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有时候我回想起自己走过的每一条路留下的每一个脚印,都感觉到一阵后怕与惶恐。如果当初我选择了另一条岔路口迈入了另一条街道,那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荡然无存。
02
我从来没有回过我的小学,那是我生命中最初的痛苦记忆,他们用尖利的獠牙去粉碎我所有的天真和玩性。六年的小学我在两个学校度过,那里都曾留下过我的狂妄的任性时光,但同样地让我一直恨到现在。
那个时候学校里有一种叫做“预收费”的东西,就是预先交好下一个学期的一部分学费,以达到控制生源的目的。老师通常会耍一些小把戏,例如先交预收费的小朋友奖励十个本子或者可以当一天的值日班长,而这些小小的计谋往往能笼络我们的心。老师跟我们说:“这个预收费你交了如果下个学期不想在这里读了的话,是可以拿着收据去退钱的,而且只要你交了就会有奖励,这有什么不好呢?”
大概一二年级的时候,我们那个扎马尾的语文老师开创了一种新方法:先交齐的小组每个人奖励一盒五色冰。这一个做法直接把预收费由老师催交转为了同学间催交。五色冰是一种有五个颜色的雪糕,我记得是四块钱,苹果、蜜桃、草莓、西瓜、香蕉五种味道分别对应青色、深红色、浅红、浅黄色。身为组长的我自然担负起了催促组员的任务,每天下课就去做组员的思想工作,告诉他们交了还可以要回来的还有雪糕吃呢。
有一个圆头圆脑的男孩子不论我怎么劝他,好说歹说他答应了结果第二天照样不带钱来。有一次我偶然看见他鞋子上破了一个洞我借机发挥嘲笑道:“怪不得你不肯带钱原来是你家没钱,还穿着一双破鞋子呢。”周围的同学全部凑了过来围在他的身旁边笑边闹边跳,齐刷刷地盯着他的烂鞋子。他满脸通红明显是急了喊道:“谁说的,这……这个洞是今天来上学的时候被弄破的,我……我明天就把预收费带过来。”然后他穿着破鞋子捂着耳朵在我们的笑声里跑了出去。
第二天他果然带来了预收费,还特地在语文老师上课的时候把钱掏出来交给老师,示威似的扭头看着我,我下意识地往他的脚看去发现他已经换了一双很旧的大鞋。后来我们组吃到了五色冰,在那个夏天里我们缺少的就是冰冷温度从来多余。圆头小男孩一直楞楞地望着手中的五色冰,过了好久突然打开盖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很疑惑为什么他不怕冰。
这个学期过后我就离开了这所学校,当我妈拿着预收费收据去财务处退钱的时候,那个女老师坐在办公椅上面表情很冷淡,她说:“退钱干嘛,继续读下去啊。”
我要换学校。母亲的表情很严肃很决绝。
“这个,退钱的话会很麻烦……实话告诉你吧,钱交了就退不了了,这些钱已经投入了下个学期的各项预算,现在学校也没有多余的资金,你看这个学期还是在这读吧,下个学期不要交预收费就行了,这样成吗?”
母亲看着女老师没有说话。
“你看我们学校也不容易啊,这样吧,我们少收你二百块钱可不可以?”
“……”
“这样吧,四百。”
“……”
“五百,真的不能再多了,学校也是为你家孩子着想啊,就这样吧,你占了天大的便宜啊,可以少交五百块钱。”女老师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很大气。
“我要带小孩走。”母亲丝毫没有退让。
“钱退不了!”女老师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很大,“学费原价收,你自己看着办吧!”
现在想起来这个女老师还是有一点小聪明的,先倨后恭再倨,能够轻易让人产生一种盲目的虚荣感再突然受挫气势全无,最后的恐吓一般人都会贪恋前面提过的少收多少钱,想要挽回又不好意思再要那么多,顶多也就两三百,这样学校又套住了一个学生抓住了一颗摇钱树。但我的母亲很溺爱我。我告诉母亲,我想转学,所以她直接拿出女强人的气势凶了回去最后懒得继续和那个人吵没有拿钱就潇潇洒洒地走了。
我想起了那个穿了一双很大的旧鞋的男孩,突然好伤心好自责。他在期末前就转学了,我知道他再也拿不回来那够他买几双新鞋的预收费,而他还要继续接受别人的嘲笑和无情调讽,我欠他一句对不起。
至于为什么我要转学,都是由于一节电脑课。八年前的时候,网络还没有现在那么发达,学校里唯一一间电脑室只有几台电脑装了网线,我们就记住那几个位置,一下课就死命地往电脑室冲抢地盘,谁抢到谁就可以玩游戏。那一节课很不幸运我没有抢到电脑,只能干巴巴地坐在旁边看那个小朋友点开小游戏然后选择自己喜欢的游戏玩得津津有味。
我们家大概在2007年的时候买的电脑,所以当时学校里的电脑对我有莫大的吸引力,我就点开电脑的屏幕保护程序,设置了个解锁密码就进去了。屏幕保护程序的图形变换和管道延伸也别样新奇,虽然我不能操控但依旧看得眼花缭乱。我撑着脑袋眯起眼看电脑上面不断无规则延伸的管道曲曲折折地变换,这个时候戴眼镜的电脑老师来了。
我已经忘记了他黑色方框眼镜下面是一张怎么样的面孔,但我知道那张脸穷凶极恶。他看到我的屏幕保护程序后踢了一下我的桌子,然后鼠标的移动导致屏幕上跳出了解锁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