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早晨的第一道曙光破晓而出,沈烈的意识也逐渐恢复,从那像是恶梦般的虚幻之中清醒过来。
“灭杀七罪,化为己用,循环不息,巅峰轮回。”
甫睁开眼的沈烈,脑海之中赫然多出这段话,以及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来自萧泽神识最后的残存。
脑中一下子涌入太多东西,沈烈过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回过神来,并且将这些凌乱的记忆片段,整理成有用的信息。
“虽然差点就被夺舍成功,不过从结果来看,这回可真是撞上大运了。”沈烈喃喃自语道。
来自萧泽的记忆片段并不完整,不过也让沈烈得以明白,消融进自己心海之中的那张纸片,以及那一黑一紫的气息是何来历。
七罪诀,正是纸片所承载的神奇功法,也是萧泽实力的秘密所在。
七种罪恶之力,包含人类本性之中一切的丑恶面。
藉由杀死那些身陷罪孽深渊,满是污秽,无可救药的罪人们,就可以从中吸取其心灵中的罪恶之力,修炼七罪诀。
萧泽的七罪诀似乎只修习至小成境界,修为却已达离目前的沈烈遥不可及的帝释境界。
不过他也因为修习七罪诀,杀人如麻,最终也难逃仇恨束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要修炼这七罪诀,所背负的风险相当高哩,不过,这么特殊的修炼方式,或许可以解决我难以感知天地灵气的问题。”
沈烈的眼神之中没有一丝畏惧或害怕,反而隐隐流露出几分兴奋之情。
没有人能够真正懂得他的修行之路是何等艰难。
少年日夜不懈,辛勤苦练的八年时光,却仅换来区区灵始境三重的实力。
相比其他人的平坦路途,他所走的道路就好像布满最尖锐的石子,每踏出一步,都会鲜血淋漓。
然而,道路终点的奖励,却永远比不上他人。
现今,竟有七罪诀这般神奇的功法,不以天地灵气为根基就能修炼。
也就从根本解决了他感知灵气困难的缺点,沈烈自是欣喜若狂。
然而,这也绝非天上掉馅饼的事。
若非沈烈自幼锻炼出来,坚韧不拔的卓绝心性,在几近不可能的情况下,抵挡了萧泽神识的入侵,否则早被他夺舍成功。
而在其识海之中的三吋短刀,也是关键所在。
这场机缘不可否认,是沈烈一生中的转折点。
但,坚忍勤奋、永不放弃,这才是足以支撑他在人生道路上持续行走的重要信念。
杀人,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或许会有一定程度上的心理障碍。
沈烈却没有这层障碍。
身为孤儿的沈烈,自幼生长在太平镇猛虎帮,被荆老大抚养成人,在最底层的帮会中生存。
人世间最为丑恶、最为悲惨的一面,沈烈从小就见惯了。
不在那种环境生活过,永远无法想象,人类有的时候可以多丑陋。
嗜赌的父亲可以只为十枚下灵币,就将亲生女儿推入火坑。
猛虎帮帮主,可以因为一个不顺眼,就把素未谋面的路人活活打死。
不只是现在这个获得七罪诀的时间点。
从以前开始,沈烈就隐隐觉得,有些人或许根本没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如果死了,这个世界很可能会变得更好一点。
“就姑且试试,这七罪诀会带领我去到怎样的世界吧。”
沈烈轻吐一口气,神情一如往常的坚毅,却多了几分利刃出鞘的锐气。
忽然间,沈烈心海之中的那股黑气,起了一丝反应。
自从七罪诀进入沈烈体内,沈烈就发现,只要屏气凝神,就能进入那辽阔的心海空间。
举凡世间功法虽千变万化,但大都以丹田气海为主,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以供修炼。
亦有少数功法以脑部识海为主,凝炼神识。
但,像是七罪诀这般以胸口心海为根基,进行修炼的功法,简直是前所未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沈烈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因此他决定将这个秘密藏于自己内心深处,任何人都不需要知道。
沈烈从萧泽的记忆片段中得知,他心海内一紫一黑两股气息,应是萧泽神识中恶念之残存。
紫气代表傲慢,黑气代表嗜杀,七种罪恶所凝聚而成的气息,也各有不同。
但沈烈却不知道正是因为他方才心中的隐然杀机,才会牵动这股黑气有所动作。
沈烈闭上眼来,仔细感应心海内的那股黑气,却意外发现,他似乎可以自由操控那股黑气。
彷佛黑气本就属于他所有,一点排斥感都没有。
“原来如此,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那萧泽应该是被我所杀,所以他心中罪恶所凝聚的力量也就为我所用了。”
沈烈并不知道他丧失意识后,识海内的短刀将萧泽神识斩灭的事情,但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在他的操控之下,黑气于心海中四处飘荡,圆转如意。
沈烈忽然心生一念,不知是否能让这股黑气流出心海之外,流淌于经络血脉之中。
他分出部分黑气,小心翼翼地将其释放出心海之外,却不料此举后果竟远远超出他意料之外。
嗜杀黑气才刚脱离心海之外,竟改变了自身型态,转瞬间化黑为透明。
只见为数不多的黑气,竟转变成浩瀚无边的汹涌灵气。如同惊涛怒浪,从心脉口直冲他全身上下每处经络!
