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方冶炼厂来说，从巨贝那么个小县来的泰兴稀有金属技术开发公司，带来的这个合同，尤其是随即到账的那四千多万资金，确实是久旱不雨时，突然到来的一场及时雨，彻底缓解了他们周转不灵的资金困难。没有干过企业的不知道，有时候，很像样的企业，会因为看起来不多的一笔现金付不出来，而被困死、破产。到了那种情况下，真的是一文钱困死英雄汉。就好像京戏里面秦琼卖马那样，到了困难处，金装锏也不值钱了、黄骠马也不值钱了，人，也不值钱了。
巨贝那几个人到了南方冶炼厂的时候，那个厂确实是困难到要停产的地步了，不做企业不知道，企业停了产，并不是一了百了。工人的工资虽然不发了，但其它的费用却不能不支出，各种资产继续折旧、最厉害的是银行利息，有时候比工人的工资还多。所以大多数企业，就是亏损也要维持不停产。
这一来，巨贝人在南方冶炼厂受欢迎的程度，就不难想象了，凡是他们接触到的人员，都是很友好、笑脸相迎。要办什么事，都开绿灯。
在合同签好、资金到账之后。林帆和陶雯雯跟着王书记，一点不敢耽误，留下其他人，赶回了巨贝，他们要抓紧时间，和****轩他们研究解决公司组建的人事问题，还有红旗冶炼厂一千多待岗在家的职工的安排问题，以及尽快清理好铅生产线、和铟生产线要占用的场地，还要办好新上项目和扩产项目的立项、环评等方面的工作。
马总则留下来继续和南冶厂方洽谈有些没有谈到的琐碎问题，还负责带着牛厂长那一拨技术、管理人员参观实习。
关锋、薛致和另走一路，他们和南方冶炼厂铟生产车间的女技术员陆心怡，还有一个非常精明干练的业务人员邢科长一行四人，坐飞机直接到了SH，他们行程如何，可以从三天后关锋向陶雯雯汇报的电话里听出个大概。
三天以后，已经回到巨贝的陶雯雯接到了关锋的电话：“陶总，由于前两天，赶路赶的太紧，又没有什么重要的进展，所以，直到今天才给你汇报一下情况。陶总，你别看马总老是在捋他那撮儿头发，看起来挺可笑的。可是一办起事儿来，就显出了他的精明老道，确实不同一般。他临走的时候，交待我和薛工，要我们在谈到价钱，和评估设备的时候，不要说话，听南方冶炼厂去的那个邢科长怎么谈，千万不要插嘴。这几天下来，我可真体会到，这真是至理名言。”
陶雯雯在他停顿一下的时候，赞许地说：“小关，你能看出别人的优点，这很好。不要以表面形象看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你能承认和学习人家的优势，就能在和那人共事的时候，获得更多的经验和益处。”
关锋说：“你说的我确实体会到了。先说那个邢科长带着我和薛工、陆心怡当天下午两点就到了SH，没出机场他就告诉我们，直接去杭州附近的一个小镇，那镇上有一家规模不算太小的铟提取企业。到了地头，吃过晚饭后，他把我们安排到宾馆休息，自己却出去了。我在宾馆房间里听陆心怡和薛工聊有关铟提取冶炼的事儿，他们说的什么造液、净化，萃取、反萃、提纯什么的，我听了个一知半解。但我听明白了一点，咱们薛工自己搞的工艺和南冶现在采取的工艺不同。……”
陶雯雯：“你能听明白这一点，也算很不容易了，说说看，是怎么样的不同？”
关锋：“我只能按我的理解说这个，他们用的术语，我用不好。他们说的造液，实际上就是把含铟的物料用酸水浸泡，过滤，铟就溶解到溶液里面。这个溶液含有很多杂质，需要净化。这里薛工的净化方法有一个创造，他在酸性条件下，使用了一些硫化物，把砷硫化成五硫化二砷，就把砷除掉了。小陆很赞赏这个除砷的方法，说这对下一步的工作有很大的好处，因为砷可以使萃取剂中毒，增加消耗，减低铟的提取率。……”
陶雯雯：“你进步很大嘛！起码刚才说的这一套，就能唬住我，使我觉得你是个内行、专家什么的。这也说明，薛工在这方面还是挺有研究的。好，我能听懂，继续说。”
关锋：“说到从净化了的溶液里面提取铟的方法，他们两个的意见可就不一样了。薛工说他是从溶液中直接用锌丝把铟置换出来，并说了很多这样的好处。陆心怡可不那么看，她说，现在，已经没有一个像点样的铟提炼企业，用那么老的方法了。现在，大家都是采取萃取的方法。那是用一种不溶于水的添加了萃取剂的溶剂，那些东西和含铟的净化液充分搅拌，使铟进入溶剂层，然后用水进行反萃，使溶剂层里面的铟反萃出来。这样，工作效率高，铟的回收率几乎百分百。……”
