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昱叔侄知道孙纯宗这显然是在堵吏部尚书府的嘴,尹龙悻悻道:幸亏没说,说了咱们今天就难看了,你再去找其他地方吧,那个馆子你想也别想了。尹昱问:五爷干嘛那么抬举一个饭馆厨子?尹龙道:性情中人,你知道五爷这些年为什么郁郁不得志吗?尹昱摇头,尹龙道:五爷在天顺朝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了,后来因为与门达、逯皋、牛循等历任掌卫指挥不和屡遭排挤贬斥,大起大落。太子生母纪妃暴毙,万通着锦衣华服入左顺门,五爷说宫内有丧事华服锦衣不当入,两人就在左顺门互殴,万通被打的抱头鼠窜。万贵妃怒甚,皇上便将五爷发配去守裕陵,官职连降三级都督签事也给扒掉。后来又监修茂陵,前年才又调回锦衣卫做指挥佥事。万通那时候何等权势他都敢打,你说他是什么干不出来。尹昱道:就此作罢,我再找别的地方吧,不过,五爷这么做显然是知道我们想买那铺子,是谁告诉陈胖子的呢?他要是不来求五爷,五爷又怎么会来这么一出呢?尹龙道:好啦,就说你不要掺和京城的事情,你非要搞,我看报房的事情就不要搞了。尹昱口上说好实际上还是决心干下去,他接连在通政司周围又转了两天终于找到了位于西江米巷的一个铺面,这个铺面以前是一家当铺后来被官府籍没如今归属于户部名下处置。尹昱自己亲自去户部找到了管事户部贵州司郎中刘琼,这个刘琼是尹旻记录在门籍的门生如今在户部兼职管太仓与脏罚库。户部那么多差事这个贵州司是最肥的,虽然贵州穷的毛都没有但是贵州司却还管着一大批税课司、批验所与钞关,再加上代管脏罚库那可真是肥的都流油了。也只有背景深厚八面玲珑之辈才能混到这个差使。刘琼就是走尹旻的路子得到了这个差使,不讲收税那边的油水,单说这脏罚库里就已经如同油坊随便都是榨油的东西。依照朝廷的规矩来说,所有朝廷查封、籍没的罪犯财物、田地、房屋、金银、宝玩、粮食、牲畜、马匹全部都要进入户部各仓。金银没商量按正统朝就定下的制度都要进入太监监管的内承运库,其余各项财物可以入库的分别入户部各库不便入库的就公开变卖折现。户部将不方便入库的籍没赃物变卖折银然后缴入户部太仓银库,而这个变卖折现各项籍没赃物的具体实施部门就是户部的贵州司。朝廷诏令籍没的房屋有住宅有商铺有仓库有别院有园林,其中商铺依照户部办事则例需要行文顺天府宛平大兴张榜招买,户部按照顺天府当前房价预先予以估值每月初一十五在顺天府公开沽卖。沽卖那就是谁都可以叫价的,尹昱当然不肯走那个路子他自然有他的办法,他直接叫刘琼将江米巷铺面发卖给他而且还是低价卖给他。贪心不足蛇吞象,江米巷罚没铺面造册估值折银最低一万四千两,尹昱伸出五个手指头道:我就出五千两,我急着用,最近就要搬进去。刘琼面有难色,尹昱道:你这厮真是忘恩负义,当年你穷书生一个,现在锦衣玉食当着这么个肥差,你不知感恩戴德吗?刘琼道:户部左侍郎潘荣事必躬亲,对于各处脏罚账册时时注意,我要是这么干怎么也绕不过他。尹昱道:我叫尹龙去与潘侍郎说,你只管做就好了。刘琼道:我这里有个叫林俊的主事,是个又臭又硬不知好歹的家伙,整天跟我作对,我求求你想法子把他搞走。他就喜欢自己作践自己,你不他搞走,这件事他迟早知道,知道了他那个脾气会把天道个窟窿的。这是我办这件事唯一的要求,就是把他给我弄走。尹昱道:我来办。刘琼咬咬牙道:好吧,潘侍郎这两天正好生病在家,要办就是好机会,明天你来交钱,我来办。尹昱笑道:这才是尚书府的好门生。刘琼道:为了不给尚书找麻烦,还有就是免得巡部御史胡搅蛮缠,你还是叫个与尚书府无关的人来顶名为好,以防万一呀,京城可是八面透风的地方。尹昱坐下来想了半天想起了老乡王敕的妻弟安贵,他点点头道:明天我叫一个叫安贵的山东人来办,他是个做买卖的,不会引人怀疑的。尹昱道:安贵我了解,没事,他是个识时务的。
王敕是山东历城人与尹家有世交,他才华横溢博古通今很早就乡试中举还是第二名。不错,这又是一个亚元,尹旻十分欣赏他让尹龙与他称兄道弟,今年还写信鼓励他到京城来参加明年也就是甲辰科的会试。王敕来到京城之后尹旻专门与国子监打招呼让王敕随堂听讲,平时则在尹家德胜门外果园里读书居住可谓关怀备至。王敕年轻英俊科举得意且是山东有名的才子所以得到了山东安家大小姐的青睐,这位安大小姐名紫苏与她妹妹紫羽号称大小倾城美名远播。德州安家与温家都是苏禄国东王后裔,永乐年间苏禄国东王病死中国后安葬于山东德州城北。二王子温哈喇三王子安都鲁与王妃葛木宁一起留在了德州居住。东王墓建成后,永乐皇帝对守墓的东王后裔非常照顾,不仅赐田免税,对守墓的王室家人,由德州官仓给每人每月提供口粮一石,以及布匹、银钞等,还“恩赐十二连城祭田三顷三十八亩,永不起科“。因其信仰***教,风俗习惯与回族相近,还从山东历城县迁来夏、马、陈三姓(夏马当、马丑斯、陈咬柱)三户回族居民供东王守墓后人役使及通婚,宣德年朝廷更是在东王陵旁边修建了一座清真寺给温安两家礼拜可谓待遇优厚。安、温两姓东王后裔在德州生活富足逐渐规划衣食起居逐渐汉化,正统年间东王后裔们建立私塾令子弟学习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俨然书香门第。德州与山东重镇张秋、临清相近水陆交通便利,从成化初年安家开始在临清张秋一带经营山东老棉布生意,经过十数年的经营安家在德州已经成为了首屈一指的富户豪门。五六年前安家老四安贵来到北京开了一家名为楼外楼的酒楼,这个酒楼里外布置极为奢华而主厨也都是山东有名的人物,还有歌姬、舞女、戏子、杂耍等各种助兴节目所以大受山东籍官宦商贾的欢迎。五六年后,安贵的齐鲁会馆与醉仙居、江南春、小西天并称京城四大酒楼,齐鲁会馆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山东人在京城宴饮消遣的首选之地。安贵在京城之所以风生水起就是因为吏部尚书尹旻的大力支持,他曾经多次在齐鲁会馆宴请山东籍同僚其中就有内阁首辅刘珝,尹龙、刘鎡也是这里的常客并不遗余力的向周围朋友推荐齐鲁会馆。尹昱来到齐鲁会馆找安贵叫他去户部帮他买下西江米巷的铺面,安贵道:小事一桩,但是二老爷,钱你得先给我呀。尹昱道:你先垫着,我手头现在没有那么多银子,只有济南兑现的银票。