人幕府吗?冯济道:我何尝不想在杨大人幕中好好干一番事业,真正为老百姓做些好事,等几日后内人来京我与其好好商议。文会笑道:弟妹是知道大义的江湖女侠,跟着杨大人为老百姓为朝廷做实事好事,她怎么会不同意呢?你笨嘴拙舌不会说话,见了面我来与弟妹说。冯济笑道:那就拜托了。文会领着冯济进入自己的书房,房内挂着一副蓟镇边防形势图,文会道:这是我这几年留意边防所绘,从山海关到居庸关千里边墙一目了然,南北军情态势尽收眼底,虚实不便写于图上明日见了大人我再详细禀报。我今晚还要一份整饬蓟州边防策对,你先去吧。冯济道:那你辛苦了。文会连夜构思草拟整饬蓟州边防的建议与措施,他的夫人马凤给他端来一碗热粥道:喝一口垫一垫,也有精神写文章。文会道:这些日子家里辛苦你了。马凤笑道:好久没见你这样奋笔疾书了。文会道:又可以为国家为朝廷为百姓做一点事情了,我自然是高兴的。马凤道:昨天,我弟弟马群来看我,听说你下了狱说是要去找锦衣卫杨铭杨指挥想办法呢,谁知你今天就回来了。文会道:杨铭是管四夷馆的专设指挥同知,办公都不在锦衣卫你找他也没有用的,明天你派人去告诉他我已经回来了。马凤道:他还说有军情禀报,他从泰宁卫的武子宁那里得知,去年秋天泰宁卫的人贩子燕狗子收了小王子部王尔烈五百两金子将六个女孩子当做亦思马因部逃跑散落的人口卖到辽东。文会问:卖给谁了?马凤道:不知道,燕狗子上个月在辽东被以叛国罪砍了,武子宁是听听他弟弟燕骡子说的。卖给谁了他弟弟也不知道,不过他嫂子确实收到了五百两黄金。文会道:你叫他们最近不要再走私皮毛马匹了,杨继宗杨大人奉旨整饬蓟州边防兼巡抚顺天、永平二府,杨大人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清官,当年汪直都对他敬畏三分,向万岁爷说:天下不爱钱的官只有杨继宗。他要我帮他出谋划策,我准备到顺天巡抚的幕府里当差,杨大人肯定要以雷霆手段打击走私。不要怪我没打过招呼,现在赶快停下来不要再做,到时出事了我一点也帮不上忙。马凤的兄弟就是万马堂马英马群,他们一直在与蒙古朵颜三卫做着走私生意,而走私的主要地点与通道都在蓟镇防区之内。马凤道:明天我亲自去找他说,他应该还会在京城待几天。

第二天,文会去了遵化,马夫人叫了辆马车送她去了万马堂在崇文门外的铺子。马群正在与一帮子泰宁卫的马贩子扯皮,一个矮胖蒙古商人操着流利的汉语嗤笑道:瞧你这点出息,还万马堂,爷们千里迢迢冒这么大风险弄了几匹马进来,不过是赚点辛苦钱,你们卖给朝廷那才是赚大钱。还这么计较,就这么个价,你不买,那街对面还有好几家马厩子。马群道:战马你不要叫它们拉货,你看这马瘦成什么样了,一定是你们用它们进来累的,我这还得养膘没有半个月根本出不了手。矮胖商人不耐烦道:跟你说,这马本来都是御马监王敬王公公要的,百里挑一的好马,只是这次钦差他去了江南没见着他。马群道:三十匹战马可不少,你也不看看周围谁敢一下子收下来,还要现银,哪个不是先给一半后一半等下批来结。矮胖商人不说话了显然很不耐烦,马群道:要不是徐达介绍来的,我哪里跟你扯这么多闲话,算了,亏了就亏了吧。六千两就六千两。矮胖商人露出了笑脸道:这才像个万马堂二当家的样子,亏个屁呀,要打仗了,太仆寺与京营马上就要收购战马。我革克台是算不到的吗?要不是怕边关戒严几个月都回不去,我就在这等打起仗来,能多卖好几千两银子。马群道:你革克台多会做生意呀,三卫黄财神可不是吹的。革克台道:我是做大买卖的不能等在这儿,这边打仗能赚钱,我那边打仗更赚钱。几千两你要赚就给你赚。马群叫伙计进去抬银子出来,马夫人这才将弟弟叫到一边把文会所言告知,马群道:我这边消息也是说蓟镇很快就要戒严了。马夫人问:这人是那个泰宁卫的驸马爷革克台吗?马群道:可不就是他,一下子能弄进来三十匹战马,都不知怎么弄进来的。马夫人问:武子宁还在京城吗?马群道:也怕封锁昨天就走了,不过我已经拜托他打听小王子派奸细南下的详情了。马夫人道:你姐夫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要是犯在他手里,他丝毫情面不会讲的,暂时就不要做了,要做也不要在蓟镇做了。马群道:武子宁说鞑靼知院卜拉茨部已经到了三卫的侧后,他这个月要派商队到泰宁卫与内地商人交易,我马上就要去辽东了。姐弟两在那里窃窃私语,只听革克台大声道:马二当家,你这银子成色不对,不纯呀。马夫人道:我先走了。马群送了姐姐几步就回到革克台面前问:怎么不纯?革克台笑了笑道:看错了看错了,上面有点浮灰,没事没事。马群道:你累不累呀,这么有钱,连个管事的都舍不得雇佣吗?革克台道:我乐在其中,一点也不累,咱们是商人不是老爷。马群笑道:服了你了。外面街上鸡飞狗跳人声嘈杂,马群与革克台走到万马堂京号门口向街上看去,只见大队的锦衣卫将街角一间酒楼给包围了。革克台问:怎么回事?马群道:鬼知道。锦衣卫冲了进去,马群道:我就说有古怪,好几天不见开门了,什么事呢?革克台问:那酒店楼你去吃过饭吗?什么人开的?革克台道:这一带马贩子的买卖多,卖皮货、卖人参卖鹿茸的也多,鞑子女真来了都往这来钻,要么怎么叫鞑子胡同呢。那家酒店就是间妓院,里边都是塞外的饮食,还有蒙古女真各部的歌舞。从那街角西北一条街上八九家都是做这个皮肉生意的客栈、酒楼,俗称西北花街。这街角头一家是个叫苏合的瓦剌鞑子开的,我来的时候他就开了不过那时候没有真么气派。这家伙年初去了趟甘肃,从瓦剌部弄来了个跳蒙古舞的班子,每天夜里在酒楼里跳舞轰动一时。那个领舞的叫什么吉布楚和,长得可真是漂亮呀,就跟江南女子一样水嫩白皙。革克台道:吉布楚和,不就是灵雀的意思吗?马群眼神迷离道:汉名可不就叫苏灵雀吗?革克台嗤笑道:不就是个瓦剌婊子吗?你花钱玩玩不就得了。马群道:苏合开了高价要五千两**钱,太贵了。谁知道一个多月前被人花钱给赎身了,苏合那鞑子也不肯透漏去向,遗憾呀。革克台笑道:竟然要想花五千两嫖娼,我简直不知怎么说你好了,你现在给我五千两,明年我再来给你带一百个瓦剌婊子给你。马群也不理革克台就走向苏合酒楼,他认识那个军官乃是锦衣卫缉捕千户孙贤,这小子是怀宁侯府的子弟与马**情不错。孙贤看见马群便问:还忘记了,你的铺子就在那边,这鞑子妓院里的苏合跑哪里去了知道吗?马群道:好几天没开门了。孙贤沮丧道:这会线索全断掉了。马群问:怎么了?苏合出了什么事?孙贤道:他可能是小王子派到京城来的奸细。马群愕然,孙贤问:可有什么线索?马群道:谁知道呢?这个苏合不喜欢说话,也不常露面,他雇了个叫黄毛的汉族伙计做管事,你找找那个黄毛吧。孙贤问:黄毛又住在哪呢?马群道:不知道,听口音像是山西人。马群回到自己的铺子里时革克台已经走了,他的伙计于皮道:二当家,我知道黄毛跑哪里去了。马群问:你怎么知道的?于皮道:黄毛好赌,被赌场的追债,半个月前人家到苏合酒楼找他,他跑到咱们这里躲了一天,后来说不能再回妓院了,说是要去他表哥那里干活去。马群问:他半个月前就走了吗?于皮点头道:是呀,七八天前回来过一趟,把欠我们的银子都还给我们了,他就是赌品好赌债有欠不赖。看他人五人六的,似乎又找到了好差事。马群问:他表哥是干什么的?于皮道:不知道,听赌场的人说,好像是个大户人家的管家,他们逮到过一次黄毛,是他表哥还的银子。马群问:住哪里知道吗?于皮道:那你得去问国泰赌场的麻六。马群没有去告诉孙贤,他其实想问一问吉布楚和的下落。

