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自己害自己
晚饭后,陶勇对杨师傅说:“杨师傅,这儿也没有什么事情,你不是有地方可以打牌吗,去玩一会儿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杨师傅听了他说的话,觉得这小子怎么也突然说起人话来了,赞许的点了点头。又以很难令人注意到的眼色看了看林帆,林帆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就拿起水杯出了病房。看到杨师傅出了门,陶勇停了一下,就直接走到林帆的铺位前,不好意思地说:“林哥,上午和你说了会儿话,觉得心里很痛快。你要是不觉得烦,咱们就聊一会儿。”
林帆放下了手机,抬起头来看了看站在床边上的陶勇,拍了拍床帮,示意陶勇坐下说:“瞧你说的。我早就说过,咱们住在一个病房,要算是病友了,你有什么心里话,愿意把我当朋友给我说说,我虽然不能帮你什么忙。但有些事情的是非,我还是可以帮你分辨清楚的。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我很愿意听你说话,我这时候没有别的事情。”
“那就好,我心里这些事情把我都快憋死了,想找个人说说,帮我拿个主意。我看你就是那个能帮我拿主意的人,我看准了。”陶勇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林帆,继续说:“上午说到我在学校为了搞卫生和别的同学打架的事。当时,我并没有从我自己的身上找我做错的地方,而是怨天尤人,把自己的倒霉都怪在别人身上。我怪那个同学依仗家里权势欺负我,怪学校领导巴结当官儿的不主持公道,还怪我爸妈在我受委屈的时候不来帮我。我生他们的气,就想报复……”
林帆心里想,被家里人宠坏了的孩子,遇到事情和挫折,往往不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承受力差、怨天尤人。可陶勇要说报复,他报复谁呢?但林帆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在注意听。
陶勇见林帆很注意的听自己的说话,就继续说下去:“我那时想的,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可笑。我竟然想以放弃学习来报复我的父母。我竟然会想到,你们不是就光希望我考一个好成绩来使你们高兴吗。我就偏偏不好好学习,叫你们生气。甚至于对学校的老师我也是这种想法,我做得那么好,你们都不支持我。一个调皮捣蛋的的家伙给我捣乱,就把我的学生会干事撤了。我还给你们干什么工作?反正学习好了也没有人表扬,我干脆玩给你们看。”
林帆插了一句:“你要真的这么做,那可就糟了。”
陶勇叹了口气说:“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我那么做,能报复谁呢?谁会因为我放弃了学习,就会受到损失呢?那么做,只不过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结果,我逃课到校外去玩网络游戏,成夜不回宿舍,好多同学说我成了游戏高手。我自己也为自己玩游戏的水平越来越高,而自鸣得意。第一学期就挂了三门课,辅导员老师给家里联系。我爸爸妈妈急得了不得,不断打电话劝说我,甚至于可以说成是哀求我。但我就是不跟他们说话,放寒假,我整夜泡网吧,他们也不敢说我。我看他们越急,我越是得意,觉得我使他们难过了。”
林帆听着听着,就想起了杨师傅那句话,欠揍。就说:“我说陶勇,你这种想法,我觉得不合逻辑。按说所谓的报复,是想使自己以为是敌人的人受到伤害。可是,你报复的对象,你的父母、学校老师,他们不仅不是你的敌人,而且,都是想对你做有益的事情的人。再有,你的报复方式,只能对自己有害,对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陶勇叹了口气说:“是呀,我当时倒想着我那么做,和他们对着干,让他们难堪、让他们痛苦,就是我对他们的报复。现在,看起来实在是愚蠢极了,完全是自找苦吃,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说完,他低下头来像在想些什么,林帆耐心的等他向下说,他却又不说了。林帆就故作不知的问:“我不明白的是,你在BJ上学,怎么会在锦城住院,家又不在锦城?”
这话一出口马上觉得不妥,赶快把话题引了开去:“不是我多问,我觉得你的口音,像是东北人的口音。”
陶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说起来真是丢人,这件事我简直就没有办法说出口。看起来秦师傅和杨师傅都没有对你说什么。我会给你说的,但现在,我一想起来就头疼,不想再说什么了。不过,我还是谢谢你肯费工夫听我说这些,我现在想去休息一下。”
林帆很后悔,是不是自己太急于求成了,问人家住进锦城医院这样敏感的问题,实在是太蠢了。使得谈话中断了,但陶勇不想说了,你有什么办法?
