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派去接董事长的车是辆快到报废期的国产金杯面包车,派这样的破车去,并不是厂里没有好车,而是用好车接董事长,会让董事长产生不好的的联想,他会联想到雇员们整天生活在纸醉金迷,歌舞升平之中。再者在SH这种地方也不好讲排场,因为SH这种地方富商太多了,SH人在街头撞到个外来的亿万富翁比遇到条流浪狗都容易。像董事长这种档次的台商,来到SH,对SH应该不会产生啥影响,所以还是低调点的好。
金杯面包车下了高速公路离厂区就不远了,结果遇到了堵车,司机小钱探头一打听:原来前方在修路。
董事长不解说:“哎,这条路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就在修,怎么还没有修好呀?”
李凤巧说解释说:“上回修好了,这回又重新挖开了。肯定修路时没计划好,路修好了,才发现忘了铺设下水管道了,就再挖开铺管道;等把路填好了,又发现忘了铺设地下电缆了,这就又再挖开铺地下电缆;等再填好了又发现煤气管道又忘了铺设了,就又再挖开。就就得反复复挖,反反复复地填。”
杨淑童附和说:“这是没有统筹好嘛,是个管理上的问题嘛。”
董事长不理睬杨淑童,却转而问司机小钱:“小钱你说说看,是管理上的问题吗?”
杨淑童心里一沉,董事长很明显不爱待见她,这一点在机场接机时杨淑童就感觉到,董事长连手都不愿意跟她握手,这一路董事长也只跟李凤巧、司机小钱谈笑,有意冷落着她杨淑童。
小钱傻笑道:“董事长太抬举我了,我一个开车的,管理上的事儿那里懂呀。不过董事长在大陆呀,各城市都一样,凡是我去过的城市,没有一个不喜欢修路的。”
董事长回应小钱道:“小钱呀,你可是给老板开车的嘛,这老板身边的人呀,可不见得都像你这么有自知之明呀,有的人以为在老板身边混混,就能做管理了。”
杨淑童自然听得出董事长是在挖苦她呢,在车里实在的坐不住了,便对司机小钱说:“小钱,停一下,我还是下去走吧。”
离厂已经不远了,董事长也随即下车步行,没走多远,董事长遇到一位卖菜农民,其三轮陷在了路边的泥坑里,他便上前帮忙推车。董事长虽然已经年过七旬,但行动到还算敏捷,一个健步跨上去,姿势优美、动作潇洒,一看就是个会干活的人。杨淑童本来想帮董事长一把,董事长却不让她动手,像是怕抢了他生意似的。
等三轮车摆脱了困境,那卖菜的农民道了谢,正准备走时,董事长却叫住了他:“哎,你不能就这样走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道理哩,我付出了劳动,你应该付给我报酬的。”
那农民愣了一下,看董事长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他心里叫起苦来,以为遇到讹诈的了,便一脸苦涩说:“这也要给钞票呀?”