安贵道:可以呀,拿来吧。尹昱道:你就这么点出息,真是无奸不商。他从锦囊里弄出来一张银票道:给你五千两,给你赚五十两抽水钱。安贵拿过来翻来覆去的看然后装起来笑道:王公子正在楼上子路厅宴客,你可上去看看,好像你小舅子也在。尹昱的小舅子叫薛仁,他是阳武侯候薛伦的堂叔,如今在北京做起了古玩生意铺子名叫明德堂。薛仁打小就喜欢倒腾古董,十几年前他继承了家里济州卫千户的官职而来到北京,他经常往来山东搜集齐鲁商周的青铜器与古物贩卖给京城官宦之家。王敕家是书香门第颇好古物,薛仁往来山东北京有时也会去王家兜售古董因此相熟,不过薛仁是个奸商最喜欢拿假古董或者做旧古物来骗人钱财。但他是骗不到王敕的,王敕是古物鉴定这方面的大学问家,无论什么古物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真假与出处。尹昱走上楼去找王敕与薛仁,薛仁与几个京城古玩界的朋友正在请王敕鉴定一件玩器。那是一个方壶,王敕用扇子轻轻地敲了敲,薛仁差点给跪下来道:祖宗,你别敲呀,贵着呢。王敕问:哪里得来的?薛仁道:朱瑞,保国公府的那个朱瑞卖给我的。王敕问:所费几何?薛仁感觉不妙忍不住问:总不会是假的吧?王敕道:假的。几个古董贩子面面相觑,薛仁道:王公子会不会看错,咱们几个也是玩了好些年的古董了,都觉得是真的。王敕不高兴道:那你还请我来做什么,让我来说假货是真货吗?薛仁脸都白了呐呐道:您叫我死心可以吗?王敕打开折扇扇了扇道:你听着声音就该知道是景德镇白泥烧的。薛仁瘫软在地道:三千五百两呀,快,快,扶我去找朱瑞那个骗子。王敕道:这个造假的工匠也是不凡之人,只是应该用汝州瓷土来烧制,老薛,你要是找到这个工匠务,我请他吃饭。薛仁跳起来道:吃个屁饭,我要去找朱瑞那王八拼命了。薛仁抱着方壶走了,尹昱道:你这厮好没意思,你走了谁来买单呀。薛仁道:又不是我请客。说完他就走了,有个身材干瘦的商人拿出来一个锦盒打开来道:王先生,请指点指点,这件玩意是真是假是何来历。那盒子里是一座羊脂白玉雕琢的塑像,有一对男女拥抱媾和栩栩如生惟妙惟肖,雕像镶满各样宝石流光溢彩在光线下散发魅惑的气息。尹昱也是看呆了口干舌燥竟然有点想入非非,王敕拿起来仔细端详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八宝白玉欢喜佛。那干瘦商人问:有什么说法吗?总感觉很邪性,夜里要是被灯火一招,底下就热想办那事。王敕道:野史所载,乌斯藏番僧八思巴弟子取昆仑白玉及八样宝石造欢喜佛双修玉像四,献于元帝忽必烈,称四方造化欢喜佛。传说其玉由十七八岁处女赤裸怀抱三年方才开始雕琢,再配以炫目奇宝,夜间灼灼其华,可以激起男女情欲助力媾和以利双修。元宫廷视为奇宝藏于深宫,太祖北伐军打进北京城元顺帝妥欢帖木儿仓皇出逃,从此四尊欢喜佛销声匿迹不知去向。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四尊欢喜佛之中的东方造化欢喜佛,奇物却是亡国之物呀。干瘦商人眼睛放光问:那就是真的了?王敕道:真的。尹昱问:那这个值多少钱?王敕道:我不知道。尹昱道:这位怎么称呼啊,说个价钱,我有意买下来。那个商人笑道: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呀,二老爷,我是章丘的靳云,以前可去过贵府,还卖过一个香炉给你呢。尹昱想了起来道:靳云,对,靳云,你还有一个弟弟叫靳鸾。靳云道:我弟弟代我勾了军到京服役,我们干脆就来到京城做古董生意没有再回去,这都六七年了。王公子知道,我那铺子就在贡院街那边,他前天还去过。尹昱笑道:原来如此,别扯远了,你这个宝贝哪里弄得,怎么卖呀。靳云道:这个东西我是不卖的,我要拿它来做大用处。咱们不说了,来,叫个弹琵琶的,咱们喝起来。伙计便叫了弹琵琶的姑娘上来助兴,众人饮酒作乐深夜才各自散去。
尹昱想把那个东方欢喜佛买下来,他思量着这种宝贝要是送进宫肯定能值大价钱翻十倍都有可能,于是他将靳云拉到一边道:老靳,你把这尊佛卖给我,你开个价我绝不让你吃亏。靳云道:三万两,一个字儿都不能少,不要银票要现银要是金子我还可以折个千儿八百两给你。尹昱道:扯淡,什么东西能卖几万两,你蒙我吧。靳云嗤笑道:你不常驻京城并不知道行情,这玩意要是送进宫去五万两都不带打折的,我是没有内官监、御用监的路子,不然还会三万两开价。尹昱咋舌作罢走了,靳云嗤笑道:土鳖。安贵从屏风后走出来道:走吧,我带你去找驿业。靳云问:我就想问你来着,咱们白天干嘛不去非要晚上去找那厮?安贵道:最近他一直在帮安喜宫的陈公公督造外宅,白天哪里有时间见你,晚上他靠得住住在灯市楼外楼。楼外楼是礼部教坊司领了牌子的妓院,如它这样归属于礼部教坊司的官办妓院灯市街上还有六家,不过楼外楼是最大的也是最豪华的姑娘也是最出色的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销金窟。说是官办其实教坊司根本不管,他只是负责收花税再有就是叫你去朝廷各个衙门的宴会跳舞卖唱弹琵琶。在京文武官员是决不允许来妓院寻欢作乐的,官员嫖宿妓女那更是有伤风化道德败坏一经发现立刻革职查办。灯市的这些妓院那都是高级妓院,里边的姑娘不但长得漂亮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妓女里边她们属于官妓比较于正阳门外那些私娼窑姐高贵的简直是天上人间。靳云在京城五六年也没有去过灯市的妓院,他老婆死的早也没孩子并不是不想找姑娘而是找不起灯市街的姑娘,平时他就只能到正阳门外去找那些紫色妖艳身材饱满的窑姐解决自己的问题。他站在楼外楼金字招牌下面,安贵道:瞧见没,宣德朝杨荣题的牌匾,一代名妓马秀兰以前就在这里,最老牌的妓院了,娘的,七八十年了,还开着呢。老字号了。靳云进去眼睛一闪几乎晕了,这妓院厅堂穷奢极欲灯火通明流光溢彩,姑娘个个跟天仙似的珠光宝气含羞带笑又有点像千金大小姐。安贵拉着靳云上楼道:走啦,看什么看,去找驿业。驿业原来是显灵宫的巫祝,梁芳介绍方士顾玒来到显灵宫把原来的庙祝全部扫地出门,驿业也就失掉了差事一时间穷的几乎连裤子都要买掉了。