国泰赌场的麻六是专门追债的,据说是八卦门冯国泰的记名弟子手底下颇有点真功夫,他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对于京城内外三教九流各种路数他都门清外号钻天耗子。于皮领着马群找到了麻六打听黄毛的去向,麻六道:赌客的地址只有我们赌场才可以知道,别人,不行。马群道:我与你师父冯国泰一起打过太行山天王寨,我现在去找他叫他来跟你商量商量如何。麻六打量一番马群道:认识我师傅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呀,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麻六的徒子徒孙提溜着个赌徒进到院子里开始殴打,麻六道:瞧见没,这还是保国公府的八爷呢,与我师父称兄道弟的呢。马群看看那赌徒不禁吃了一惊,这个家伙还真是保国公朱永的堂弟朱瑞。朱瑞看见马群连忙喊道:马老二,马老二,借我点银子,三百两三百两,过几天发薪水我一定还你。马群无动于衷,朱瑞一瘸一拐连滚带爬跑过来抓住马群道:我现在在梁芳太监府上管抄书房,我跟你说,梁芳在怀柔刚刚弄了个草料场准备自己养马往御马监里卖,正在寻思着马驹子与种马,这生意我可以帮你撮合。马群道:你的话京城谁敢相信呀,招摇撞骗的。麻六道:这个他没骗你,他是在梁芳那里当差。马群问:真的假的?你总不会与他合伙骗我吧。麻六嗤笑道:你爱信不信,我现在就要去太监府要债了。朱瑞道:你不能这样呀,你去找太监府那就是砸掉我饭碗,我以后拿什么钱还你。你这是杀鸡取暖呀。你看,我前面欠你们的两万两连着七千两利息我可是一文不少的还了,你不能这么逼我呀,只要有这差事在,我就有办法。马群问:欠你们多少银子呀?麻六道:三千两,半个月还,每日利息一百两,他三天没付利息了。他不还钱竟然还敢去灯市嫖娼,还包了个西域婊子跳艳舞。马群笑道:这样呀,还真是欠打,算了,算了,你等会派人去我鞑子胡同的铺子取五百两,先放他几天,可以吗。麻六笑道:那有什么不可以的。麻六从太师椅里站起来点头哈腰的给朱瑞拍灰尘并请他在太师椅里坐下来道:得了,您又是八爷了,早跟您说过,手气坏就暂时不要玩了,您非要玩,金山银山也没有您这样玩的。朱瑞坦然坐下来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可是我缺钱呀,前几天赢得全给那婊子了。马群问:你说的太监府草料场的事情是真的吗?朱瑞道:千真万确,那草料场本来是邵雄信的,邵家被抄家之后没入户部发卖,梁公公就跟万岁爷要来了说要给万岁爷养几匹西域宝马。这可是大生意。马群问:你怎么撮合呀?麻六给朱瑞端了茶来,朱瑞喝了口茶翘起二郎腿道:明个一早,梁太监的弟弟梁德要去草料场看看,你到太监府西角门等我们出来,我带你一起去。到了草料场,你们再详谈。马群看看麻六问:你看呢?他是在说真话吗?麻六道:八爷还指望着你给他好处呢,这个不会假。马群道:好,明早我去西角门。朱瑞问麻六:六子,你八爷能走了吗?麻六深施一礼道:八爷,您走好。朱瑞拂袖而去,马群摇头道:这什么人呀。麻六道:奇人,能挣钱也能花钱,非常人所能比。还能屈能伸,有钱就是八爷,没钱就是王八,人家想得开。马群问:黄毛到底在哪?你开个价。麻六道:你要告诉我你找他干什么,只要你二当家跟我老实说我就告诉你,要是骗我我可听得出,我一个字儿都不会跟你说。马群难以启齿,他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走了。马群扭头走了,麻六道:东江米巷许都督府。马群问:许都督?大同总兵官许宁?麻六道:您自己去问吧。马群拱手致谢,他离开国泰赌场就急匆匆赶到了东江米巷,他在路边一间酒馆里坐下来叫于皮去找黄毛。过了一会儿黄毛鬼鬼祟祟的跟着于皮出来了,马群掏出一个金元宝道:给你的。黄毛问:二当家您这是什么意思呢?马群道:我就问你一件事,吉布楚和到哪里去了。黄毛微笑道:原来你还惦记着她呢,我劝您死了这条心吧。他已经把金元宝收了起来,马群有点尴尬道:就是放不下,问个下落而已,要是有了好去处我也就死了这条心了。黄毛道:她被许都督买来做了小妾了,锦衣玉食穿金戴银宠得不得了,如今已经带到大同任上去了。马群怅然有所失,黄毛道:所以您就不要再惦记了。马群的老婆前年被王永绑票,他付了银子但是老婆还是叫王永先奸后杀,他为这事情郁郁寡欢了两三年直到看见了阳光般灿烂的吉布楚和。她是那么纯洁美丽她是那么婀娜多姿,马群幽闭的心扉里留下了她她翩翩的身影。马群也是情不自禁,不过吉布楚和总算有了个好的归宿,他还有什么好想的呢?马群有点失望又有些坦然,既然知道了吉布楚和过得不错那就为她祝福吧。

