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橘子石……书生陈!你敢扔我送你的东西!”
一道愠怒的尖叫声昂然响起,苏明眸在台下气得跺脚,满口的威胁转而被姗姗来迟的喧哗湮没。
“我擦?这是什么暗器?小李飞石?”
“打得好准!而且速度这么快,好厉害!”
“南中三剑客都是格斗高手,莫非南中第一书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满场观众沸沸扬扬的议论不休,无不被舞台上很快结束的斗殴惊呆了。
罗千波与黄潮生一阵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陈潜,却见他一手抱琴,一手扶住受伤的徐沧海,对在场的热烈反响恍若未闻,好像那颗突然飞出的石头,根本不是出自他手。
“海子,你这样对我,兄弟可真是承受不起啊!”
陈潜轻揉着徐沧海胸口,满脸苦笑,他大意了,更也没想到,一向冷静的徐沧海,竟会选择如此做法。
“哈哈!这一脚真是舒坦!”徐沧海咳嗽几声,继而哈哈大笑。他的面色早已变得苍白,只是不想兄弟们担心,仍是装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
“我说你是不是爱上我家书生了,这么拼死拼命的,可惜啊!英雄救美,可书生不是美人。”罗千波走近前去,苦笑着调侃道。
“去你大爷的!告诉你,这才叫并肩作战!”徐沧海抬脚踢向罗千波,却被他轻易躲开,反而牵动胸口痛处,痛得龇牙咧嘴。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打情骂俏。”
陈潜也难得的开起了玩笑,在罗、黄二人的怂恿下,三人径直抬起哇哇大叫的徐沧海,朝后台小跑去。
等陈潜再回到舞台时,昏迷的吴鹏飞已被抬去了医务室,只留下柳影一人凄凄惨惨地伏在地上,秀丽的长发垂下,遮住了半边俏脸,依旧调皮的灯光师将惨白的灯光打在她身上,使她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她始终没有抬头,兀自忍受在场无数道讥诮的目光。
“她只是一个受害者……”
陈潜轻叹一声,不过到底还是打消了前去扶她的念头,心中不忍,于是向控制室快步走去……
黄潮生又回到了舞台上,举起从主持人手里借来的话筒,用他标志性的港式普通话对全场观众大声道:“老师们,同学们,今天意外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相信大家都不忍心见到。这场实习生送别晚会,本来是众位老师和同学对实习生的衷心祝愿,不过我们的吴鹏飞同学因为无法忍受离别的悲伤,于是喝了点酒,这才有了这场闹剧……”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他说着放下话筒,充满愤慨的议论声果然如想象中的到来,无不在指责吴鹏飞。
这些单纯的学生亲眼见到吴鹏飞不可理喻的行为举止,特别是最后扯头发发狂的一幕,倒真像是喝醉了酒,如今又经黄潮生引导,大部分都信以为真。坐于前排的众多老师皆是哭笑不得,他们能够猜测得到,吴鹏飞这一次即便受伤更重,恐怕也难以在这场纷争中占据上风了,他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了。
舆论很重要,有时候比事实还要更能说服人心。
黄潮生显然很明白这个道理,在得到自己满意的回应后,接道:“大家听我一言,吴鹏飞同学是个富家子弟,这次受了大委屈,恐怕他不仅不会知错,还会请动家里的势力对当事几人施压。”
他略一停顿,忽然大叹一口气,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苦笑道:“大家也都知道,我们都是穷学生,来南中大学念书就是为了能有一个好前途,可不能和这些富二代比。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大家到时候能替我们几人……”
不待他继续说下去,许多同学纷纷大喊大叫,又鼓动身旁同学,刹那间便有大半起身声援。
“南中四奇是我们南中大的门面,要是被一个喝酒闹事的纨绔子弟骑上头来欺负,南中大学的面子往哪放?”
“就是!南中四奇可为我们南中争取了很多荣誉,大家一定都会站在你们这边的。”
“学校要是敢记你们过,我们就敢砸了校长室!”