驿业做庙祝前是个金匠困于生计便去了老陈金银首饰铺,他与他的表弟徐茂一起老陈金银首饰铺做帮工打造金银首饰。他们在这里又认识了一个叫凌安的宝石工匠,凌安的一个远房堂兄叫凌中的是个传奉官与安喜宫的大太监陈喜认得。于是驿业、徐茂、凌安三人私藏了老陈家首饰店的一批原材料打造了几件珠宝托凌中找销路,凌中通过陈喜的关系将珠宝卖进了御用监因为款式新颖材料贵重所以得到了万贵妃的青睐。驿业做主将一半利润送给了凌中、陈喜与御用监的韦兴,另一半则作为三人发家的资本另起炉灶干起了珠宝供奉的生意。如安贵所说,驿业三人从此发迹,两三年间各自买房置地娶妻纳妾全都成了京城富豪。驿业在智化寺那边买了间铺子专门做珠宝往宫里送,平时他不在那里居住而是在楼外楼包了个姑娘夜夜做新郎。靳云踩在松软的地毯上,绚丽的房间里焚着香炉,一个长得歪瓜裂枣的男人躺在躺椅里,一个酥胸微露大腿细长的美人儿在给他捶腿。靳云咽了一口口水,安贵上前笑道:驿大哥,这就是我跟跟你说的靳云,他寻觅到一件宝物,找人看了说是番僧送给忽必烈的东方造化欢喜佛。驿业眯着眼睛问:是吗?我看看?靳云打开来将欢喜佛放在桌子上,妓女眼睛放光惊奇道:好漂亮呀。驿业站起来走到桌子前看了好一会儿点头道:奇物,奇物,这样,你把东西放在我这儿,我拿去给陈公公看看,宫里要是愿意要我就拿钱给你。靳云将宝贝收起来道:这可不行,我得亲自拿给宫里的人。有人在外边敲门道:紫萝姑娘,你出来一下。妓女出去片刻然后回来在驿业耳边说了什么,驿业看着靳云道:这样,我还有事,明天你到这来,我领你去见陈公公,东西可别忘了带。靳云笑道:好,我明天一准来。安贵笑道:这可不就好了,我这个事情也算做好了。
安贵与靳云下楼,靳云问:刚才那个女人叫紫萝吗?安贵道:袁紫萝,能歌善舞尤其是能在八仙桌上跳舞,花名何仙姑。靳云问:睡一下多少钱?安贵道:不知道,不过驿业包了她一年,花了一万八千两,还没有算首饰水粉衣服鞋袜之类。靳云咋舌道:这么贵呀。安贵道:这算什么呀,以前这里的头牌林紫烟过一晚都要把五百两呢,那才是倾国倾城的尤物呀。靳云问:能瞧见吗现在?安贵低声道:听说跟着国师继晓走了,谁还能见得着呀。两个人说着已经到了楼外楼外,外面有五六个黑衣汉子,汉子们后边站着个穿锦绣直裰的青年男子。安贵道:这不是余少东家吗?您这是来干什么呀。那华服男子点点头道:我来找驿业讨债的,去年顺天府判定驿业徐茂凌安三人应该还我白银五万八千两,到现在为止我一文钱也没有收到。安贵尴尬笑道:那您慢慢要。他拉着靳云就走,靳云问:这谁呀?驿业怎么驿业欠着他这么大笔银子?安贵道:这是老陈家首饰店的少东家余宗源。几年前驿业他们三个私藏了老陈家首饰店的黄金宝石珍珠等物料,做了一批珠宝送进宫吗?就是那件事。老陈家首饰店的掌柜余贵铎世代都是锦衣卫的校尉,后来继承岳父的生意做首饰买卖发了大财,外号多宝公,这号人物吃这么大亏他还能善罢甘休?随即将三个人告进顺天府,经过调停又算了些赔偿总共算出了这么大笔银子。驿业现在是陈公公身边的红人,听说马上就要传奉为官了,哪里会再理余家父子。靳云道:那也要讲理呀。安贵笑道:你也来京城这么多年了,这是个讲理的地方吗?谁有权有势谁就有理。靳云点点头抱着东方造化欢喜佛玉像走了,安贵也就回了齐鲁会馆早早歇息并在第二天前往户部洽购西江米巷的籍没商铺。刘郎中全力配合一路绿灯,虽然手续繁琐但是还算顺利大约两个时辰所有事情就都办妥了。安贵觉得刘琼是个人物所以特意请刘琼与他手下的员外郎主事去齐鲁会馆吃饭,刘琼自然是心甘情愿随即带着几个部属翘班前往齐鲁会馆宴会。安贵来京城好几年了,这个齐鲁会馆虽然很成功但是赚不了大钱还特别费精神,他总是想干点轻巧暴利的生意比如驿业他们干的那种珠宝供奉。刘琼喝了几杯就传授起生意经道:你想干珠宝买卖也不难,只要有御用监的关系你就能干,怎么个上天入地只要能挂上梁芳、韦兴、陈喜这些主儿你就能干。你看,翠玉轩的屠宗顺人家挂的是韦兴,翡翠楼以前就不用说了现在挂着梁芳,宫里的珠宝供应基本被这两家给包了。你要想搞,就得找关系。安贵苦恼道:哪里找得到,谁有肯把财路让出来呢。刘琼抿了口酒笑道:瞧你说的,没有门路去找呀,你去看看梁芳家里的门房,跟菜市场一样热闹。只要你肯出手那就有路子,我认得文华殿内阁中书舍人周琎,他可是梁芳身边的头号亲信在梁府内外人称周军师。你要是能出手大方点,我给你联系引见过来。安贵道:那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安贵连忙又叫了歌女唱小曲儿来助兴,等到刘琼等人吃饱喝足之后安贵又把他们领到后面戏台子听戏喝茶。安贵单独跟刘琼待在雅间低声问:不知道大人所说的大方是多少呢?刘琼道:门房四人每人十两管事的副管事二十两,二道门管事的五十两,总管梁忠一百两。三道门内宅梁太监的贴身书童梁顺五十两,贴身小火者四人每人也得十两。小蛮、樊素两个贴身丫鬟也是一百两。不管谁带你进去你都要给,这是规矩。这些银子不是见一个人给一个,而是见一次全部给到门房,门房再进行分配。安贵暗自吃了一惊又问:周军师那里呢?刘琼道:五百两见面礼。安贵问:那么梁太监那呢?刘琼道:初次见面至少要送五千两。安贵倒吸一口凉气道:真是好贵。刘琼道:这要没人介绍你连门都进不去。安贵思前想后点点头道:好,请刘大人周旋一二。刘琼问:你又打算做什么生意呢?你去求什么呢?安贵道:刘大人知道,我们安家与温家祖籍都在苏禄国,虽然都习惯了德州的生活但也还有几个弟兄们想回老家看看。其中我的三弟安富、堂弟温如礼回过一下次老家之后就在福建月港做起了水手,他们能搞到珊瑚玳瑁和海珠,一直叫我在北京找点销路。刘琼道:那也要找师傅加工一下,做成器物才赚钱。安贵道:我在京城找工匠,听说保大坊一带到处都是手工作坊,做什么的工匠都有。安贵又给刘琼准备了两个金元宝,刘琼也没有推辞毫不犹豫的就装了起来。