第二天一早,马群来到了梁芳在西长安门外大街的外宅,他其实非常担心朱瑞是在骗他的钱财。西角门里是梁芳家的马厩也是车马出入的地方,马群看见还有一个人已经坐在西角门内的长条椅上闭目养神,这不是革克台吗?这个死胖子,怎么哪儿都有它呀。马群走到他面前问:奇了怪了,你不是走了吗?革克台问:你来干什么?马群道:来找一个朋友。革克台将马群拉到一边道:你要是与我是同一件事,我就跟你交底,咱两没必要争来争去叫人杀价。马群道:我要去草料场。革克台低声道:是二哥介绍我来的,梁芳将怀柔草料场蓄马这件事交给了梁德,梁德做生意是个棒槌他都听那个叫朱瑞的。我跟你说,我说什么价你都可以降一成,我也不会跟你恶性杀价。咱们一起把价格抬上去,把给朱瑞的、梁德的好处都算进去,还是有赚头的。合作一把吧,他这次要买一百匹马,其中还要八匹千里马,咱们一对一半来做,如何?马群点头道:好。革克台是朵颜卫都督阿尔乞蛮的侄子,母亲是福余卫知院革兰的女儿老婆则是泰宁卫都指挥脱脱索罗的妹妹,他以前在朵颜三卫是最有实力的商人买卖遍及三卫人送外号“三卫黄财神“。因为他在三卫混得好吃的开关系多所以徐达常常跟他打交道,不仅回春堂一半的关外药材皮毛来自于革克台这条线另外一半也都是革克台帮着牵的线。前年革克台得罪了亦思马因被被迫弃家南来投靠徐达,徐达帮他买了房开了铺子还弄了个泰宁卫副千户的官位。去年小王子部与亦思马因开始打仗,革克台趁机返回了泰宁卫重操旧业越发生意兴隆,他也就成了徐达的死党唯徐达之命是从拜为二哥。因这单生意他要是想抢自己即便做了也没有利润,倒不如与他合作一起在梁德这个棒槌身上敲上一笔。两个人商议好了就坐在一条板凳上等待梁德出来,又过了一会朱瑞等几个人簇拥着一个跟革克台一副德行的华服公子来到了马厩。马群与革克台连忙上去问安,梁德看看革克台又看看马群点点头道:走吧,咱们到怀柔去聊。朱瑞搀扶梁德上马,院子里头出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道:瑞八爷,干爹有事找您呢。朱瑞道:我要陪二老爷去怀柔呢。这少年道:叫您去呢。梁德道:叫你去你就去,我自己与他们谈就是喽。朱瑞苦歪歪,他是怕自己的好处就这么飞了。梁德走了,朱瑞怅然有所失只有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离开。这个少年叫梁顺,他是梁芳的贴身书童,其实就是陪梁芳睡觉的**,广东福建出身的太监都好这一口。梁芳很宠爱他只要不进宫走哪儿都带着,梁芳府里都把梁顺当做梁芳的养子来看。朱瑞问:不知梁太监找小的有什么事?梁顺道:许都督叫他公子送来几件古董字画,干爹叫您过去一同赏看说到说到。朱瑞出身权贵之家,他老子有意让他走科举所以费尽心思教他读书写字,朱瑞也很聪明字写的极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考上了监生。考上的监生不是那种荫受捐买的监生,这是要开真才实学才能考的上的,可惜他在国子监时染上了赌博嫖娼两样毛病没读完就被除名了。他就是吃喝嫖赌不务正业专门败家,没几年他老子就气死了家业也只剩下间古董铺子,而这间古董铺子很快也被朱瑞卖掉改名为博古斋。朱瑞以前就喜欢捣鼓古董,因为他要花钱就要拿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卖,久而久之家产被败光他也成了古董这方面的行家。他后来利用自己这方面的才能又干起了造假制假的勾当,本来还可以靠古董鉴定糊口饭吃后来谁也不敢再找他了,坊间还有一句流行语说朱瑞:十件东西九件假,还有一件是人家。梁芳没什么文化却喜欢装清雅,因为万岁爷喜欢自己手下人有文化。梁芳也不懂什么古董字画,可是万岁爷喜欢他就必须装着自己很懂的样子。许宁现在是大同总兵官,王越曾经说他只可为将不可为帅,许宁闻之深以为很每每痛心疾首。他不惜代价苦心经营到处拉关系就为了出任总兵官挂帅印,现在他如愿以偿挂帅印成了大同十万兵马的主帅并被朝廷寄予厚望。他儿子许泰袭职羽林前卫指挥使同知负责守备西长安门,他老子很多事情都由他出面包括行贿受贿投机钻营。许泰玉树临风俊美潇洒,他不但武艺高强还精通古今兵法战策,而且他还是个机敏人物颇为善于察言观色城府大于他的年纪。他给梁芳带来了一尊宣德炉一对净瓶一张沈周的太湖风景画,梁芳自然不知道好坏便叫周琎与朱瑞两个读过书的品评。周琎虽是个内阁中书但是对于古玩字画也是一知半解,朱瑞上眼一看就知道这几件东西的成色好坏与真假。朱瑞拿起净瓶对许泰道:麻烦徐公子拿着另一个,咱两到太阳底下看一看,净瓶最好的叫做照日白,只要阳光一照就看得出好坏。许泰便拿起一只净瓶与朱瑞走到堂外院子里,朱瑞对着阳光低声细语:公子,你大意了,那个宣德炉是赝品。许泰也低声道:瑞八爷这是怎么说的,这可是我高价收购来的,怎会是假的。朱瑞道:成化十六年我找人造了一批假炉子,也是用风磨铜做的,一共做了九个,极为逼真,都是按真品卖出去的。许泰看看朱瑞,朱瑞道:千真万确。许泰道:还望周旋挽回,我必答谢。朱瑞大声道:宝贝呀,公公,这是唐代宫里的净瓶,品相极好,十分少见呀,正好给小蛮樊素二位姑娘插花。梁芳问:这画又如何?朱瑞在书桌前端详沈周的画作点点头道:真迹,不容易得到的,不过我还是喜欢这个宣德炉。他摸着炉子光滑的肚子道:永乐的青花,宣德的香炉,景泰蓝与本朝的官窑,那是四宝呀。而真正的宣德炉指的是宣德三年工匠吕震监造的那一批,所用风磨铜与普通风磨铜又不一样,那是因为宫中大火将暹罗风磨铜料、金、银、一部分珍珠玛瑙全部烧毁在一起,宣德爷又命工匠吕震十二道精炼才出了那么一批料子,权且叫做八宝风磨铜吧。而宣德三年用八宝风磨铜料最后只造出了一百三十六只,其中大部分都在宫里各处陈设,也有一部分被赏赐给当时的王公大臣大约有四十六个。再往后就是宣德五年造了一批,虽也叫宣德炉但已经大不如宣德三年那批了。梁芳问:你是说宫里那些不起眼的小香炉都很值钱?朱瑞道:宫里炉子倒都是宣德炉,但是不是宣德三年那一批就很难说了,毕竟快一百年了,不过这个是真正的宣德三年那一批。梁芳道:值钱不?朱瑞笑道:这还真不好说,一般的宣德炉也就几十两银子,五年的那一批七八十两,这个可就有价无市了。周琎问许泰:公子这宣德炉从何而来呀?许泰手心开始冒冷汗,他咳了咳道: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梁芳问朱瑞多少钱,朱瑞道:三千两左右吧,遇到喜欢的估计还可以卖的高一点。不过这器物需要好好擦拭一番,那样可以产生流光溢彩。梁芳道:你是行家,就由你来,明日把它放在我的书房里。点我的龙涎香,最近蚊子可真多呀。朱瑞道:小的谨遵公公意思,这活儿我也干不了,等会我到外边请古董铺的伙计专门清洗擦拭一下,今个什么都不干也把它给打扮漂亮了。

