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谷
姜老头心头浮现的地方名为离天谷,他的记忆早就已经模糊,或许这个名字都是不完整的,但他知道他出生在那里,在那个地方,有奇迹可以发生,或许能让小流云起死回生。
他从破庙废墟中翻找出了一些家当,又花了几日在山岭之中寻着些灵草仙果,杀死了一只异兽鹿蜀,剥下皮毛,裹着姜流云,打包好行装就要上路,寻找记忆中的出生之地。
姜老头立于三棵古老的参天桑树之下,他来到这座悬岛不知多少年岁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会一个人生活在这一处绝境,就连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都已经忘却了,只记得自己姓姜。
现在他要离开了,似乎是与多年的老友道别,姜老头打开酒袋,将满满一袋美酒撒在桑树前,顿时酒香肆意,这是千年猱酿的猴儿酒,外界根本不可得。老桑树摇头晃脑,似乎很是高兴。
姜老头扛着巨镰,背负小流云,头也未回,跳下了天洞,顺着洞道,离开了悬岛。而在他身后,三棵古桑随风轻荡,落叶纷飞,枝干竟然根根断裂,化为了齑粉,这三棵古桑,为续流云之命,已然耗尽精力,消散在风中。
悬岛之上,一片萧瑟……
姜老头背着流云,出了羊头山洞,一跃而下,竟直直落入挂天瀑布的渊底,底部是一洼清潭,说是潭,其实一眼望不见边际,浩瀚无垠,传说潭中有水麒麟出世,顾世人皆称为麒麟潭。
姜老头并未见过水麒麟,他每日都从山洞跳入这麒麟潭中,进山岭猎食采药,再从头顶高崖之上跳入瀑中,回到悬岛,日复一日。
鹿蜀皮毛水火不侵,倒不怕流云呛水,姜老头浮在水面,口中呼啸,似是在呼唤什么,只见远处水面波涛汹涌,浪花翻滚,一个庞大的黑影似是飞着一般靠近,竟都将水面劈开,眨眼间就到了姜老头身旁。
这是一头体型硕大的鱼状怪兽,全身覆盖着赤红色的鳞甲,像蛇一样的身躯站立在水面之上,姜老头需要昂首观望,鱼状怪兽却长着一张人脸,口眼分明,没有鼻子只有鼻孔,脖子下伸出六条触手,很是骇人。
姜老头叱喝一声:
“赤鱬,去东岸!”
名为赤鱬的异兽鱼尾翻腾,发出了鸟叫一样的怪声,窜如水中,将姜老头托起,似是离弦之箭一般,向着东岸游去,一路劈波斩浪。
姜老头坐在赤鱬头顶,拍了拍他的脑袋,嘟囔道:
“小赤鱬,我将要远行,今后不会再回来了,你要好好修行,早日成灵。”
异兽赤鱬口中竟发出悲鸣,眼角渗出眼泪来,速度太快,眼泪都飞到了空中。当初姜老头第一次从悬岛落入麒麟潭,便与赤鱬大战,只杀的昏天黑地,麒麟潭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赤鱬本不是姜老头对手,因为在水中有优势,硬是争得难解难分,最终还是姜老头将赤鱬制服,从此赤鱬便成了姜老头专属的交通工具,一晃也不知多少年。
赤鱬乃是异兽境,虽有心思却难以表达。元始大陆生灵多杂,既有人类修士,也有各种神魔鬼怪,各自修行境界也是不同,大致区分为野兽、异兽、灵兽、地兽、天兽、神兽与魔兽。
普通山林兽类,未衍生出修行能力,也无血统传承,即为野兽,处于最底层,多为杂食。
野兽之上便是有修行能力之兽,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各族存有各族修行方式,这一境界被称为异兽,异兽境有九阶,九阶异兽为最强,渡灵劫方可化为灵兽。
灵兽境便是实力强大的兽修,灵兽亦有九阶,灵兽达到五阶便可吐人言,九阶灵兽需渡地劫,步入地兽境。
地兽境乃是一特殊境界,可算是分水岭,地兽之上一步之遥便是天兽境,成为天兽便是呼风唤雨,实力大增,而这一步之遥却也是天堑一般难以逾越,许多地兽境的兽修,终其一生,也未能跨过。然而亦有异类,便是上古血脉传承之兽,强悍血脉影响之下,根本不存在一步之遥之说,他们的起点本就不同于其他,不过此种血脉,在这个万神枯寂时代,少之又少。