杨师傅从外面进来了,看起来今天的运气不佳,他有点儿垂头丧气,一准是打扑克输了钱了。他看了看躺在铺位上的陶勇,见他翻来覆去,拿起一本杂志看看,又丢在一边。又拿起那本三剑客,翻了几页也是撂在了枕头边上,一会儿自言自语的说些令人听不清楚的话,一会儿又直盯盯的看着天花板发呆,知道他心情不好,就没有说什么。
林帆看着杨师傅,轻轻的说了一句:“我出去散会儿步。”杨师傅点了点头,陶勇也把头转过来看了看,好像要说什么,但到底也没有说出来。林帆顺手从床头拿起那件黑夹克,就走出了病房。从走廊出去,沿着绿地上的鹅卵石小路,走到了小亭子边上。他坐在混凝土板架起来的凳子上,打算和周慧通话。这时来了电话,他一看是他舅舅的,赶快接听。
“小帆,你现在好像不在学校,到哪儿去了?”
“舅,我是不在学校,我在外地实习。你怎么会知道?”
“咱们有一批金精矿发到沈阳冶炼厂,早就该结算了,我去催催那笔款。我听了你那个信息,就想和你见见,好把事情弄得更清楚些。在BJ顺便去看看小泉和你,我给小泉留下了两千块钱。从他那儿出来,又办了些别的事儿,直到今天下午我才到你那儿去,想着你准在学校。谁知却扑了个空,他们说,现在大部分大四的学生都在外面的实习单位,再不就是在忙着找用人单位,谁也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
“那你就是今天才到的BJ吧!我是大前天到实习单位来的。至于我给你说的那事儿,我已经托人打听,现在,还没有了解到更多的情况,也很难说能不能多知道些什么。就目前的情况,我觉得只能顺其自然,慢慢等着。”
“小帆,舅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人家在暗处,咱们在明处。还有运作这个事儿的人,光是目前咱们知道的,就全都是直接管咱们的人,哪一个也得罪不起,更别说他们后边的人了。所以咱们只能装作不知道,给谁也不能说。这回我去沈冶,在BJ不打算多停,明天一大早就走,连巨贝饭店也不准备去。”
“不去最好,林局长还在BJ,不管是他还是周主任,要是见了你,就是你不说什么,他们也会觉得不自在。还有,我觉得咱们那笔处理氰化废水的资金快要到账了,你不安排配套资金和人抓紧上这个项目,跑东北干什么?催款的事,有我大章哥在哪儿,还用你亲自去?”
手机里传来****轩几声干咳,林帆知道他舅舅的习惯,有什么不好说的事儿,就干咳几声,缓和一下,一面想词儿。果然,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他就继续说:“不光是催款,还有些别的事儿。咱们和沈冶打交道,以前从来没有拖欠过货款,他们很喜欢咱们的硫金精粉,一个是含硫高,适合配铅氧化矿烧结。再一个含铜三点五到四点五,炼一吨等于白得了三四十公斤铜,咱们每吨又让他五克金,这几下里算起来,用咱们一吨金精粉额外的收入就有两三千块钱,所以以前结算货款都很干脆……”
林帆明白这是舅舅在给他绕弯儿,就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他舅舅,在电话里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自从那年铅价一下子从三万掉到一万六每吨,他们厂效益不好了,他们才拖欠了咱们上千万。最近为了提高效益,又想用咱们的金精粉,才决定咱们给他发一批货,到场立即结算。还每次归还原来拖欠的百分之二十,这些我原来都知道,用不着说。我说舅舅,有什么事想让我知道,你就直接说吧。”
“嘿嘿,这事儿本来不用你知道,不过,跟你说说也没有什么。我这次去主要是刘红军在沈阳出事儿了……”
“刘红军,他不是刘支书的老四吗?他出了什么事儿?吃他们家的亏还不够吗,还管他们的事儿?刘支书他们呢?”
“刘支书正带着他们老二刘宏伟在YN,和岭南冶炼厂磨叽着要他们发过去的金精粉货款呐,岭南冶炼厂比沈冶资金还紧,他们俩在哪儿断断续续都快三个月了,两千多万还一个子儿都没有弄回来,正着急呢。”
林帆急着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不知不觉的放大了声音:“刘红军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咱们自己的事儿还忙不完,管他干什么?”突然,他想起来,这是在说电话,用那么大劲儿干什么,不由得自己好笑,赶快放低了声音,用和缓的口气说:“刘支书这人不可交,再说了他儿子出了事儿,他自己都不管,咱们管他干什么?想想农夫和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吧?”
“这孩子,你给舅舅打的这两个比方,我觉得都不对。一个是蛇、一个是狼。可刘红军和他爹都是人,咋能往一块儿比?”
林帆不无异议的说:“人和人不一样,像他们那样的人,说的是人话,干的可不是人事儿,他们从不念你的好处,你给他做一百件好事,他也不会记住。可只要有机会咬你一口,能对他有好处,他绝饶不了你。不过,我还真的想知道,刘红军出什么事儿了?”
“你要想知道,我就给你说说,可不是一半句话能说完的,你现在有空没有?”
林帆见有周慧的短信,没有细看就继续和舅舅通话:“我有的是时间,你把这事儿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