朱瑞的算盘谁能懂?你看得懂也打不好,他在京城外号八面佛,意思是说他可以同时八个方向接受布施也就是同时做八个生意。许泰的这个宣德炉到底是真是假呢?千真万确,这是真货,朱瑞是造假的行家绝对不会看走眼。许泰倒霉的是他偏偏送来了宣德炉,而朱瑞以前真的造了一批以假乱真的宣德炉,更巧的是朱瑞手边正好可以搞到一只自己做的宣德炉。这群棒槌什么也不懂也看不出名堂,他自己可以用假的换回这个真的再出去卖高价,而许泰这个公子哥儿还会给他送好处谢谢他帮忙弥缝其事。朱瑞抱着香炉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在香炉一脚用穿书针扎了三个小痕迹,过了一会儿公子哥儿许泰也来了,他随手关上门深施一礼道:万分感谢,万分感谢。朱瑞道:你真是太大意了,你来看这炉脚。许泰看过去摇摇头道:没什么异常呀,朱瑞道:再仔细看看。许泰贴近了用力去看看见了三个点点,他自己点了点头道:这是你以前留下的暗记。朱瑞道:是的呀,做的太真了,我怕自己也走了眼。许泰道:今晚鄙人宴请京中好友,八爷请务必光临。许泰放下一张请柬拱手离开,朱瑞打开来看见里边接着一张五百两宝泰银票,朱瑞收了起来拍了拍桌子上的宣德炉道:兄弟,咱们出去溜达一趟吧。朱瑞用个包袱皮将宣德炉包了直接赶奔博古斋,因为博古斋的中厅里的桌子上就摆着一个他监督制造的宣德炉。掌柜赵荣坐在这香炉边喝茶,他看见朱瑞奥了一声道:瑞八爷,您来啦,坐吧。这是早上店里没有客人伙计们都在打扫卫生擦拭器物,朱瑞打开了包袱皮道:神眼老赵,您给掌掌眼。赵荣拿起来翻来覆去看了看微笑道:真有你的,这种稀罕玩意儿你也能淘来,说吧怎么个意思。朱瑞道:咱也不绕弯子,三千两白银,别讨价还价。赵荣道:你还真敢要呀,这玩意市面上假的太多,根本卖不上价,没人敢要呀。还不都是你干的,一下子造出来一百多个假的,这不还一个吗?两千两,卖就放下来,不卖就拿走别家问去。朱瑞道:你把桌上这个送给我吧。赵荣道:给你岂不是叫你去害人,造孽呀。朱瑞道:我害人我去死,不用您瞎操心。外边有人进来,只听伙计喊道:这不是明德堂薛老板吗?您来找咱们掌柜的吗?朱瑞已经钻到了桌子底下躲了起来,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朱瑞骗了一大笔银子的薛仁。薛仁走到桌子边问:最近看见朱瑞了吗?赵荣道:看到过,怎么,你找他呀。薛仁道:想请他吃饭,他如今躲在那里你知道吗?赵荣道:我才不瞎操心呢。薛仁坐下来把玩那个宣德炉眼睛放光问:真的?赵荣道:博古斋绝不卖假货,假的有假的价钱,真的是真的价钱。薛仁弹了弹附耳听了听道:像是真货,很像。他又弹了一下桌子上的那个道:这个是假的。赵荣也不说话,薛仁问:怎么个价?赵荣道:四千两。薛仁道:老赵你可真黑呀。赵荣道:实在人,明白价,你也不是新手,你说我哪里黑。薛仁左看右看咬咬牙道:最近我真有点紧张,这样吧,我先给你两千两,最迟后天付清。赵荣道:那有什么不行的。薛仁拿出四张五百两的宝泰银票道:我的全部家当了,这单生意要是再出差错,我就要去上吊了。伙计拿起银票看了看大声道:柜上开票,明德堂薛掌柜买宣德三年三足香炉一个,货款四千两,收到两千两,余款两日付清。柜上收了银子开了单子给薛仁,薛仁抱着宣德炉喜滋滋地走了,朱瑞钻了出来喝了口茶道:你可真行,转转脸就赚了两千。伙计递上来那四张银票与一张收据,朱瑞签了字儿抱着宣德炉赝品走了,他第一时间跑到了国泰赌场还钱并找麻六要回了一百两多付的利息。麻六不但老老实实把钱给了朱瑞,还专门在赌场里摆了一桌子酒请朱瑞吃饭,朱瑞又成了国泰赌场的贵宾享有万两白银筹码的额度。朱瑞将十个银元宝塞进包袱皮与宣德炉一起拎回了太监府,门房说有个人等了他很久此刻竟然在里边打起了呼噜。朱瑞认出这个人乃是南京的老郎中徐生,他曾经给朱瑞的发小死掉的修武伯沈煜治过阳痿,朱瑞在南京被东厂打断腿之后也多亏徐生治疗才没有残疾。朱瑞一个月前就给徐生写信叫他来北京给梁德治疗阳痿,他还随信捎去了一锭金元宝叫他走陆路日夜兼程加快赶来,谁知道这个老家伙竟然在路上走了足足一个月。朱瑞压住火气问:你是怎么来的,老先生?徐生道:坐船来的。朱瑞道:不是跟你说了,坐马车来,快一点。徐生道:南方人坐不惯,另外也太贵了。朱瑞将徐生安排在太监府的客房里住下,徐生道:八爷,我已经六十岁了,你可不要骗我,说是会给我弄到太医院做太医的,我南京太医院都不干了没饭吃了以后。朱瑞道:我骗你干什么,听我的,太医院太医不在话下,院判都有的做。徐生道:行啦,给我弄个太医就行了。朱瑞道:等会你就去给梁德看看,他都急死了。徐生道:瑞八爷,我徐生不只会治阳痿,我在骨科、外伤方面造诣更高,还可以开膛破肚取人肝胆,你不能只说我是个治阳痿的江湖郎中呀。我与王臣之流卖大力丸的可不一样呀。朱瑞道:可是现在就这个吃香,你看,邓常恩、李孜省、继晓,还有那个王臣不都是对下面有研究才飞黄腾达的吗?咱们要实际一些,先解决吃饭问题,再做学问。徐生叹气道:虞姬虞姬岂奈何呀。朱瑞道:你就别在这里酸不溜秋了,我问你,你在南京跟我连太监都能治好。徐生看着朱瑞问:你该不会要我给梁太监干这个吧?朱瑞道:你要是能治那太医院院判就有的做。徐生道:你比如雕木头,你总要有一块木头才有的雕刻吧,没有木头你雕什么?不可能的。朱瑞问:那你说又治得好?那李延年不也是太监吗?怎么就可以跟宫**乱?徐生道:一是没有割干净,小时候就净身进宫的不可能,只有成年进宫的割不干净才有可能。再者就是胡编乱造的,史官们痛恨宦官造出来许多卑鄙下流的故事放在宦官头上。我说太监都能治得好不是说叫他们恢复能力,说的是可以给他们错觉,吃药就是喽。朱瑞问:吃什么药?徐生道:催情药,民间男的治不好,也有用这种药,迷迷糊糊飘飘荡荡,女的再配合爱抚亲吻,或者用口舌,就会给这些病人以错觉快感。药下猛一些,或许对于太监们有些效果。男女之间无非就是一种感觉,正常的是泄出,不正常的叫他流汗、喘气、酥麻不就行了。朱瑞道:那你配点这种药,我拿给梁太监试试,我富贵了你也就富贵了。徐生问:瑞八爷,您怎么会在太监府干这些事情呢?您以前是多潇洒一个人,从没有给人当过奴才跑过腿,您这是怎么了呢?朱瑞道:我也不想呀,都是世道逼得,两个东厂的小番子就把八爷我腿给打断了,这是奇耻大辱,老子要报仇,不但要李凤、周冕死无葬身之地,尚铭也要叫他完蛋。所以我得巴结呀,我得先在太监府混出头来。梁芳与尚铭早有嫌隙,只要稍作挑拨就能叫他们你死我活。所以,老徐,我帮你进太医院,找路子叫你当御医,你要帮我获取梁芳信任。徐生道:行呀,我也不喜欢这些东厂王八蛋,你这是好事我帮你,可是我的事情你也要抓紧帮我张罗。