安贵送走刘琼就给福建的三哥安富写信叫他送些上等的珊瑚玳瑁过来,然后拿张纸算计整个珠宝买卖前后所需的花销怎么也要有八千两左右。安贵手头现在也就万儿八千两,但是这个钱一半都要用来经营维持齐鲁会馆,他想来想去只有去找妹夫王敕去想办法。他正要出门只见靳云的弟弟靳鸾走了进来,靳鸾问:你看见我哥哥了吗?安贵道:前天见过,这两天没见。靳鸾道:他昨天晚上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安贵道:这么大人了,一晚上没回来算什么呀。靳鸾道:可是他抱着玉佛走的,他抱着那个宝贝是绝不会在外边过夜的。安贵道:我有个叫驿业的朋友认识安喜宫的陈公公,昨晚好像他们约了拿玉佛给陈公公看,你去问一问驿业。靳鸾道:我们去了,驿业说陈公公看了不满意说太淫秽,他们便分手了,后来我哥哥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安贵道:他没来过呀这两天。靳鸾按住自己的佩刀在大厅里转悠,他大舅子叶玘跑进来叫道:二弟,出事了,靳云大哥被杀了。靳鸾跳起来问:怎么回事?叶玘道:刚才妹妹来旗手卫找我,说是东厂番子到铺子里说靳云死了,尸体现在东厂里搁着叫我们去认尸。靳鸾哭了起来问:怎么死的?叶玘道:不知道呀,咱们快去东厂看看怎么回事。我给东厂的管事班头八爪鱼周冕跑过腿,有点交情,咱们去找他。靳鸾与叶玘一起来到东厂衙门认尸,没想到负责办这件案子的不是别人正是管事班头八爪鱼周冕。叶玘靳鸾都是侍卫上直军士卒,叶玘在旗手卫靳鸾在济阳卫,叶玘一度曾经在西厂跑过腿跟着周冕干过一段时间。周冕看见叶玘不禁问:你怎么来了?叶玘道:死的那个靳云是我妹婿的哥哥。周冕带着他们两个进到阴森的敛房,他的一个手下掀开一具尸体上的白布问:看看是不是靳云?靳鸾看了之后痛哭起来,叶玘还算镇定拱手问:周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周冕道:昨晚我带着几个弟兄出门,走到十王府北街就看见几个人鬼鬼祟祟,我们追上去盘问说是看见了死人。我们到了十王府后街发现地上躺着具尸体,经过盘问可疑人物才知道地上的人叫靳云。叶玘问:不知那些个可疑人物是什么来历?周冕道:是个叫余宗源的和他两个手下。叶玘问:多宝公家的少爷余宗源?周冕道:就是他。叶玘道:他怎会在那里呢?周冕拍拍叶玘道:今天仵作验尸做尸格,明个就可以来领走,余宗源三人都被关起来了,案子在东厂手里一定会水落石出的。叶玘搀起靳鸾道:走吧,明天来领尸体。两个人走出东厂,靳鸾蹲在东厂门口的石狮子下不说话,叶玘问:你在想什么?靳鸾道:我觉得有蹊跷,大哥半夜三更跑到十王府后街去干什么,那里周围没什么他熟悉的地方要去呀。还有,玉佛去哪里了?叶玘拍着大腿道:这个我得问去。他又走进东厂去问,过了一会儿叶玘出来道:周冕说没看见。靳鸾站起来冷笑道:有猫腻,这里边一定有猫腻,不是叫东厂弄走了就是叫余宗源拿走了。叶玘道:多宝公余贵铎我知道,他家里多的是宝贝,所以才叫多宝公。他在京卫是个人物,仗义疏财,很有些威望名声,这种杀人越货的事他不会干的。靳鸾道:明天咱们先把大哥领回去,看看东厂怎么说再做下一步打算。叶玘道:我也托弟兄给我打听着,我有三四个不错的哥们都在东厂里做番子呢。第二天,叶玘靳鸾到东厂将靳云的尸体领了出来,周周冕说:余宗源已经交代了,图财害命。靳鸾问:是什么财,我们家的玉佛吗?周冕道:没有说到什么玉佛,就是知道靳云身上有许多大额的银票所以才动的贪念。你们去吧,明个就移送锦衣卫北镇抚司了,杀人偿命余宗源他死定了。叶玘靳鸾没有再问什么,他们关上铺子在家里设起了灵堂。靳鸾在给哥哥穿寿衣时发现哥哥后腰被插了三刀,他对叶玘道:哥哥这是被人从背后袭击的,他并不认识余宗源,如果抱着玉佛怎么会走在余宗源前边露出后背呢?还有就是我哥哥身上有银票,我哥哥最不相信银票那东西了,他交易从来都是现银绝不要银票那玩意,古怪地方很多,有猫腻。叶玘叹气道:都怪我不该带你们去挖达鲁花赤传敦的坟墓,没有挖出那个邪性玉佛你大哥就不会死。叶玘蹲下来叹气,靳鸾道: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咱们一定要把玉佛找回来,不然大哥岂不死的更冤?叶玘问:玉佛在哪里呢?靳鸾道:我总感觉东厂怪怪的,怎么就叫他们给碰上了呢?叶玘也想不明白,这时已经是被夜里外边突然有人敲门,叶玘去开门便见他带了个络腮胡子走了进来。叶玘道:二弟,这是我一哥们,东厂班头马伯驹,他现在东厂百户李玉手下办差。他有重要的内情要告诉我们。靳鸾招呼马伯驹坐下来并倒了杯茶给他,马伯驹喝了口茶道:我以前两个手下现在跟着周冕干,案发当晚周冕并不当值却呆在衙门里,有个叫驿业的提着个包裹送到东厂空着手离开,然后周冕就带着弟兄们出去了。他们也不是在十王府后街逮住的余宗源而是在楼外楼外边。靳鸾目瞪口呆的问:周冕与那个驿业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吗?马伯驹道:弟兄们只是说早就认识了,常来常往。多宝公余贵铎仗义疏财乐善好施,咱们侍卫上直军的校尉兄弟不少人都受过他恩惠。余宗源被抓进大牢造严刑拷打非常痛苦,不得已就按照周冕的要求画了供。请务必告知多宝公事情的实情,早做打算,过几天要是移送北镇抚司就迟了。靳鸾跪地叩首道:马班头侠肝义胆,靳鸾感谢莫名,请马班头告知,我家的东方造化八宝白玉欢喜佛在哪里?马伯驹道:不知道,此事与驿业这个小人不无关系,你从他那边细细查访吧。马伯驹告辞趁夜色而去,叶玘道:事情紧急,我现在去告知多宝公余贵铎,看他有什么计策。你千万不要胡来,在家等我。靳鸾跪在哥哥的灵位前,叶玘对妹妹叶婷道:妹妹,你一定要看住他,等我回来。叶婷点头,靳鸾闭着眼睛不说话,叶玘只好先去向余贵铎报信。
