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坚持将歌唱完,赢得了大家的掌声,这并没有让他高兴,他最想唱给她听的那个人却不在,过了一会儿,见邱邶并没有回来,他走出包厢,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邱邶,心里纳闷:“难道她先回去了?”心里想着,脚步却没停,走出了KTV,朝四下张望,左边是个银行,门口台阶上坐了一个人,南山走了过去,正是邱邶。
南山也准备在她旁边坐下来,邱邶叫了句:“等一下,”将拿在手里的一本银行的广告册放到旁边:“地上凉。”他依言在广告册上坐了下来,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十一月的晚上已经冷意侵骨了,等客的出租车排在路边,车顶的灯亮着,司机有的坐在车里,有的坐在路边抽烟,和他们隔着一个花坛,闹中取静。
南山试探的问道:“你不开心?”
邱邶转头看他:“没有啊,你没见我刚才那么high吗,只是我就是一个肤浅的人。”
南山低下头思索,斟酌了下语句,很快的抬头,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邱邶:“你这样真的很好,我很喜欢。”声音很轻,但是字正腔圆,清晰明白。邱邶不是傻子,虽然明白他的心思,但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震了一下。
震惊过后,邱邶嘲弄的笑笑:“果然,孔夫子说过五色令人目盲。你是不是见多了美女,眼花了,连最辨识美丑的能力都丧失了。”
南山有些生气:“你可以怀疑我,但是没必要妄自菲薄。”
邱邶淡淡的说道:“你要什么有什么,优秀这个词都配不上你,何苦找我这样的女孩?”南山苦笑:“说一千道一万,你只是不理解我为什么喜欢你而已,对于不理解的东西充满了怀疑。爱情哪有那么多道理呢。”
邱邶坦诚的承认:“我学的是工科,对于一切不合逻辑的事情,我都秉持质疑的态度。你喜欢我这件事,本身就不合逻辑。你看我,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出彩之处,性格不够讨喜,还一脸的雀斑。”
南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你非得要一个解释,那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如果人生有四季的话,20岁之前的我一直是花团锦簇的春天,家里条件很好,父母琴瑟和谐,对我的教育也算开明宽容,一切的一切在20岁那年嘎然而止。大二那年的暑假,我正和当时交往的女朋友畅游在巴塞罗那,接到家里的电话,让我火速回国。我十分郁闷,依依不舍的和女朋友告别,回了家。当时我爸爸的病已经很严重了,他们都瞒着我。那时候我既自私又幼稚,看到病床的爸爸,并没有太多感觉,甚至还埋怨他们打乱我的甜蜜度假。
“最后一个月,我也没能好好陪他,不是和女朋友打越洋电话,就是和朋友出去瞎玩,他给我交待的一件一件的事情,我只是敷衍,心里想当然的认为,不就生个病吗,搞的生离死别似得。只是没想到,真是生离死别。等到爸爸闭眼的时候,我才体味到什么是真正的失去。那一晚,我就坐在太平间门口,陪了他整整一夜,心里都是愧疚和懊恼。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而我却不是好儿子,他创下那么大的产业,当然希望我子承父业,想让我读商科,我却挑了自己喜欢的航天工程来读,他也没有说什么,依旧给我钱来支持我的兴趣,我的梦想。而我呢,每天都干了什么,脑子里全是儿女情长,灯红酒绿,肤浅的快乐。
“第二天,我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了,开始像个男人一样,帮我妈妈处理后事。当时并没有感觉到悲伤,只是一种麻木的平静,内心像是被电熨斗烫平了,儿女情长的任何事,再也不能激起任何波澜。我没再提去美国的事情,安心的到金大的商业院找了老师。后来的那两年,一直无欲无求,不再考虑任何红尘情事,甚至朋友都可有可无,只剩下工作和学习。但内心又怀揣巨大的欲求,天地之间,我只求一件事,我的家人健康幸福。
“处理好爸爸的后事,公司的局面分崩离析,人心惶惶,面对那么复杂的局面,我束手无策,在妈妈的庇护下开始涉足公司的经营,因为什么都不懂,很多时候甚至扯后腿。我妈妈为了帮我将南鼎持续下去,手把手的教我做人做事,帮我铺平道路,自己却熬得油尽灯枯,两年后,也离我们而去。南峥那时候刚刚12岁,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紧紧的抱着我:“哥哥,哥哥。”
“妈妈走后的很长一段时候,我一直在自我否定,总觉得自己不够聪明,总觉得自己太没用,我得了抑郁症。除了治疗的心理医生,你是第一个知道我得过抑郁症的人。那是一段特别灰暗的时光,经常会想到死,曾经有一次,站在南鼎大厦的顶楼,都想着一跃而下,将一切结束。公司的一个女孩,脸上有很明显的胎记,她劝说阻止了我,她告诉我她从小被别人嘲笑,连父母都嫌弃她长得丑,但她从没有放弃过对生活的热爱,也没放弃过梦想,她的梦想就是攒够钱,去韩国做整形,将脸上的胎记除去,然后和崇拜的偶像拍张合影。她劝我无论如何不要放弃希望。
后来我找了心理医生,积极的配合治疗,经过医生的治疗和自我调整,抑郁症好了,人却怎么都热不起来了,对男女情事也热不起来。”
女人的兴趣点永远都不同,邱邶打断问道:“那个脸上有胎记的女孩呢?”
南山诧异道:“恩?”
邱邶说道:“小说电视的桥段不都是,你俩要发生点什么吗?”
南山哑然失笑:“没有,那个女孩是公司的一个文员,我本来想感谢她,直接赞助她一笔钱去做手术,她不肯,她说人和人的关系没必要那么世俗,全靠钱来解决。她是个自强自立的女孩,又工作了两年,攒够了去韩国的钱,就辞职了。辞职的时候,我请她吃了顿饭,她说有些人的缺陷在表面,有些人的缺陷在内里,没事的时候多在太阳下走走,去去霉斑。
“你看,其实我是个内心有缺陷的人,我的缺陷比脸上的雀斑更致命,一个对生命没有热情的人,甚至不比行尸走肉强多少,直到那天遇到了你。”他说着,朝邱邶的耳后深深的闻了闻,迅速的离开,脸上微微的笑:“对,就是这个味道。那天在地铁里,你站在我前面,我无意间低头,闻到了你的体香,这味道我很熟悉,因为我妈妈生前身上也有类似的味道。我好久没有和女孩子搭讪了,都忘记该怎么去招呼一个陌生的女孩了,只好愣愣的看着你的头顶,不由自主的想起我妈妈,这是妈妈要送到我身边的女孩吗?
“结果你的表现让我大跌眼镜,我妈妈性格温婉,你的画风太不一样了,我没有了兴趣。后来在富同又遇到你,不知道是不是冥冥注定,你的演讲又让我刮目相看,陈少雄捏你手的时候我看到了,却又替你担心,有了后来的事情,那天去你公司看你打牌,你笑的灿若夏花,像一缕热风吹过来,我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南山自嘲的笑笑:“不知道为什么,你在我面前老像一只炸毛的刺猬,我十分头疼,好久没有追过女孩子,技能都退化了,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追你了。邱邶,我认真的问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邱邶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愣愣的看着他,这是自己向往的爱情吗?近在咫尺,似乎触手可得,却又那么遥不可及,她喃喃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容我好好想想。”说完,惊兔一般逃走,跳上了旁边等客的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