朱瑞没有去许泰的宴会,他带着徐生去给梁德看病。梁德好色成性,他老婆就是因为他胡搞才自杀的,老婆自杀之后梁德更加肆无忌惮广纳妾室。最近几个月梁德却力不从心举而不坚后来干脆不举,他也找了很多郎中来看却没有任何效果,朱瑞向他推荐了自己在南京认识的给沈煜治过阳痿的徐生。徐生给梁德把了脉望闻问切十分细心认真,他又叫梁德把裤子脱了看了看他下面的东西,这时候他捻着胡须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梁德问:什么?徐生道:你这不是阳痿是花柳病。梁德愕然,徐生道:赶快治,还要把与你有过房事的妇女全部找来检查,她们可能也有,要一起治。梁德问:有得治?徐生道:得二十几天静养,哪儿也不能去,也不能再行房。梁德自言自语:怎么染上的呢?最近几个月我都没有嫖妓呀。朱瑞此时此刻心思千回百转,梁德这几个月确实没去外面嫖过娼,自打身体不舒服后他只是和自己的妾室有过几次,如果说是染了这个病那只有可能是这几个女人传染给梁德的。朱瑞最近小便也有点不舒服,他看见梁德下体上的疱疹已经怀疑自己也有了这个病。他不愧为八面佛立刻计上心头,他思量着将脏水泼到朱瑞的九姨太身上一箭双雕。朱瑞拉着徐生往外走道:赶快去抓药,不能耽误。他将徐生拉到自己的房间脱了裤子叫徐生检查,徐生看了一眼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才是罪魁祸首呀,你一定与她的妻妾有一腿吧。朱瑞道:你先别管这些了,你以后就在你房间里熬药,我每天去喝偷偷地治,千万不能叫梁德知道。徐生点头问:那你是从哪里染上的?朱瑞道:可能是粉妆楼那个叫古丽仙的西域舞女,最近这个月我都跟她在一起,没找过其他烟花女子。徐生道:那她也要治。朱瑞道:老徐,你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尚铭最近与梁芳在李荣的劝解下又和好了,尚铭知道梁德好色特意送给了他一个朝鲜女子叫韩金兰,她本来是朝鲜的名妓后来被辽东海盗田广掳去做了老婆。田广袭击了渤海帮也就是尚铭相好屠美卿的船队,尚铭便叫山东都指挥同知刘福就带着登莱水师去打田广。田广害怕了就暗地里投靠了刘福,他配合明军里应外合将寄居在马蹄岛的海龙帮、河野信忠一网打尽,立下了大功作为投靠尚铭的投名状。他带着老婆与大堆金银珠宝进京孝敬尚铭尚镛兄弟,尚镛看上了韩金兰,田广就把老婆送给尚镛做小妾,可是没有多少日子这娘们又跟尚铭的侄子尚璘勾搭在一起闹出了一大堆事情。尚铭很头疼,梁家兄弟去他家里赴宴,这个娘们出来跳朝鲜舞又把梁德给迷住,尚铭干脆把这个荡妇又送给了梁德。这个女人长得很白皮肤很滑妖艳异常,而且久经风月精通朝鲜房中之术,梁德被迷得死去活来这个月好像就与二姨太上过一次床。这个二姨太叫周宁,原来是个寡妇,她是周琎的堂妹。她是原兵部尚书白圭的小儿媳妇,她丈夫叫白镗是个国子监生,白镗几年前得病死了,白镗的大哥二哥就逼着周宁把白镗在京城的床品铺子让给他们,周寡妇一气之下就投入了梁德的怀抱。本来就要扶正了,可是突然杀出一个韩金兰,又给耽搁了。等会儿要是给女眷们查病,你特别要关注周宁,如果周宁也有你千万不要声张。那个韩金兰没有病你也要说他有,叫梁德对她起疑心,后面我自有安排。徐生道:你有什么安排,要讲给我听。朱瑞沉默片刻之后道:韩金兰嫁过来之后曾经回过一趟尚家拿东西,那一趟是我陪着她去的,这时候就有我造谣挑拨的空间了。我就说其实我远远看见尚镛钻进了韩金兰的房间,过了好一会两人衣冠不整的出来。这样梁德一定会确信花柳病是韩金兰带进来的,源头则是尚镛。周宁趁机再多照顾关怀梁德,正室的地位也就有着落了,周宁要是做了梁德的正室,加上她堂兄周琎还不在梁家横着走吗?徐生道:八面佛不愧是八面佛,脑子转的真是太快了。朱瑞道:周宁与我有一腿,这次我要是助她除掉韩金兰这妖精,以后我在梁家说话就大有分量了,就可以参与决策,大有机会打击报复尚家兄弟与东厂。徐生道:那我的太医位置呢?朱瑞道:你把梁德的病治好,什么狗屁太医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徐生捻着胡须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好吧,我干。梁德果然怀疑九个妾室里边有人在外通奸,他叫徐生挨个给她们检查自己找了根棍子在外边等着。徐生发现周宁也有病而那个韩金兰却没有病,徐生不动声色按照朱瑞的意思说韩金兰身上有病,梁德目瞪口呆拿着棍子的手松弛开来显然是于心不忍不想相信。朱瑞装出欲言又止,梁德问:你想说什么?朱瑞叹气摇头道:没什么。梁德非要他说,朱瑞便胡编乱造他看见韩金兰与尚镛单独相处许久云云。梁德恨恨道:贱人。朱瑞道:想必你这病也是尚镛那边传来的。梁德捂着脸道:这可如何是好。朱瑞道:这种丑事还是不要声张为好。梁德问:你说该怎么办?朱瑞道:其实我一直怀疑这个女人是尚家兄弟派过来监视你们兄弟的,但是你喜欢我也不好说什么,她待在你们府中久了终归是个祸害。梁德问:你就说怎么办呢?朱瑞道:她现在有病,还是打发走吧。梁德问:怎么打发?朱瑞道:卖掉吧,外面人看不出有病,现在还能卖个好价钱。梁德道:给她治一治吧。朱瑞道:花柳病女人的病根都在里边,与男人不一样,没有一年半载治不好的,还有很多治不好。梁德问徐生:果真如此?