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心头一阵剧震。
“原来陈英朗竟是念者,无怪乎他仅是灵始九重的修为,却能给我带来这么强烈的危机感。”
所谓念者,专指修练识海,驱动念力之人。
念者相较于武者而言,最大的差别是,念者不以丹田气海为本,而是以脑部识海为本,主修神识念力。
不过,在这个人人习武的时代,念者的存在显得相当罕见。
然而,这不代表念者较弱于武者,甚至还刚好相反。
同境界的念者,往往比同境界的武者来得有优势。
一来,念者稀少,往往能造成敌明我暗的情报优势。
二来,念力相对虚无飘渺,施放手段又千奇百怪,令人难以预测,对比普通武技而论,要来得难以防范。
甚至,沈烈心海中潜伏的七罪诀,若要归类在念技功法之内,也并无不可。
但,念者之所以罕见,也不是没有原因,主要还是修练门坎过高。
识海相比丹田,本就来得抽象许多。
光是有办法感知到脑部识海,适合修炼念力者,往往万中无一。
再加上心念神识之力,本是人体之中最为神秘的一部分。
每个人修练同一门念力功法,最后结果也可能各有不同。
所以,修练念力造成走火入魔,甚至莫名其妙丧命的风险也比修练灵力高出许多。
因此,念者才会如此稀少。
不过这也代表了,任何一名念者都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在沈烈的认知中,念者粗分为初、中、高级。
高级之上,自然还有其他阶级,沈烈却不得而知了。
陈英朗单论武修,的确仅是灵始九重。
然而,从他身上涌出的危险气息来看,陈英朗至少是初级巅峰念者,相当于灵醒境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沈烈心中也是暗自戒备,想不到陈英朗隐藏如此之深。
往日只在书中看过相关介绍,如今他却要与真正的念者决一死战。
沈烈心中没有畏惧,反而燃起熊熊烈焰。
漫漫大道,虽然坎坷无比,但越往前走,同时也会遇到越多惊喜。
沈烈忽地笑了,并非他有绝对自信能战胜陈英朗。
而是当他遇上令人期待的强敌时,心中不由得泛起几分兴奋之情。
陈英朗表情也难得地肃穆起来。
他的底牌已然尽露,与沈烈之间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此次对决,他与沈烈之中,必定有一人要长眠于这空山幽谷之中。
一股浑厚中带有几分诡秘的无形念力,从陈英朗识海之中暴涌而出。
月夜清寒,空气微湿。
这股神念之力在夜空之中缭绕盘旋。
顷刻间,十多道水气凝结而成的冰霜薄刃,竟在空中凝聚成形。
陈英朗嘴角掠过一丝自信微笑。
借助无形念力,凝结有形水气,融合成势,势不可挡!
“飞霜斩!”
陈英朗双目神光乍现。
一股强横无匹的念力,挟带十多道冰霜薄刃,朝沈烈猛烈撞击而去。
去势凶猛,满拟将沈烈全身各处洞穿出无数个血窟窿。
沈烈也不甘示弱,倏地抽出腰间宿铁刀,腕部曲折摆动之间,充沛灵力涌动而出,幻化十字刀斩,直朝前方狠狠劈斩。
“唰!”
雪亮刀芒与冰霜薄刃骤然碰撞!
冰霜薄刃毕竟是水气所凝,形态脆弱,竟被刀芒轻易击溃,幻散满天水丝,洒落于青草泥地之上。
陈英朗虽主修念力,却至少也有灵始九重的武技修为,见那十字刀芒余势未衰,朝他直劈而来,登时一个纵步,堪堪躲过。
虽躲避得有些狼狈,不过他的神情淡定依旧。
冰霜薄刃固然被沈烈的刀斩击溃,但其中内蕴的念力可没有完全消散。
在霜刃与刀斩撞击的剎那,一股悄然脱离霜刃的念力,竟直接穿透宿铁刀所布下的防御刀网,朝沈烈飞射而去。
沈烈脸色终于变了。
首次面对念者的他,有些猝不及防,更没料想到竟有如此情况。
他心中暗叫不好,却来不及再作任何防备。
如疾风迅电般激射而来的恐怖念力,竟直接破入沈烈识海之中。
“轰!”
无声巨响在沈烈识海之中爆炸开来。
陈英朗面上泛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他知道,沈烈绝无幸免之理。
纵然霜刃被十字刀斩击溃,其中蕴含的念力却也得以破入沈烈识海门户。
没有修练过神识之力的常人,倘若识海直接遭受他人念力猛击,结局将异常凄惨。
轻则变成白痴,重则神识粉碎,当场丧命。
陈英朗当然也看得出来,沈烈没有修练过念力。
“哈哈……”
陈英朗得意地笑出声来。
他确实对沈烈有几分忌惮,当日在大比擂台之上,沈烈的表现很是惊人,若是正面硬碰硬,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不过,凭借着念者的特殊身分,他打沈烈一个措手不及,最后得以轻松取胜。
“接下来,就只剩下吸取嘉月的极品天赋了。总有一天,我要让这片大陆完全臣服在我的脚下。”
陈英朗正处于志得意满的状态,仰面朝空,作出狂妄无比的宣言。
旋即,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不为别的,就为了在耳边响起的话语声。
“其实,我唯一不认同的,或许就是这点。”
沈烈一如往昔的平淡语声,却令陈英朗难以置信。
“并非因为嘉月是这个阵法的祭品,我才这样说。”
“修道之途,与天争,与人争,与自己争,何其残酷。但,真的可以没有任何限制吗?”
沈烈不知是在问陈英朗,还是在问自己,甚至那淡漠的语气,根本不像在提出疑问。
本该遭到念力毁灭神识的沈烈,竟恍若无事般,悠然站在他的面前侃侃而谈。
陈英朗脸色阴晴不定,几经变化,显然他完全猜不透沈烈为何会像个没事人一样。
过了半晌,陈英朗神情终于恢复正常,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道:“真不愧是沈兄,我实在想不到,未曾修练识海念力的你,是如何在我的念力攻击下存活,而且还有闲工夫思索如此可笑的问题。”
陈英朗微笑如昔,仍掩不住语气的冰冷,道:“你是一名孤儿,而且从社会最底层的帮派夹缝中竭力求存。直至今日,你却仍有此疑问,不嫌虚伪得可笑吗?你的手中若非早已沾满他人鲜血,又岂能活到此时此刻。”
陈英朗一字一句,都彷佛结冻了般,足以令人感受到,那背后隐含的冷意。
沈烈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说得不错,若按这个标准,或许我早该将我自己的头颅砍下,也省得你一番手脚。”
陈英朗转而大笑道:“你既清楚这点,何不与我握手言和,共谋大业。凭你我之能,未来必能主宰这苍茫大地。”
“抱歉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纵然我的双手也同样沾满他人鲜血,我还是希望,这个世间,能有别的选择。即使我现在还不知道,那个选择会是什么。”
沈烈思索了良久,最终缓缓说道。
空气彷佛瞬间冰凝。
两人默默对视良久。
“你可知道,我方才未用全力。”
“我知道。”
“你有什么遗愿?”
“你若胜了,让嘉月活下去。”
“好,我答应你,会留她一条命。”
“那你呢?”
“不胜,就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