老陈家金银首饰铺是百年老字号,余贵铎为了这个铺子呕心沥血终于将其发扬光大,京城官宦富贵人家只要想到买金银首饰就一定会到老陈家的谱子先看看。余贵铎继承老字号以来,老陈家金银首饰铺已经在京城开了四间铺子,还有一座金银首饰加工作坊内有工匠三四十人可谓盛极一时。可是余宗源却下了东厂大狱,他托了很多关系要进去探视全部被挡了回来,听完叶玘一番内情禀明之后他仰天长叹道:老朽明白了。叶玘问:您老明白什么了?余贵铎道:这是要来敲竹杠榨油水,先制造冤案罗织罪名然后叫你去送钱。你们家那个宝贝估计也是被东厂那帮子人渣看上了,两件事挨到一块便有了这个冤案。他们害死你亲家哥哥夺了玉佛,然后嫁祸给我儿子,再来敲诈我,一箭双雕。叶玘问:老爷子可有办法?余贵铎颓然,叶玘问:您不是有个女婿在保国公府管事吗?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余贵铎道:他不是我女婿,我也没有那个女儿,这是我余家的家事与他无关。叶玘道:瞧你说的,现在是什么时候呀,救人要紧。如果东厂移送余宗源到北镇抚司那么北镇抚司就会按照东厂的预审狱词来定罪,尚铭自己也改不了。余贵铎道:他们无非是要钱,明早我就去问价钱,只要保住孩子的性命,钱不钱的已经无关紧要了。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不会去求一个保国公府的奴才。叶玘道:听说已经是正六品百户了,军官了。余贵铎道:我死也不会去找他的,他是个拐卖妇女的混蛋。叶玘问:老爷子准备走哪条路子呢?余贵铎道:去买茶叶。余贵铎说的是尚铭弟弟尚镛开的那个茶叶铺子,尚镛总是守在那里卖茶叶生意火爆的不得了。第二天余贵铎去问价,尚镛亲自招呼他还给余贵铎倒了杯茶,余贵铎有点着急但又不好不喝茶便喝了一口。尚镛道:今年的龙井,才送到京城,极品。余贵铎问:多少钱一斤?尚镛道:二百两。余贵铎问:要买多少斤呢?尚镛道:你家里人口多不多?余贵铎道:多。尚镛道:这茶叶好喝得很,你就买二百斤吧,喝不掉就送朋友。余贵铎道:好。尚镛道:我这里是可以收银票与会票的,但是外地到京的汇票抽水我可不承担。余贵铎道:等会我来送白银。尚镛道:那我等着。余贵铎回到铺子里提出来四万两白银送到尚记茶叶铺,尚镛开了一张条子给余贵铎道:你拿着条子去找李凤吧。余贵铎看见上面就一行字:李凤贤弟,货款收讫,酌情照顾。镛。余贵铎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拿着条子又去找东厂管缉捕副千户李凤,李凤看了条子之后嘿嘿一笑问:你买了多少斤呀?余贵铎道:二百斤。李凤咳了咳问:弟兄们的呢?多宝公考虑了吗?余贵铎道:自然考虑了,不过不好公然带来,三千两给您发给弟兄们,然后另外准备黄金二百两给到您个人。李凤道:那我叫周冕与你去拿吧。余贵铎问:那我儿子的案子怎么办?李凤道:钱拿来周冕会跟你说的。余贵铎只好领着周冕回到家里又拿了黄金二百两白银三千两叫他拉走,余贵铎忍不住又问儿子怎么办,周冕道:算个误杀,减死发配,不会再打他了,会受到优待。余贵铎几乎昏了过去问:四万两就买了这么个减死发配吗?这,这还有天理吗?周冕笑了笑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厂公为人厚道呀。余贵铎吐了一口鲜血昏死过去,周冕说了一句多宝公保重之后扬长而去。余家立刻去喊了郎中,郎中摇了摇头道:恐怕不行了,早做点打算吧。余贵铎的妻子陈氏还算镇定,她对贴身老妈子道:王妈,你去找依照小英,叫她与朱瀛回来。王妈道:夫人,老爷要是知道了,恐怕气的更狠,还是只叫小姐回来吧。陈夫人道:家里没有个男人不行,我担心东厂那群畜生看见老爷子病危再来骚扰勒索,钱已经给了当家的病倒了他们要是不为宗源开脱怎么办?去叫他们回来。去年,余小英未婚先孕,朱瀛提出要娶余小英遭到余贵铎断然拒绝,不仅拒绝他还把余小英赶出家门召集亲朋声明断绝父女关系。余小英只能随朱瀛回到保国公府并于年初结婚,五六个月来两家虽都在京城但是没有任何往来。
保国公府宅邸在小时雍坊,这一条胡同口有敕建的牌坊,里边从东到西只有保国公一户人家。保国公府西半边正在修房子大兴土木,服役的兵丁工匠搬运各种砖瓦石木进进出出,一人环抱的大木头十几根堆在保国公府门口。朱瀛手里挥舞着皮鞭站在木头对上喊道:赶快运走,这里不能放,娘的,国公马上要回来了,往里边拐进去有堆场。王妈喊道:姑爷,姑爷。有跨刀的士兵过来大声:干什么的?快走,这里不许驻足观望。朱瀛看跳下木头走过来朝士兵摆了摆手,士兵点头哈腰到另一边巡逻去了。朱瀛十分意外得问:王妈你怎么来了呢?王妈便将余家的事情大概跟朱瀛说了一下,朱瀛挥鞭抽了几下木头怒道:这老头子昏了头了,出这种事情也不愿意来找我,他是跟我死磕到底了是吧。他把朱小七喊过来道:你在这给我看着,这木头马上运到里边去,我家里出了点急事,我得回去一趟。你再叫一个兄弟到院子里去问,大少爷、二老爷与国公爷现都在哪里,回来告诉我。朱瀛到巷子口骑上一匹马就跑回了余家,他把岳母叫到外边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了个清楚,听完之后他叹口气道:这事闹的,老爷子如果一开始就来找我,我再找朱远出面,这案子肯定就不是这个样子了。现在你钱已经给了,能叫他们再吐出来吗?本来就是件莫须有的事情,倒叫你被冤枉的拿钱去减死,这窝囊不窝囊呀。现在关键是案子不能送北镇抚司,朱远现在是锦衣卫管缉捕官校的指挥佥事,他要是一开始就找尚铭绝对不会弄个杀人罪在头上。如果现在送了北镇抚司,那就是铁板钉钉,谁也没有办法了。陈夫人道:好像马上就要送北镇抚司了。朱瀛跑出去骑马到锦衣卫去找朱远,朱远正在跟一帮子手下在掰手腕玩的十分开心,朱瀛跑过去拉着他到一边道:二爷,救命呀,救命呀。朱远笑问:怎么了?谁要杀你吗?朱瀛道:不是要杀我,是东厂要杀我小舅子。朱远奥了一声道:说给我听听。朱瀛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说给朱远听,朱远把千户孙贤喊过来道:你去北镇抚司问一问,今天有没有东厂转过来的人犯,有没有一个叫余宗源的。孙贤打听去了,朱远道:只要没送进去咱们就有办法,要是送进去了那就没办法了,该什么罪就什么罪,东厂狱词从来两份,一份跟着卷宗到诏狱一份送司礼监直达御前,管他万岁爷看不看你就权当万岁爷看了,谁也改不了拿这里来也是个过场。千户萧聚走过来问:怎么了二爷,不再玩玩了?朱远摆摆手道:家里有点事,不好玩了,你们自己玩。锦衣缇帅朱骥身边的亲随副千户牟斌过来禀告朱远道:二爷,大帅请您过去。朱远问:什么事?牟斌道:似乎有上差来。朱远道:朱瀛,你跟萧聚拜拜手腕子,这家伙,跟牛似的,贼有劲。朱瀛苦着脸也不说话,朱远道:看开一些,这也是你那个岳父自以为是自作自受,要是早来说哪有这么多麻烦事。朱远去锦衣卫二堂见朱骥,在卫的孙纯宗、李琏、陈玺、刘良都来了,司礼监的文书房的李广道:得了,人齐了,奉旨意传口谕。锦衣卫堂上官呼啦跪下来,李广咳了咳道:锦衣卫百户章瑾改任锦衣所镇抚,随李琏办事。