徐生道:确实难以治愈,与男人不一样,相当棘手。梁德沉默了一会道:那你把她送走吧。朱瑞道:那好吧。朱瑞亲自赶马车载着韩金兰离开了梁宅,朱瑞告诉她是送她去城外庄园今晚梁太监要在庄园宴客。朱瑞将马车赶到郊外僻静无人处钻进了车厢,韩金兰愕然问:你要干什么?朱瑞拿出一根绳子叹气道:梁公公说你是尚铭派来的奸细,叫我把你勒死再带回去。韩金兰花容失色哭道:我不是呀,我不是呀,别杀我,别杀我。她抱住朱瑞哭道:瑞哥,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朱瑞道:这,这怎么可以呢?我要是放了你我回去怎么交代呢?韩金兰将朱瑞的手塞进自己的衣襟道:你就说已经杀了我埋在山里了。朱瑞道:不行呀,这怎么行呢。韩金兰已经如蛇一般缠住了朱瑞,两个人就在马车里成就了一番好事。韩金兰功夫了得叫朱瑞欲仙欲死,朱瑞道:你与尚镛不是有一段吗?他要是敢收留你我就把你送去吧,不要叫梁家兄弟知道就是喽。韩金兰道:可是她大哥本来也要杀我,我不敢回去呀。朱瑞道:这样,我去找尚镛叫他把你藏起来,你就说你允诺五千两银子给我,我才没有杀你。韩金兰点头道:好。朱瑞赶着马车又返回了京城,他把马车赶到尚家的茶叶铺旁边的巷子里下车去找尚镛,尚镛从后门出来钻进车子与韩金兰相会又是一番耳鬓厮磨缠绵悱恻。朱瑞道:我可是冒着风险的,尚二爷,韩姑娘可答应给我五千两白银。尚镛道:你将韩姑娘安排到崇文门悦来客栈包个院子给她,晚上我再过去。朱瑞道:我现在就要银子,送去之后我就不管了,我得赶快回去。尚镛下马车又从后门进了茶叶铺,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张银票出来交给朱瑞道:这是我签名的宝泰银票,立等可取五千两。朱瑞便将韩金兰送到了崇文门悦来客栈住下,他趁天还没黑下来立刻到宝泰银号把银子提出来运到永利以自己的名字存了三千两,还有两千两他用马车运回了太监府交到账房梁德的名字下面。梁德看见朱瑞回来问:送走了?朱瑞道:两千两卖给宣府的人口贩子了,钱都拿回来了。梁德失魂落魄道:可知道卖到什么地方去。朱瑞道:我没有问,估计是宣府大同一带的妓院里吧,总之不会在京城的。周宁给梁德端来了药汤道:二爷,快喝药吧,徐老先生说要趁热喝才有效。梁德叹气喝了药闭上眼睛挥挥手道:你们都走吧,我要一个人静静。周宁与朱瑞退了出去,朱瑞在周宁丰满的屁股上摸了一把点点头低声道:看来你很快就要做二奶奶了。朱瑞去找徐生因为他也要喝药,徐生给了他一碗药又给了他一瓶药膏,朱瑞喝了药道:多则半月,少则七八天,我一准给你弄个太医干干。院子里有人喊道:我刚从西直门来,居庸关烽火从西山一直传到京城。朱瑞走出去就看见了梁府的护院大师傅陶逊,朱瑞道:哄哄叫说要来,终于来了。陶逊问:会打到京城来吗?朱瑞道:等打来再说吧。院子外走进来个华服商人,朱瑞认出那厮乃是畏罪潜逃京城的奸商夏线儿。这厮送了一万两给梁德且跟着梁德来到了北京躲避风头。他是个唯利是图又闲不住的奸商,他到了北京四处打探商机,他看见朱瑞就将他拉进屋子道:烽火进京,鞑靼人南下了。朱瑞道:刚刚听说了。夏线儿道:还有你不知道的,李荣今个早上已经去了大同,是去撤换汪直的。继任得是蔡新,他早年做南京织造的时候我与他有点交情,他说朝廷将运送大批物资到居庸关以西充实大同、宣府各处军仓,叫我可以组织车马骡子承办运输绝对一本万利。朱瑞道:你这家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呀,京城的车马行那是早就划定了地盘的,都勾连着权贵通着里外,你以为你想干就干了。夏线儿道:我知道呀,蔡公公有个外甥以前与北京的地头蛇邵雄信一起在通州仓干了间大车行,后来邵雄信被朝廷砍了脑袋他的大车行就被朝廷籍没了,蔡新找了关系叫他外甥继续经营在户部监管下运粮食拉物资。我要是想干,蔡新的外甥可以出面到户部出钱把整个车行盘下来,合伙做运输生意。以后只要往大同去的物资就是咱们运。朱瑞道:你找我干什么,我没有兴趣。夏线儿道:我搞不定了,原来辽东马蹄岛的海盗头子田广投靠了东厂,他以前与邵雄信认得所以也看中了邵家的这个车马行,我是想找梁公公打个招呼给兄弟们一点活路也好孝敬公公。朱瑞问:你能给公公多少好处呀?夏线儿道:以我在江南的经验,又实地勘察了一番,如果经营得当包揽下大同的线路,一年七八万纯利总是有的。不管赚不赚钱每年都要给公公一个定数,如果公公把内官监辖下一些物资的转运也交给我,我至少可以给到三万两。只多不少,先给银子,赚钱了另外再送花红。朱瑞道:我来去说一说看吧,没理由叫一个江洋大盗跟咱们抢生意呀。夏线儿走了,徐生道:京城的算计真是多呀,我这种做学问的还真是不太习惯。朱瑞道:你就好好熬你的药吧。徐生道:你赶快去说我想做太医的事情。朱瑞道:知道了。只听外边又有人跑进院子叫唤:师父,走啦,咱们该去吃饭了。陶逊已经整理好衣冠走了出来,朱瑞问:这是要去哪里吃饭呀?陶逊道:我的把兄弟萧明远押镖来京城了,叫我去聚一聚呢。朱瑞问:就是那个岭南镖局吗?陶逊点头问:八爷知道?朱瑞道:不就在宣武门外吗?我以前看到过招牌。徐生站起来道:忘记说了,今个我也要出去见见朋友了。朱瑞问:你有什么朋友?徐生道:太医院的钱宗甫是我老弟,我来了总要去看看他吧。朱瑞笑道:钱宗甫如今是御医,万岁爷也是看重的,他可不一定会理睬你的。今时不同往日了。徐生道:不会的,我们三十年的交情了。