董事长开导那农民说:“哎呀,你不要那么紧张,我是讲道理的了,又不多要你的,你看着给吧,给个一块钱,五毛钱都行呀。”
那农民这才如释重负的给了董事长一个硬币离去了。董事长有些难为情的对跟过来李凤巧说:“让你们看笑话了。我是苦出生,看到能轻易赚到手的钱总想去赚,养成习惯了,想改都改不了了。”
李凤巧对此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她在工业园区多年,见过不少类似制造业老板,这一行老板都是苦出来的,李凤巧溜须拍马道:“像董事长这样的人,才真正能做成大事业的呢。”
“你这个小鬼呀,真是会讲话,唉,现在这个时代会讲话的要比会做事的有前途呀,我看你们那个总裁就很喜欢会讲话的嘛。”
李凤巧被董事长说的很是尴尬,但她细一想觉得董事长应该不是成心给她难堪,八成是冲着杨淑童来的。董事长也不理会她们的尴尬,大步向精工厂的方向走去。
当董事长一行接近门厂时,那门就长了眼睛似的打开了。厂内两个保安在厂两侧立正、敬礼。当董事长进入行政办公楼时,各个办公室的白领们,不管有多忙,都立刻放下手头的活,起立,致意说:“董事长好。”望见雇员们一个个仰慕他的目光,此刻董事长顿有一种伟人的感觉,他立刻条件反射地向大家献出蔼可亲的微笑,并伟人式的挥着手臂。不过像董事长这类伟人靠的不是人民的支持,而是人民币的支撑。
厂长郭天饱等厂里的高管没有人去机场迎接董事长的大架,并不是他们不懂得逢迎拍马,而是他们清楚董事长极厌恶逢迎拍马,这会儿他们都集中在会议室里,等待董事长训话,这不能算是溜须拍马,而是工作需要。
“哎,你们不用这么正式嘛。我只是个闲人,闲来无事来窜窜门的。”董事长谦逊地说。
“董事长过谦了,大家都非常需要董事长的指点呀。”厂长郭天饱说。
“我真是没什么好讲的,这么些年我都不管了,现在的这个经营方面的事情我也搞不懂了,哎,你们还坐着做什么,你们都忙你们的去吧。不要因为我来就影响到工作嘛,那样我不成了来给大家添乱的了嘛。”
会议室的众干部们听董事长的口气不像是假客套,和郭天饱对视一眼后,便纷纷离开了会议室,各回各的岗位。
郭厂长没有走,他感觉董事长有话对他说,果然董事长问他说:“小郭,铭睿,常来厂里吗?”
“总裁对我们厂一向都是很重视的,不过他为那么大的摊子操心,很多事情要靠他跑,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照应不过来呀。”
“你呀,又在袒护他。我的儿子我还清楚,他也没少花天酒地的沾花惹草吧?”
“应酬场合,这种事情总是难免的,董事长是清楚的,现在这个商业环境下的社会风气就是如此。”
“不是自己种的田,那里晓得心痛,企业不是个戏台子,谁想来玩票就能玩几票。铭睿居然把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引进管理层,这是对全体员工的污辱呀。小郭,你是老员工了,你怎么也不说句话,你这样一味顺着他,是害他,更了害了企业。小郭呀,你可不要觉得这企业只是我们祁家的,当初我们在大陆创业,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呀,有人要毁了这份田,你就不心痛?”
“董事长说的是,可是我眼界浅,我总觉得人事上总裁怎么安排总有他的道理的,杨淑童这个人还是有特长的,她毕竟是个二线明星,或许以后企业转型,在开创销售渠道上,她能派得上大用场。”
“我倒真希望我是在杞人忧天呀,这摊子我是彻底交给你们年轻人了,现在这个生意该怎么做,我这一把年纪的人是搞不懂了,我早就不想管了,我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可是老也不咽气,就老也放不下这颗心呀。”
“这是人之长情嘛,企业就像董事长养大的孩子,牵挂总是难免的。”
“好了,我去车间转转。哎,你就不要跟着了。”
董事长与郭天饱的对话,杨淑童全听到了,但她并没有听门梗,而是会议里装有对讲系统,她在这上面做了手脚,在另一间办公室里的杨淑童起先很是恼火,她真想冲进会议室里跟董事长理论一番:她根本不稀罕总裁特别助理的职务,如果她贪图名利的话,回到演艺圈子里混前景岂不更好,在制造业企业里她能图什么呢。待杨淑童稍稍冷静下来后她转念一想:董事长只是对她印象不好罢了,他并没挑出她什么毛病来。
因为印象不好而被人否定事情在杨淑童身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做演员时期曾经跟人争演一个女公安的角色,起先导演因为她气质不附和将她给否定了。所谓气质不附和,是因为导演觉得他缺乏公安的英武之气,为了改变导演对她的印象,杨淑童特意照着女强人的形象穿着一番,然后装做偶然相遇的样子,英姿飒爽地从导演身边走过,导演顿时眼前一亮,觉得她完全附和角色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