几个锦衣卫官面面相觑,李广道:好啦,你们慢慢捣鼓吧,我走了。孙纯宗道:小广子,别跑,你跟我说,这是怎么回事,那家伙一个贼配军怎么就跑这儿来了呢?是不是你瞎搞呀。李广道:五爷,那你把我砍了得了,这里面水多深呀,没有通天的本事谁敢跳出来,人家出头自然有人家的本事,我就一个字:服。李广扬长而去,朱远看看李琏皮笑肉不笑,李琏问:你看我干什么?孙纯宗道:调人进北司也不跟咱们打个招呼,老朱,你知不知道呀。朱骥道:万岁爷知道就可以了,老孙不要那么多废话。李琏也是奉旨管北镇抚司事的指挥佥事官位在孙纯宗之下,李琏与东厂提督尚铭的私交深厚而章瑾又是尚铭的亲信,章瑾此调绕过了兵部直接是禁中发出的旨意所以众人都怀疑李琏早就知道。李琏又在那里不识时务的自言自语:章瑾虽出身微末,但是成化初年就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了,当时也是管着北镇抚司的。资历老办事干练,万岁也许就是这样考虑的吧。朱骥拍拍桌子道:好啦好啦,万岁爷定下来的事情就不要罗里吧嗦了,我管不了那么许多人,老孙,你是北镇抚司管事指挥,无论什么事儿我就找你,我在这说了,谁来也没用,我在案子要过我这才送大内,我不在孙纯宗签字才可以送达内,谁要瞎胡闹,我跟他没完。朱骥走了,陈玺伸了伸腰问朱远:老二,你看我这手是不是比你的长呀?朱远道:是比我的长,手也大,你怎么长得呀。李琏觉得没意思也走了,朱远哼道:阴险小人。他走出二堂,孙贤低声说:余宗源昨夜里东厂就给送来了,狱词拟的是减死发配三千里。朱远道:娘的,北镇抚司成了尚家店了。朱远如实相告,朱灜也明白在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他叹了口气问:能叫我见他一面吗?朱远道:晚上来吧,现在人多眼杂。朱灜道:听说在东厂就造了酷刑,二爷给找个郎中治一下,不要落个残疾。朱远道:小六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一步步走到今天,我是很高兴的,咱们是一家人,没有主仆之分。这还用你说吗?我会安排好的,朱灜抹起了眼泪道:小英要是知道了不定哭成什么样呢。朱远拍拍他道:先回去吧,晚上来再说,我叫孙贤在这里等你,带你进去。朱灜走了,朱远一个人进入诏狱去看余宗源,看牢的百户陆玺领着朱远来到了天牢西区丁字号牢房。朱远没有见过余宗源,陆玺指着茅草堆里趴着的一个血肉模糊的囚徒道:就是他,昨天送来一直趴着,也不知死没死。朱远道:你个混账玩意儿,你是牢头,人犯死在你这你还有好吗?打开进去摸一摸。陆玺叫人打开牢房,他自己进去摸了摸鼻息转头道:活着。朱远道:找个郎中来给治一下,弄点有油水的叫他补一补,不能死,死了我跟你没完。陆玺问:您认得这家伙?朱远道:这是我亲戚,娘的。陆玺也不敢说什么,朱远掏出来一锭金子给陆玺道:马上去叫个郎中来。陆玺一溜烟去了,朱远叹口气离开了诏狱,多宝公余贵铎朱远也知道在侍卫上直军也算是个人物。只见季成慌慌张张跑进来迎面撞上了朱远,季成是管京城巡捕官校的锦衣卫指挥佥事,朱远问:慌什么,出了什么事?季成道:出事了,刚才有一伙子蒙面响马冲进徐达家里杀人放火,与徐达的姑父冯焕章及叶广等人当街火并,又撞上咱们的巡逻队一路混战往西直门去了。朱远哑然失笑问:有这种事?怎么回事,谁跟那小子这么大仇呀?季成道:王永席英一伙子要杀徐达全家,没找到徐达就放火杀人,我得赶快跟陈指挥禀明。朱远道:你不去追贼人跑回来干什么。季成道:赵承文带人追过去了,我是回来报信的。
锦衣卫有缉捕奸贼盗匪的职责,奸贼指的是奸细与乱臣贼子,盗匪自然就是强盗与土匪。奸贼由缉捕指挥负责,盗匪由巡捕指挥负责。巡捕指挥的锦衣卫部队又分京城内与京城外两部分,京城内的是巡视皇城与四周的五个锦衣卫巡逻队,京城外则是巡捕东西南北路四千户。巡捕指挥级别为指挥同知也就是陈玺,季成是他的副手负责巡视皇城及四周治安。朱远负责抓奸细抓当官的,这个奸细主要指的是蒙古鞑靼人派过来的奸细,也包含邪教如白莲教、青龙会之类秘密社团。席英、王永是直隶最凶悍的一股子响马,他们不仅是盗匪还勾结着小王子与白莲教,既然被锦衣卫西城巡逻队碰上了那么自己千万不可以出头去自找麻烦。于是朱远立刻就离开了锦衣卫,他刚到门口就看见一群锦衣卫校尉抬着满脸是血的赵承文回来,朱远也没有多问就走了,牟斌跑出来道:二爷,大帅叫你去。朱远叹了口气只好回去,他来到朱骥的签押房外就听见朱骥在里边大声呵斥:天子脚下,朝廷通缉要犯公然白日露刃寻仇报复,当街与锦衣卫巡捕官校对抗搏斗,你是指挥官自己跑回来,你说你禀告什么?告诉我贼人已经跑了吗?明天大街小巷都会说我们锦衣卫全是饭桶。陈玺道:他毕竟没有经历过战阵,也没有练过武艺,叫他去抓贼差强人意,这个席英王永早就与蒙古小王子部有勾结,是奸细,还是叫朱远接手跟进为好。朱骥破口大骂:这件事你们跑也跑不掉,推也推不走,赶快去布置追捕缉拿,不要等万岁爷问起来了一问三不知。朱远暗自庆幸碰上了个好上司,等陈玺、季成灰头土脸的出来他便走进了签押房,朱骥道:你都知道了吧,席英王永竟然跑到徐达家里去杀人放火,幸好徐达不在家里不然也是立马被砍成两半。朱远问:死人了吗?朱骥道:据季成初步禀报,死了两个,一个死在门房一个死在二道门,放火焚烧房屋好了几间不知道。徐达的姑父是不是那个崆峒派有名的拳师冯焕章?叶广是他的徒弟吧。朱远道:是的,现在冯焕章跟徐达住在一起。朱骥道:他与叶广两个人杀死了七名盗匪,席英王永见不是对手才仓皇逃窜。冯焕章我就不说了,这个叶广我以前没有注意,这么能打呀。朱远道:他是冯焕章八卦门的三师兄,武艺还是可以的。朱骥道:人才呀,你们说徐达不学无术,他手底下也是卧虎藏龙呀。锦衣卫杀了七个贼人也是可以交代过去了,不然锦衣卫这次就颜面无存了。朱远问:老大你找我干什么?朱骥道:李广说,蒋琮申时会去钟鼓司审看杂剧,他说的你要是没事也一定要去看看。朱远问:什么意思?传话给您,叫我下午去看看?朱骥道:必有深意。朱远申时准时来到了钟鼓司,蒋琮果然已经来到这里看杂剧,钟鼓司的戏子正在台上演着一出杂剧。蒋琮看见朱远笑道:朱指挥,你怎么来了,也有心情看戏吗?朱远唯唯犯起了糊涂,蒋琮道:来就看看戏吧,这是明天要给万岁爷看的。