徐生是南京太医院医士供事二十年才被授予吏目,比他年纪小资历浅的蒋宗武、钱宗甫先后在京出任太医院要职,蒋宗武更是成了太医院院使统领天下医学每每令徐生引以为恨。此番来京他也是想要晋升太医院于是便来拜访钱宗甫,可是到了太医院递了名帖等了半天才被告知钱宗甫今日在宫中当值。徐生无可奈何只有起身离开,他走到门口就被人喊住,他回头就看见了钱宗甫的弟弟钱宗嗣。徐生总算在北京又见到了一个故人,他喜出望外道:是你呀,宗嗣老弟,怎么,你又回太医院任职了吗?钱宗嗣道:我既然辞官出来了就不会再进宫,我现在自由自在无比快活,我现如今在回春堂任职首席。每间药铺里都有有个坐堂的郎中,大药铺里则有好几个随堂郎中里面有个管事为坐堂郎中,至于回春堂在京有四间铺子几十个随堂坐堂统管他们的郎中就称为首席。徐生道:东家是徐达的吧。钱宗嗣点头道:我事情已经办完了,走吧,我们一起回总号叙叙旧,我写了一本医书拿给你看看。徐生跟着钱宗嗣来到了位于棋盘街的回春堂总号,如今这是京城最大的药铺顶着宫廷供奉的头衔生意一派兴旺。钱宗嗣走进药铺,正在工作的药铺伙计、随堂坐堂郎中全部停下手头工作喊道:恭迎首席回座。钱宗嗣走到里间自己的专座,这里布置清雅书柜上有各种医书,他坐进自己的太师椅里边招呼徐生坐下,一个郎中端上来一杯清茶又躬身退了出去十分恭敬。徐生道:好大的规矩呀。钱宗嗣将一本医书放到徐生面前,徐生拿起来只见四个大字《妇科纪要》,徐生本以为还是草稿谁知已经排版印刷成书了。这本书印刷得很精美,太医院蒋宗武还给亲自做了序,徐生知道钱宗嗣在妇科方面的造诣当今举世无双自己无论如何不便评论。他看了几页之后发现这本书图文并茂栩栩如生,还有几页女性阴部的图样实在惊世骇俗,徐生道:贤弟还真是大胆,这等女人图样怎么敢刊印。钱宗嗣道:一知半解不知其形状又怎么诊治妇女疾病呢?我总不能叫病人展露给我看吧,所以还是画出来讲明白叫妇女亲友或者自己指点出来为好,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徐生问:印了多少本?钱宗嗣道:两千本吧,宫中拿去了五百本发给女官嫔妃们自我诊断,五百本发送全国惠民药局及医士医官,五百本由药铺酌情赠送购药女眷,再有五百本在本药铺发卖非十两银子不卖。徐生问:谁出钱来印呢?钱宗嗣道:药铺出钱。徐生问:你这一个月多少俸禄?钱宗嗣道:我拿身股,与大掌柜刘文祥一样,没有俸禄只有花红。徐生问:多少花红呢?钱宗嗣笑道:不好说了,总之比御医多的太多了。这时候徐达从外边走了进来,他看见徐生不禁笑问:徐老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呀?徐生笑道:朱瑞叫我来的,给梁德治病的。徐达问:是你那个洗鸟奇方吗?徐生道:他不是阳痿只是得了花柳。徐达笑道:他那么爱胡搞瞎搞,不得花柳才奇怪。不过你不会只是为了给他看病才来京城的吧。徐生叹气道:六十岁了还是个吏目,我的晚辈你比如胡廷寅、聂整、施锜都是御医了,钱宗嗣八九年前就已经是了,我还是想在死前弄个御医写在墓志铭上。朱瑞说他可以帮我跟梁太监说,帮我安排一下。可是朱瑞是个浑不楞,他在太监府是为了挑拨梁芳去与尚铭作对,以报东厂打断腿的奇耻大辱。咱们是老朋友了,徐达,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是真不想待在太监府了乌烟瘴气的,太难受了。徐达道:老先生都开口了我还有什么话说呢?我叫刘文祥找关系先把你调到北京太医院来,到了北京咱们再慢慢想办法。徐生老泪纵横问:当真?徐达道:千真万确。