天兽九阶,便是神一般的存在,在这个凋零的时代中,若是修炼突破成为天兽,可谓不世高手,实力冠绝,横扫八方。
天兽之上分为双子道,一道成神,一道入魔,神兽与魔兽,境界一般,修行道路却大相庭径,不过元始大陆早已有万年未曾出现过神兽与魔兽了,而再往上的境界,世人早已不知晓。
回到虚空山岭之中。
时间不大,赤鱬便带着姜老头到了麒麟潭的东岸,岸边是苍茂的山林,漆黑一片,寂静无声。虚空山岭乃是元始大陆西南角一处绝境之地,绵延百万里。据说上古时期,宇外飞来一条虚空龙,陨落在此,尸身化为此岭。姜老头平日也只是在擎天瀑布周围百里活动,并不敢深入,如今想要走出山岭,前往离天谷,他选择向着东方前进。
姜老头离别了赤鱬,一头扎进了漆黑的山林中,这片林子被称为活死人墓林,传说上古时期虚空龙陨落,元始大陆震动,各族群,各宗门皆前来探寻,就连遥远西陲的婆罗佛门也指派了十名舍利子横越时空,欲要插上一脚,未想到空间坐标定位失败,直接传送进了山岭深处,十名大能舍利子刚落脚,便被虚空之力绞杀,血染成林,阴魄不散,经过千万年的沉淀,竟然由死转生,成了活死人,被困在这一隅山林中,终无天日。
姜老头可不知晓这些传说,他背后的流云已经醒来,目无光、耳无音,气血怏怏,他只想赶紧走出山岭,寻找到离天谷。巨镰开道,一老一少穿梭在树林藤蔓之间,一走就是半个月时间。
这山林也不知到底有多大,走了这么多天还在林中,原本青葱茂盛的参天大树,现在居然是变成了青黑色的矮木,每一株树上藤蔓缠绕,似是一条条嗜血的毒蛇。林中弥漫起一阵阵黑雾,周围景象若影若现,不时传出阵阵兽吼,又似鬼哭。
姜老头紧了紧绑住身后的小流云的鹿蜀皮袋,脚步不停歇,蹬山踏云,冲破黑雾,走了一段,姜老头突然停下了脚步,手中巨镰横在胸前,紧张的看着周围。
又起了一阵黑雾,周围的矮灌木在雾中似乎都在移动,缠绕的藤蔓舞动,模糊中似乎真的是毒蛇一般,还在吐着猩红的信子。姜老头举起巨镰就向着黑雾砍去,巨镰发出风吼,将黑雾斩断,地面都被斩出一道沟壑。
黑雾飘散开,绕着姜老头旋转,未知的生物才最可怕,这黑雾似乎是有了神志一般,越聚越多,将整个树林都给包围住,姜老头面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什么鬼物,还不现形!”
他大喝一声,巨镰指天,全身似乎都要燃烧起来了,散发出强烈的光和热,根根须髯倒竖,似是神灵降世,万法不侵。黑雾想要侵袭却被阻挡在外,发出“呲呲”的声响。姜老头坚定脚步,一步步向前迈进,全身火光更胜,仿佛要焚天。
黑雾中发出了凄烈的惨叫声,一股脑如潮水般退去,四周顿时清明,矮灌木丛生,粗壮的藤蔓都蔓延到了地面。
姜老头喘着气,拄着巨镰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小流云伏在他的背上,似乎也经历了一场大战,全身湿透。
姜老头休息了片刻,刚要迈步继续前进,突然,前方昏暗的树林之中,传来几声阴桀的笑声,声音好像是从喉咙中发出,刺耳难听,让人作恶。姜老头怒目圆睁,握紧了巨镰,冷冷喝到:
“谁?”
那声音越发响亮,但却变得飘忽不定,周围的矮木都被这刺耳的声响震得晃动起来,似乎有音浪在扩散。
离姜老头所站之处不远,朦胧中浮现一道身影,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身躯高大,身上套着破烂腐朽的金黄袈裟,骷髅面容,头上稀疏飘着几缕糟发,手中拎着骨质的禅杖,之前漫天的黑雾此刻却浓缩成一团,萦绕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