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文畏畏缩缩地从树后走了出来，近距离看到被秋水刀平滑地劈成两半的青金大石，不禁震惊地张大了口。
“那我们就开始对练吧。”沈烈道。
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刀，无论倪文有没有看见，沈烈显然没有想解释的意思，不过他既然叫倪文到此寻他，自然也不会怕他看见。
“唔，好的，可…可是我……我不会。”倪文弱弱地道。
这时沈烈脸上的神情才真正闪过一丝惊讶，不过他也没有多加追问。
“很简单，你不能闪避，不能像之前那样龟缩在地上，必须站立原地防御我的攻击，即使防御不了，也要瞪大眼睛看你是怎么被击中的。”
沈烈淡淡地讲述完规则后，竟直接一拳挥过去，没有给倪文任何心理准备的时间。
虽然他不在意顺手帮倪文一把，不过也不可能因此耽误自身修练，若是倪文承受不了如此对练，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倪文忽见一道拳影朝他左脸挥去，猝不及防下，再加上想起沈烈方才所言，不禁呆愣在原地，下意识地瞪大了眼。
“砰！”
一拳正中倪文左眼，当场打出一个黑眼圈，倪文也瞬间被打翻在地上。
不过沈烈拳劲强，却有所分寸，会令倪文感到痛楚，又不会造成真正的重伤。
“起来，学会挨打，是学会战斗的第一步。”沈烈平淡道。
只因倪文修为不弱，再加上平时都是抱头龟缩在地上被动承受殴打，因此这种清晰无比的剧烈疼痛感，他已很久没有体验到了。
然而，痛归痛，他却咬紧牙关，重新站了起来。
或许因为他也早就厌倦了懦弱的自己，再加上沈烈根本没有义务要帮他，但沈烈还是帮了。
没有目的，也没有心机，给予了他一个微小的机会。
这或许就是懦弱的他，何以继续坚持下去的原因。
又是一拳，毫不留情地挥向他的右脸。
“啪！”
这一次，倪文及时伸出右手招架住，但还是被拳威震退了几步。
沈烈没有任何放松，随着倪文退后的节奏大步跨前，没有留下喘息余地给他，一拳又一拳，如狂风暴雨般，击打在倪文的头脸胸腹。
“啪啪啪……”
倪文虽然竭尽全力地防御，但还是无可避免地露出了空隙，沈烈没有下手留情，完全当成真正的实战，拳头狠狠打击在倪文所露出的破绽上。
“砰！”
一拳正中倪文的右眼，顿时又出现了一个黑眼圈。
倪文当场被打翻在地上，左右两眼分别挂着大大的黑眼圈，本来清秀的脸庞，此时已如熊猫一般。
摔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身的倪文，只听得拳声呼呼，原来沈烈并没有等他的意思，而是自顾自地在空地上练起拳法来了。
倪文咬了咬牙，强忍着痛楚，重新站了起来，他甫一站起，霎时间沈烈又是一掌劈去。
正中颈侧，倪文再次倒地，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昏迷过去，却强行保持着自身的清醒。
在不断重复地被击倒与站起的过程中，倪文渐渐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坚韧不拔，什么叫作永不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被击倒了多少次，终于，他耗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然后平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然而，倪文的眼神始终紧盯着前方的沈烈。
从一开始到目前这一刻，即便他倒在地上挣扎站起的过程中，沈烈都没有喘过任何一口气，而是不间断地练习武技，不断地锻炼自身。
明明修为低于他四重，但沈烈的拳却沉重得让人无法承受。
伫立于空地中央的少年，挥汗如雨地勤练苦修，在倪文眼中就像是永远不会倒下的巨人。
“我的父亲是英雄武馆的馆主，我是个独生子，其实我的修行天赋并不算差，家世背景虽然比上不足，却也比下有余，但我天生就害怕与人争斗，很怕痛，也很怕受伤。”
“林家在杜康城的势力强于英雄武馆，因此他们的子弟也渐渐欺凌到我的头上，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后来也渐渐习惯了不还手的日子，反正只要龟缩起来，他们的拳脚其实没有想象中的痛。”
“其实在内心深处，我自己也知道我这样有多懦弱，但是，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没有人不害怕林家，大家都是默默忍受着他们的欺凌，所以后来我也渐渐麻木了。”
“但是你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明明只是孤身一人，却敢以寡敌众，奋战不懈，彷佛被迫让我面对我有多没用似的，我真的很感激你，把总是躲避在角落的我拉回现实之中。”
“喀！”
沈烈忽地掌泛碧光，结出玄奥印法，轰然一掌拍向石壁，石壁顿时裂出数道缝隙，粉屑弥漫空气之中。
沈烈没有回头，而是注视着石壁。
“你比我想象中有毅力，如果明天你还想来挨揍，同样时间，同样地点，我等你。不过学会挨揍只是第一步，明天，你要学会如何反击。”
过了好一阵子，倪文挣扎起身，对着沈烈深深一鞠躬，然后步履蹒跚地离去了。
或许连沈烈心中都不明白他为何要帮倪文，或许只是因为倪文代表了这个世间的缩影。
绝大多数的弱者，都没有足够的勇气与机会进行反抗，最终只能被迫受到强者的欺凌。
不过给予机会的是他，能不能把握机会的，却是倪文。
“似乎，快要突破瓶颈了。”沈烈暗忖道。
沈烈卡在灵醒三重，也有个把月了。他在习练残枫刀法时，就有种莫可言喻的感觉。刀意传承，似乎能令他在武修的瓶颈上有所松动。
再度挚出秋水刀的沈烈，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依照残枫刀诀，发出每招每式，不过此时的他，全神贯注于体内变化。
残枫刀诀不同于沈烈以往接触到的任何武技，对于人体内外的世界，有着超乎寻常的联系，每一刀的挥动，虽然只是刀气的自然发散，但却不只是在外界，甚至也同时在他的体内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每一刀的挥出，体内灵力与残枫刀气的结合，彷佛都更紧密了些。
难以言喻的畅快感觉，挟带残枫刀气的灵力，游走四肢百骸之间，逐渐将体内枝微末节的堵塞经络打通，渐渐地，灵力与刀气之间的分别，已经没有那么明显。
灵醒境，灵力逐步苏醒，最终发展出其独特性质的修练过程。
无疑地，此时的沈烈借助着先前顿悟到的残枫刀意，赋予了灵力独特的锐利性质，而这样的逐步融合之下，确实有助于瓶颈的突破。
石林之中，人体之内，彷佛再无分野。
浑厚灵力与残枫刀气交融在一起，弥漫其中。
残红点点，暮秋肃穆。
舞动的是刀，抑是别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