从心脉汹涌而出的庞大灵气,让沈烈又喜又惊,喜的是这七罪诀果然不同凡响,的确解决了沈烈修炼上难以吸收天地灵气的大问题;惊的是这股灵气似乎太过凶猛迅急,而且夹带着嗜杀罪力的强大破坏力,不知道他的经络有没有办法承受这样强大的灵气注入。
心海中沈烈如臂使指的黑气,脱离心海,转化成灵气后,如脱缰野马,再也不受沈烈控制,只能被动承受庞大灵气汹涌而至。
凶猛霸道的浩瀚灵气,充满了沈烈经络之中,而且显得拥挤不堪,除了顺着经络流动外,灵气也朝着上下左右激烈碰撞,似乎想要把通道拓宽一点。
沈烈勉力运转这股过于庞大的灵气,于全身经络之中运转周天,强忍着灵气每运转一回,经络就如同撕裂般的疼痛,他尽其所能,将这股性质凶悍的灵气,纳入体内。
不仅限于经络气海,过多的灵气甚至转而流至血管、关节、筋骨,甚至皮肤,平时的沈烈只会担心灵气过少的问题,没想到这时候,竟会面临灵气过多,甚至有可能损害身体的困境。
然而,沈烈别无他法,唯有咬牙苦撑,专心凝神,尽力吸纳一切他所能吸取的灵气,筋骨喀喀作响,皮肤转而微红,经络如撕裂般的剧痛,显然沈烈身体一下子接受了如此大量的灵气,有点消化不良。
哇地一声,沈烈喷出一口鲜血,罪力所化的大半灵气,随着这口鲜血,从沈烈体内发散而出。
虽是吐血,这口鲜血却疏散了沈烈身体吸收不完的灵气,救了沈烈一把,否则灵气若是再行肆虐,虽不致于会爆体而亡,负上一定伤势却是免不了的。
此时的沈烈全身上下像是刚被千百只蚁虫咬蚀过,疼痛不堪,但他的脸上却只有喜色。
“灵始境四重!”
这股凶猛灵气,竟在短短数刻间,让沈烈突破了困扰他两年之久的瓶颈!
全身经脉撕裂般的剧痛,沈烈却甘之如饴,突破境界的喜悦暂时压过了疼痛,这全部都要归功于那七罪诀的神奇之处。
不过这么一折腾,沈烈心海之中的黑气也减少了一小半,只可惜大半罪力所化的灵气,都随着沈烈那口鲜血,发散于外界,就这样浪费掉了,但在事前沈烈也不可能会知道,这股黑气竟会有如此奇效。
“差一点就连五重都突破了,而且不仅仅是灵力的增强,身体素质也有显着的提升。”
沈烈兴奋地内视自身状态,七罪诀罪力所化的灵气,竟足足让他的境界提升一重有余,丹田气海中的灵力也壮大了倍余,而且多出来的灵气,也稍微淬炼了他的筋骨肌肉,变得更加强韧。
这是一般修炼方式绝对做不到的,即使是搭配丹药修炼,普通的灵气也不会如此霸道,甚至穿透经络,冲击全身上下,其他各部位。
然而,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沈烈从境界突破的狂喜稍微恢复过来,就感受到全身经脉如同被利刃划破般的剧痛。
吸收性质过于霸道的巨量灵气所造成的后遗症也很明显,沈烈经脉所受的伤势,恐怕至少要花费数日才能痊愈,在这期间自然也不可能有办法修炼。
“过犹不及,看来之后得小心控制罪力输出的含量,否则根本是在赌命,不过这几缕黑气,竟可化成如此庞大的灵气,真是意想不到。”沈烈余悸犹存地自语道。
但对沈烈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他勤修八年,每回都只能吸收那可怜得有限的微弱灵气,从今以后,他要担心的,不是灵气过于稀薄的问题,竟是灵气会不会过盛的问题,委实是幸福的烦恼。
有七罪诀如此神奇的功法在,别说单单灵始境,就连灵醒境、灵凝境,甚至有朝一日结成魄体,踏入魄聚境也不无可能,沈烈未来的潜力当真无可限量。
沉浸在修炼之中的沈烈,忽然脸色一变,想起他原本急欲下山的理由。
萧泽的企图夺舍,神识的昏迷,七罪诀的神奇,凶猛灵气的肆虐,让沈烈暂时忘却了那最重要的事情。
“嘉月!”
沈烈低声说着这个名字,想到太平镇的覆灭,而嘉月若是身在其中,恐怕也……,沈烈不敢再往下想,七罪诀所带给他的狂喜,转眼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获得了七罪诀,但若因为这场变故,而失去了他最亲近,也是唯一的亲人,那这一切将会显得毫无意义。
沈烈忍受着经脉所带给他的剧痛,一边飞奔下山,并且暗暗在心底祈祷,即使他不信鬼神,此时却也只能如此做。
突破到灵始境四重的沈烈,跑速也有所增加,而且又是下山,不过多时,就到了太平村口。
近距离的观看,更能体会什么是毁天灭地的惊人力量,一片断垣残壁,简陋的茅草屋,或是建筑坚固的石屋砖房,没有任何差别,全都被那白衣人的凛然剑气轰然击垮。
任何一个稍有判断力的人,看到这副景象,都可以知道一件残酷的事实,在如此剧烈的破坏规模下,太平村内绝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活人得以幸存。
沈烈站在村口呆视良久,心中空空荡荡,不知是何感受。
再也看不到至亲之人的空洞感,彷佛永远也无法填补。
不知过去多久,沈烈的心中多了一股情绪,名为憎恨的情绪。
有的时候,憎恨可以让人重新拾回生命的意义,即使这不一定会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