同类推荐
  • 夜行神子

    夜行神子

    从黑暗中隐现,又在黎明前消失的黑衣男子。——杨俊《兵法第一师范》的近代三部曲之一,是最没有文学性的一部,纯粹是为了给B神教增加教徒之用,大B神万岁!!!——彬山修一
  • 大明朝之大泼才

    大明朝之大泼才

    李相之在穿越到大明朝之后,遇上了苏州唐伯虎、文征明、周文宾、张梦晋等吴中才子,且看他如何与他们玩乐大明朝!
  • 水浒求生之王族霸业

    水浒求生之王族霸业

    水浒求生记同人作品曾经睥睨天下的汉民族遭遇到了有史以来严酷的灭国惨案,王伦很心焦,肿么办?就靠梁山泊这帮老兄弟能扭转乾坤?
  • 奸雄曹操

    奸雄曹操

    书友群:奸雄曹操交流群587409046一个是乱世之奸雄,一个是救世之能臣一对好兄弟,一对好战友如何携手在风雨飘摇的东汉末年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重振大汉于危难之际两个人物,一段传奇让我们一起走进他们的故事吧
  • 山林木兮,木有枝

    山林木兮,木有枝

    错过一次,便是来生。????风吹入我的梦,你夜里追着风,这目光熟悉又陌生,扰乱我灵魂,一眼像一生??????泼墨画中的几眼凝望,望穿了此生今年。你就这般在眼前突现,恰似天外飞仙,一袭白色浣纱,回眸一笑如此腼腆。紧跟上你转身离去的身影,萤火相伴,佳人相牵,怎断突如其来的痴念,轻推一扇木门,风吹入我的梦,梦醉着你的笑,辨不清门里是人间仙境还是森罗地狱,只想就这般将你痴痴的凝望。
热门推荐
  • 位面带路党

    位面带路党

    意外进入主神空间,林玄原以为要经历残酷的团战厮杀,但这主神貌似与众不同?这里不需要轮回者,只需要潜入诸位面,给主神吞噬位面意识带路的带路党。面对一个个气运爆棚的位面之子,充满恶意的位面意识,以及抠门至极的主神。林玄暗暗定下了三个小目标:“吊打位面之子,调戏位面意识,让主神叫爸爸。”
  • TFboys之曾经爱你

    TFboys之曾经爱你

    她是一个很幸福的女生,当红组合TFboys中一个是她哥哥,一个是她同桌,另一个则是她爱豆,还亲眼见到了,但是,没多久后,她宁愿不要这个身份.........
  • 灭世血歌

    灭世血歌

    异大陆的侵袭,血染青天。奈何奈何。草莽少年,逆袭而上,踏诸天万道,携无上风采,铁血镇压。那灭世般的风姿,伴随无尽的血雨,是狱中恶魔,还是人世间的守护者。
  • 玫瑰玉律

    玫瑰玉律

    混合了言情和幻想的作品,集中了幻想的世界文学的特质
  • 镇魔录

    镇魔录

    圣主为守卫天灵大陆,他舍身将暗灵界的暗帝封印,两千年后封印的能量逐渐变弱,受到重创的暗帝冲破封印逃走。暗帝的逃离、种种诟骂与屈辱、肩负的责任让少年陈秋凡由以前的纨绔子弟蜕变,从而走上了历练之路,看他如何踏天镇魔……
  • 相思谋:妃常难娶

    相思谋:妃常难娶

    某日某王府张灯结彩,婚礼进行时,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小孩,对着新郎道:“爹爹,今天您的大婚之喜,娘亲让我来还一样东西。”说完提着手中的玉佩在新郎面前晃悠。此话一出,一府宾客哗然,然当大家看清这小孩与新郎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容时,顿时石化。此时某屋顶,一个绝色女子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儿子,事情办完了我们走,别在那磨矶,耽误时间。”新郎一看屋顶上的女子,当下怒火攻心,扔下新娘就往女子所在的方向扑去,吼道:“女人,你给本王站住。”一场爱与被爱的追逐正式开始、、、、、、、
  • 斥谬

    斥谬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总裁独宠:打破平静生活

    总裁独宠:打破平静生活

    对于赵然他追我3年,在我准备订婚时,我亲爱的堂妹却找上我跪下让我把未婚夫让给她,因为她怀孕了。我真想大笑,在婚礼上堂妹说她和赵然是情投意合,没有姐姐就没有今天的他们。说完就像亲朋好友推销起我来,不就是想说我没有人要吗?很少发火的我拉着旁边的见了两面男人也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对着台上就到:”不用了,我有男朋友了,不用堂妹的操心。”说完其实我也很后悔,特别心虚我怕那男人揭穿我,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既然笑着楼住我的腰说:“恭喜堂妹了."旁边有人小声的说那是欧氏集团的总裁。那时我才知道我惹了个什么样的人,他,杀伐果断,睿智,冷静,腹黑,永远都是笑着让你害怕,不知不觉中妥协的男人
  • 血下的玫瑰

    血下的玫瑰

    一个天真烂漫的年纪,是什么将那最后的天真尽数摧毁,当一幕幕的真相被揭开,美好的面具下掩藏的全是罪恶,是爱,还是恨,一切该何去何从。。。。。。
  • 穿越未来做女神

    穿越未来做女神

    她22世纪风水世家传人,一只梅花簪纵横风水界。谁也不知小小梅花簪千变万化。他全联邦最高贵的男人,据说古武早已突破天阶,只要有他指挥的战斗无一败绩。一场灵魂的召唤让相差千年的两人相遇,相知,相爱。看他(她)们强强联手谱写另一段辉煌…她说:我的男人一定是这世上顶天立地的男人!他要宠我,爱我,包容我,除了他的亲人,在他眼中只有我一个是女人!他说:在我眼里,除了我爱的她,这世上还有别的女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