只见一个丑角上台了,蒋琮笑道:这是阿丑,钟鼓司的奉御,专门为万岁爷安排戏剧杂技之类的,他也喜欢自己上台演出。阿丑上台之后摇头晃脑说自己是吏部的官员,今天要好好为国家选一些人才。朱远忍俊不止,只见一个人上台,阿丑问他姓名,那人叫公论。阿丑摇头晃脑道:如今公论无用,回家蹲着去。又有一人上来道:我叫公道。阿丑邹起眉头摆摆手道:如今公道寸步难行,回家抱孩子去。又有一人上来大喊:我叫糊涂。阿丑跳起来道:糊涂最好,如今正需要,赶快上任去吧。朱远笑了起来道:这还真点意思,像那么回事,吏部可不就这样吗?蒋琮道:前几天万岁刚看了一出,也很有意思,你再看看。他对钟鼓司管事太监刘瑾耳语几句,刘瑾去了没一会儿那个阿丑又上台来了。阿丑扮作书生摇头晃脑的读诗:六千兵散楚歌声。有人上台叫道:不对,是八千兵散。两个人争执不下,阿丑叹气道:你不知道呀,还有两千兵在给保国公盖房子。朱远头冒冷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问:这,这出戏万岁爷前几天看了?蒋琮道:万岁爷也就笑了一笑,没当一回事,可是。朱远问:可是什么?蒋琮在他耳边笑着说:尚铭在呀,万岁问这出戏是真是假,尚铭说我去查查。朱远扑通跪倒,蒋琮蹲下来低声道:你们要好自为之,蒙古小王子将南来犯边的谍报汹汹而来,京营竟无可用之兵。蒋琮起身走了,朱远过了很久才敢抬起头,他浑浑噩噩额的回家立刻跟朱永如实禀报。朱永大惊失色,兄弟两面面相觑。朱永对朱晖道:你把你营中那两千兵马上带回营区,明天早上你什么也不要干,去给尚铭送礼,送重礼。朱晖立刻出去点兵回京营,朱远道:我们不方便去送,还是叫别的人出面去周旋。朱永问:别的人是谁?朱远道:叫万达出面去找尚铭。朱永道:不妥,万达是万贵妃之弟,他送礼去尚铭未必敢收。朱远想了一会儿道:李荣李公公与尚铭最要好,素来也与兄长友善,请他出面周旋一二如何?朱瀛叹了口气,朱永问:你叹什么气?朱瀛道:尚镛开了间茶叶铺,只要去问一下价钱,直接交钱就可以了。朱永问:有这种事?朱瀛点头,朱永苦笑道:那你去问一下吧,若是这样简单倒也好。朱瀛受命去尚镛的茶叶铺问价,尚镛笑道:茶叶三百斤。朱瀛回去报价,朱永仰天长叹道:国之大蠹呀。朱远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总有一天我叫他好看,咱们就忍一时海阔天空吧。朱瀛道:府里拿不出这六万两。朱远问:怎么可能,咱们连六万两都拿不出来吗?朱灜道:原本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修这个园子耗资巨大,今年各项安排都紧紧巴巴,现在士兵回营还得雇工人,又是一大笔开销,捉襟见肘了。朱远不说话了,这个园子的南边给他修了新宅子比他现在住的院子宽敞一倍,你说要是不修园子或者停工他是绝对不会愿意的。朱永道:你去想想办法。朱灜道: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开源,再一个是节流缩减下半年全府月例与开销。朱远道:你把开源说清楚点。朱灜道:借钱吧。朱远问:我们保国公府出去借钱?朱灜道:要么就先把工程停掉。朱远问:找谁借呢?朱灜道:找亲戚借国公张不开嘴,找朋友借怕别人不借,找不熟悉的人借人家不敢借,要找既熟悉又敢借给我们的人去借。朱远问:这人是谁呢?朱灜道:徐达。朱远道:你怎么想起来找他借钱呢?朱灜道:我去就可以了,不要国公出面说话。朱远道:太丢人了。朱灜道:不借钱咱们就过不去今年,马上要打仗了,如果国公爷挂帅出征就什么也不用愁了。朱远问:你怎么管的家,搞到最后还要借银子过日子,怎么英国公家就那么有钱呢?朱灜道:二爷,英国公经营商业,国公爷不许咱们经商。英国公不带兵打仗不用仗义疏财,国公爷对于部属有多大方你也知道,老部下一哭鼻子就是万儿八千的给资助。其实咱们基本就只能靠那些地里收的与俸禄过日子,不打仗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下半年还有二少爷结婚、你儿子定亲,这不要钱吗?朱永道:借十万两够不够?朱灜道:够了。朱永道:借吧,我的头又有点疼了,这次若真的挂帅出征我就再也不想带兵了,就在园子里养养鱼养养鸟。小六子,那个鱼池修好没?朱灜道:早修好了,已经放水进去了。朱永问:我跟你说要做成那种小桥瀑布流水的鱼池,是那么做的吗?他站起来道:去看看。朱灜陪着他往外走,只听朱永又道:池子周围的竹子一定要用湖南的那种竹子,我在万达院子里看到的那种,你把鸟房子嵌在墙上放些鸟食,很快就会有鸟飞进去的。两个人走远了,朱远感慨万分,他意识到自己的大哥一代名将朱永已经老了,军国大事对于他来说还真不如院子里的鱼池让他上心。朱晖从京营回来,他看见朱远在那里怔怔出神就喊道:二叔,你在发什么呆。朱远奥了一声坐下来道:你爹老了,说着说着事情就想到他的鱼池上去了。朱晖道:你听说了吗?徐达的家被响马给烧了还死了人,徐达要是在家估计也是被砍了。朱远问:你从哪里听说的?朱晖道:我听蒋骥说的,我还以为是个笑话,这是真的吗?朱远道:千真万确,席英王永两个人带着一帮子响马干的,现在陈玺季成已经放下所有的事情全力追捕这帮人。徐达是他们手底下巡捕京通道路的千户,朝廷通缉的钦命重犯白日露刃到皇城根下向他属下锦衣卫军官寻仇,杀人放火,骇人听闻。他再怎么油滑这案子他也得接下来了,肯定是限期破案,这回可够那个草包喝一壶了。朱晖道:还有一件事,宁晋伯刘福喜欢结交天下英雄,最近江湖侠客白玉峰正在他幕府之中。昨天有西北精武镖局的朋友说在良乡看见过席英王永,今天听说徐达家遭到这伙人袭击,料那良乡看见二贼所处必是巢穴。那白玉峰本欲前往捉拿,刘福望你能前去查访,白玉峰可以从旁协助,这人武功高强曾击败铁臂罗汉卢四海,他若助你事半功倍必然会是大功一件。朱远喜出望外道:自然是大功劳,我若抓住此二贼,必然在万岁爷那里大大露脸,徐达家伙也必然对我感恩戴德。刘福现在何处?朱晖道:他现在是振武营的提督,正带着振武营正在京营操练,吃住都在京营。蒋骥也调到了他营中为坐营参将,也是吃住在振武营十几天都没回家了。现在振武营自称京营精锐,国之栋梁,京营内外都说蒋骥练兵有方不愧为将门之后。他们这是跃跃欲试,在为定西候蒋琬挂帅出征摇旗呐喊。