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院长皱着眉问道。
李大晓低着头轻声道:“我需要去看看爆炸地……我觉得那是很重要的,战备组正在研究的反物质导弹遇到了一些问题,在这里或许能有一些启发。”
“理由不错,看来是在来的路上想好的吧,”院长怒笑,“真是胡闹,你走了,战备组怎么办?”
李大晓没有说话。院长疲惫的挥了挥手,说:“算了,你跟着搜救队一起进去吧。”
李大晓闷闷的说了声“是”,就走向了搜救队的方向。
“罗浩。”
白易安坐在天桥的栏杆上,手里提着一扎啤酒,漫不经心的喝着。
“什么事?”
罗浩双臂压在栏杆上,朝下面来来往往的车龙望着,手里的啤酒没喝几口。
“你说,一个人究竟有没有魂灵?”白易安的眼神很是迷茫,“从前我信奉伊壁鸠鲁和卢克莱修的理论,可是当我看到那满世界的残砖断瓦的时候,我反倒有些希望托马斯?阿奎那的说法是对的了——那种景象让我想起了但丁和他的《神曲》里的地狱之门上刻的字。”
“‘抛弃一切希望吧,你们这些由此进入的人’。”
“你的痛苦我无能为力,”罗浩知道白易安在看着他,但是他给不出答案,“因为我也有这样的痛苦……你的话让我想起了鲁迅。”
于是白易安就轻松的笑了:“你是说《祝福》里的祥林嫂。”
罗浩也笑,但是那笑容只有一刹就收敛了起来:“我最近在看尼采,或者他的理论能减轻些我的迷茫吧。”
“尼采……”
白易安轻声念着。
“同一的永恒循环?”
“不,不是,”罗浩嗤笑道,“那种理论,也只有尼采那种可怜人才能解释出来。”
“那么……”“是他的《快乐的科学》,”罗浩打断道,“而且我只看里面的一则寓言。”
“哦?”白易安并没有被打断的恼火,他平静的问道,“说来看看。”
罗浩这才举起手中的啤酒,灌了一口:“……‘上帝到哪里去了?’疯子大声喊叫,‘我老实对你们说,我们杀了他——你和我!我们都是凶手……’难道我们没有听到那正在埋葬上帝的挖掘坟穴者吵嚷的声音吗?难道我们没有嗅到神的腐臭吗?——即使连上帝也会腐坏!”
“真是个疯子,”白易安大声道,“你和尼采,都是疯子!”
“不,”罗浩轻声道,“尼采只是单纯的否定上帝,叙述一个文化事实——基督教文化的衰退。”
“……”白易安没有说话,他在等罗浩的下文。
“但是我是疯了,因为,”罗浩突然大声了起来,“我就是把这个故事当成一个宣告——上帝死了!”
“上帝都会死,那么魂灵的存不存在也就毫无意义了!”
罗浩向着整个世界宣布道。
“你是疯子,”白易安的唇角勾了起来,“一个偏执,自欺欺人的疯子……但是我似乎闻到了上帝的尸臭。”
然后两个人就相视着笑了出来。
白易安同着罗浩一起看向天桥下,那里有着让他们努力工作的源泉和动力,人类。
“你去了腾格里,找出爆炸的原因了么?”
罗浩摩挲着手中啤酒罐的外壁,问道。
“找到了,很不可思议,”白易安沉重的道,“正反物质反应能量堆的磁场在1╱60秒的时间里,暴增了五倍,蝴蝶效应下,那种恐怖……”
罗浩没有说话,他说不出来了,那一瞬间的崩溃仿佛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对了,院长托我告诉你,”白易安组织着语言,“小心副院长。”
“嗯。”
“还有,白洁回国了。”白易安提醒道。
罗浩点头,说:“这个我知道。”“你们……”“这个事情以后再说吧。”
白易安有些生气了:“你这是在逃避!”
“……”罗浩无法反驳,所以他沉默。
白易安见他沉默,也没有办法,于是也不去看他。罗浩拎起啤酒,一仰头,就全部灌了下去,被呛到了,嘴角就挂着一丛白色的泡沫啤酒花。
良久,他淡淡的道:“有些事,即使知道了也很难挽回。”
李大晓蹲在巨型爆炸坑的边缘,他愣住了,因为他知道,当他看见这个爆炸坑的第一刻,他以前的研究就被完完全全的否定了。
“这才是反物质的力量……”
他颤抖着抚摸爆炸坑的内壁,“即使几毫克的物质与反物质相互作用,也会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
“可是我错了,我的重点局限在人类以往的武器视野,”李大晓激动到不能自已,“我一直着重于爆炸,可是我没有想过……湮没。”
“这个坑,有百分之八十都是湮没产生的空洞,如此巨大的破坏力,简直无法阻挡!”
他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送我回去,快!”
白易安喝掉手里最后一口啤酒,转过身去。
“后天我去加拿大,”白易安坚定的说,“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带你去见一位前辈,或许他能帮助我们解决一部分科技难题。”
“谁?”
“上一届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获得者——”
白易安的语气铿锵,有种莫名的斩钉截铁的味道:“夏目元!”
罗浩沉默了一下,点头道:“麻烦你很多次,那么这次也麻烦你了。”
白易安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我们竞争对手大过朋友,不是吗?”
罗浩没有笑,他认真的道:“原因你我其实都在心里,我们是同类,无论少了哪一个,另一个都会觉得孤独。”
他叹了口气:“有时候,竞争对手会比朋友,更加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