陶雯雯：“哎呀，这就不好了，他们对工艺方法意见不一致，以后就不好共事了。而且，我看那个薛工也是一个很坚持自己意见的人，牛筋头儿！”
关锋：“一开始我也挺担心的。陆心怡一张口几乎就全盘否定了薛工的工艺，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有些资历的，像薛工那么大年龄的老技术人员，一般来说是很难接受的。当时我看薛工的脸色很难看，就想找些别的话题岔开。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挺随和的姑娘才真是牛筋头儿。她非常坦率地，在我看简直是无礼的直接说，薛工，你想想看：如果萃取法没有那么大的优势，为什么现在几乎所有的提取铟的企业都采取了萃取法，而不用置换法？”
陶雯雯笑着说：“你说姑娘叫陆心怡，名字挺雅的，这个陆心怡一定很漂亮吧？但她说起话来，确实真的是够直的，这叫薛工怎么下台？”
关锋在电话里，听到了陶雯雯的笑声，继续说：“你要是在现场，我看你就笑不出来了。我当时就看见薛工脸上有点儿挂不住，还真害怕他说出点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谁知他板着脸一声不吭的想了一会儿却说，怪不得，我看新杂志上，就没有一篇说用锌置换铟的文章，原来是这样。萃取法收率高、成本低、效益好，厂家当然要采用这方法了。小陆，你说得对，我赞成使用萃取法。”
陶雯雯长出了一口气说：“他们能统一意见再好没有了。”
关锋说：“薛工已经认输了，我想小陆该收兵罢战了，谁知，她还不依不饶的继续说，不光是这些，还有废水处理的环境问题。萃取法，在水溶液中残存的化学药品极少，废液经过处理，可以循环使用，不需要排放。听到这里，薛工高兴地说，要是真的这样能做到闭路循环，不排放污水。那就把大问题解决了。我一路上一直还在想着，这么大规模的一条生产线，废水弄到哪儿去呀。他们一老一少越说越投缘，薛工还问小陆，愿不愿意去咱们哪里工作。小陆说，这不明摆着吗，我们厂领导已经定下了，派我帮你们把这条生产线干好。他们说了这些，我的心情才不那么紧张了。”
陶雯雯：“关键是他们两个能说到一起，对工作有共识。要不然，怎么能把事情干好呢？”
关锋：“他们一老一少说的可热闹了，一直到快九点，邢科长从外面回来。他见陆心怡在我们房间里，就提着一兜子芒果过来了。他说，他在茶馆儿泡了快两个小时，收获不小。”
陶雯雯：“这个邢科长不是闲转去了，他是去茶馆收集情报去了。他了解了些什么信息呢？”
关锋：“邢科长告诉我们说，他到茶馆有意识地找人闲聊，想知道我们打算去的那家铟厂的情况，结果还真的碰到了一个了解情况的人。他说这个的时候，我感觉很奇怪，反正明天，我们就要到这家铟厂去，直接和老板谈不就行了，还用得着先侦察一下敌情。”
陶雯雯：“不过，他这也许是对的。做业务有时候也好像作战，侦查一下也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关锋：“他回来一讲，我才真的有了体会。他说，如果不是先去打听一下，我们肯定明天见不上老板，什么事也办不成。他说他利用喝茶的机会，故意散布我是来买铟的。我说我们泰兴稀有金属技术开发公司，和国外有关系，专门生产铟的下游加工产品，向美国和RB销售，由于我们的产品紧俏，不但没有随着铟价下跌，反而有些上涨，每公斤铟加工出来的东西能卖三倍铟的价钱。所以我们要出比市场高的价格大量买铟，还想找个合作的厂家，长期给我们供应。就在我和邻座高谈阔论的时候，有一个胖胖的老头儿给我递过来一根烟，悄悄地拉着我出了茶馆……”
陶雯雯：“竟然和惊险小说里面，间谍接头的情况差不多，这里面有什么玄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