我们不能闲着,明个我也要亲自到奋武营去坐镇指挥,咱们这两千兵回去算上守营的怎么也有四千多兵马,我来盯着白全马俊把士兵全给我操练起来,跟他们打擂台。爹呢?他在哪,我要找他去说。朱远根本没听朱晖后面的话若有所思道:对,要去找他,现在就去。朱晖拉了他一把问:二叔,你怎么了?朱远道:你好好去干,不要叫蒋骥那小子独领风骚,你才是京营大帅的大公子,他老子只是看老家的京营老二,千年老二。朱晖点点头道:一点也不错,看汪直倒台了,思量着父亲一定会受牵连,这次可有他们蒋家出头之日了,门都没有,还有我朱晖呢。朱远已经走了,朱晖问:你干什么去二叔?朱远道:我也要为国尽忠去。朱远骑上马返回锦衣卫,他把手下的千户孙贤叫过来道:你现在挑选二十个能骑射的兄弟,全部给我领大内造的弩箭,马上跟我走。孙贤问:去哪?朱远道:咱们弟兄们的大功劳来了,对了,把把钱承宗那小子给我带上,他武功高强号称锦衣卫第三,咱得找能打的这次。孙贤道:不行吧,二爷,宫里打过招呼,只能叫这小子打杂,不能给他立功出头的机会。朱远道:带上吧,今个活有点棘手,我心里有数。
钱承宗是先帝孝庄钱皇后的侄孙,钱皇后贤德为天下所敬仰深为英宗所宠爱。当今周太后生子日夜图谋怂恿英宗废除钱皇后未果,因为周太后嫉妒钱皇后的贤德与受到先帝宠爱所以在儿子继位之后对于钱皇后极为刻薄。钱太后在世之时三辞先帝晋封娘家爵位的盛情朝野称赞,周太后记恨在心在钱太后死后对于钱太后家人极尽排挤打压与报复。钱承宗生而聪慧骨骼清奇,他很早就拜在御前第一高手武忠门下学习武艺后又师从都指挥佥事吴玉,他虽然只是锦衣卫衙门力在缉捕指挥手下坐冷板凳的小百户但早已经是公认锦衣卫第三高手。他小师父吴玉是第一,锦衣卫的巡捕指挥佥事刘良为第二,而钱承宗则名列第三,这名声皇帝也是知道的因此深为周太后所不喜欢特意打招呼不许用不许升不许调。钱太后死后,钱家赐田陆续被内府收回,钱承宗之父钱贵病死的时候竟然连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钱家人都有骨气自始至终没有向皇帝要求过任何一点赏赐,虽然遭受如此不公平待遇但他们从来没有渴求任何人的怜悯。朱远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他做了缉捕指挥之后大搞创收,只要衙门里有一些好处就一定会分给钱承宗贴补家用。朱远带着手下先去了京营振武营找刘福,刘福又将所谓江湖大侠白玉峰介绍给朱远,白玉峰如今在刘福帐中帮着士卒们练习少林罗汉刀刀法卓有成效。朱远说要去抓席英王永,白玉峰欣然应允立刻带着锦衣卫去找精武镖局的总镖头马鹏程。马鹏程的镖局有间分号在德胜门外,那里离京营很近白玉峰与锦衣卫一转眼就到了。白玉峰进去找马鹏程,过了一会儿一个精瘦干练的老头儿带着几个镖师骑马从角门出来,那老头道:跟我走吧,那是个大车店,我还记得地点。白玉峰对朱远道:走吧。锦衣卫跟着白玉峰、马鹏程等人一路向南快马加鞭,黄昏时候他们按到了良乡老王大车店。朱远布置了锦衣卫的包围,白玉峰与马鹏程率先冲进了大车店,锦衣卫随后跟进封锁大车店控制所有人员不许走动。只听见屋子里噼里啪啦已经打了起来,有个人被从里边甩了出来满脸是血,还有一个是从窗子扔进的院子撞到了水缸上。锦衣卫官校面面相觑,他们还没有动手似乎这群江湖义士就已经得手,这叫全副武装准备大干一场的朱远等人颇为尴尬。白玉峰走了出来踩住先被踢出来且满脸是血的那个人问:席英王永呢?那人闭口不谈,白玉峰对朱远道:朱大人,你自己问吧,这个家伙我认得,是花蝴蝶任重五,以前在天王寨排行老五,也是个江洋大盗。最近几天我还在京城,若是有席英王永下落随时来叫我帮手。白玉峰与马鹏程扬长而去,孙贤啧啧道:好功夫呀。他看看钱承宗问:这个白玉峰比你功夫如何?钱承宗道:不敢比,我这都是花拳绣腿,人家才是少林派的真功夫。孙贤问:那你是什么门派的?你看我,我跟龚遂荣学的武,虽然不算精湛但也是有门有派,燕山派,多响亮。钱承宗道:我两个师父是合一门的。朱远道:扯什么,赶快把人给我绑了,我要立刻问一问。钱承宗打扫出来一间屋子放了板凳,朱远先问起了那个花蝴蝶任重五,任重五闭口不谈就在那里装死跟一团烂肉样。朱远道:你这小子真是不知道死活,打架老子不行但是拷打老子是高手,十八般刑具老子样样精通。孙贤,竹签子带来没?孙贤道:锤子我都带来了,我来干,我看着小白脸最多三根签子。朱远道:快点。锦衣卫按住任重五开始往他指甲缝里钉签子,任重五第一根就鬼哭狼嚎第二根泪如雨下第三根还没钉就求饶了。朱远道:妈的快点说,席英王永在哪里。任重五有气无力道:我来了他们却走了。朱远问:这是什么地方,他们的窝点吗?任重五道:不是的,这里是老王大车行。朱远恼火道:老子知道这是老王大车行。任重五道:这是达拉特在塞内的秘密据点。朱远问:达拉特是谁?任重五道:是阿敏帖木儿的小师弟,蒙古国师迭失也真的小徒弟。朱远问:汉名王尔烈的那个蒙古奸细?任重五点头道:达拉特化名王达,去年十一月份潜入塞内搜集明军关隘及守备兵马等情报。朱远问:那么王达呢?任重五道:在外边那个撞水缸上的就是。朱远笑道:快,上锁链,好好照顾,把那个鞑子给我弄进来。钱承宗又出去把达拉特提了进来,朱远道:好啦,达拉特,咱们就不要饶了,告诉我,席英王永在哪,还有那个王尔烈在哪。你们都跑回来干什么,有什么阴谋,是不是与小王子即将南下劫掠有联系?达拉特是真的没法子回答,他七窍流血脑袋上好大一个血包意识完全不清醒。朱远道:白玉峰手太重了,快,回京城找最好的郎中,这个人有大用处。孙贤问:其他人呢?朱远道:先给我翻一遍,把值钱的通通给我装马车,我看了一下,这里五六辆马车呢,人也给我全带走,请顺天府代为看管再慢慢挨个审问。锦衣卫开始翻箱倒柜,他们还真搜到了一整箱的金银,朱远心花怒放却不动声色的对孙贤道:你找个箱子,先在这扣一半下来,其余的交到卫里去邀功。过了一会他们又发现仓库里有很多塞外的皮毛,朱远觉得应该值点钱就下令全部装上马车。这些皮毛加上一些财物装了四辆马车,还有一辆要装达拉特与任重五所以大车行里羁押的其余人犯就只能步行。朱远叫钱承宗带着几个校尉押着两个妇女四个汉子走路回北京,朱远则带着财物与两个钦命要犯押着马车先回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