……
听着众多同学打抱不平的声音,黄潮生也很给面子的挤出几滴热泪,深深鞠了一躬。
“实习生送别晚会,是我们南中大学的一大传统,晚会当然还要继续举行。只不过徐沧海同学受了伤,恐怕还要休息一会,但我保证,我们的节目,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黄潮生振臂高呼道,顿时迎来同学们热烈的附和声。
随着全场喧哗渐渐平息,他清了清嗓子,遥遥向陈潜点了点头,正色道:“接下来,让我们欣赏实习生送别晚会的第一个节目——天鹅独舞,有请表演者柳影!”
黄潮生带头鼓掌,随即退向后台,早已等候在此的徐沧海、罗千波二人,同时对他竖起大拇指,随即给了他一个热烈的熊抱。
《天鹅湖》序曲徐徐响起,双簧管独特的音色,瞬间给偌大的舞台覆盖一种柔和而忧伤的气息。
空荡的舞台,只有一道淡如雾气的白光,稀稀落落的洒在柳影身上。
她弯腰伏在地上,双手轻捧受伤的右脚踝,娇躯微微颤抖,似在无声哭泣,呈现出一副动人而凄惨的画面,全场寥寥的嘘声忽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随着乐曲渐入高潮,柳影缓缓从地上爬起,单脚而立,纤细的手臂挥舞着,时而轻柔,时而激烈,好像化作天鹅的翅膀,正在高空翱翔。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她突然摔倒在地,全场同时响起阵阵惊呼,却见她忽又爬起,紧接着便又倒地,再爬起,再倒地……
她似乎妥协了,凄凄惨惨戚戚的,在地上翻滚着、挣扎着,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惊心动魄的美感。
全场早已是鸦雀无声,仿佛看到一只天鹅从高空坠落湖中,它受伤了,再也不能飞向它向往的天地,看似歇斯底里的挣扎,却透露着一种向往自由的激情……
这一刻,众人亲眼目睹柳影的独舞,似也感同身受到一股凄凉,被命运捉弄的凄凉。
柳影非常热爱跳舞,在她没有受伤前,她的舞蹈便已得到许多专业人士的认可。传言她的高考成绩,足够进入全国任何一所艺术学府,哪怕她如今选择了南中大学的工商管理专业,仍有许多颇有名气的舞团公开招揽她。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她至今都没有答应。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的人生,她的来历,她整个人,就好像一个谜。
柳影为人太过孤僻,孤僻到似乎人生中只剩下她爱的舞蹈,她没有朋友,甚至于很难看到有人和她并肩同行。
也许在外人眼里,她是那样的清高,清高到根本没有人能入她的眼,却宁愿自己孤独。
只有陈潜明白,她只是一个理想的失败者。
她说,一个人如果连理想都失败了,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现在,她不仅失败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这一场舞,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站上舞台。
音乐很短暂,柳影抱着受伤的脚踝,依旧侧躺在地,终于嘤嘤哭泣。
满座三千人的文艺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这是一名优秀舞者带给他们精神上的触动。
她的痛苦,她的悲伤,却在能够分享他人情绪的陈潜眼里,更是放大了无数倍,他情不自禁地冲上舞台。
无论她如何恨他,可在陈潜心中,她一直就是那个他倾慕的女孩啊!
“柳影,你这蠢货!你有你伟大的理想,当初为什么不去大胆追求,你到底在顾忌什么?你的可怜,装给谁看?这样折磨自己,有意思吗?”
陈潜强行扶起柳影,忍不住大声呵斥。
陈潜身为《天鹅颂》作者的事迹早已传扬开来,他与柳影的神秘关系,更是在他突然的呵斥声中,激起了绝大部分人的好奇。
两道灯光分别打在两人身上,陈潜的痛心、柳影的绝望,毫不掩饰的暴露在众人眼皮底下,好像一场凄美的舞台剧展开,整个文艺大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柳影想要推开陈潜,却根本无法挣脱他的搀扶,只得歇斯底里地捶打陈潜胸膛,泪水顿如断线的珍珠,簌簌落下。
“如果不是你,我就根本不会受伤!你当初约我五一路见面,为什么要失约?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那?为什么?为什么……”
她嘶声大哭。
“失约?”
陈潜惊呆了,他与柳影的交际只维持在图书馆中,那一张张夹杂在书中传递的纸条,足够他乐上半天,也正是在那样一张普普通通的便签纸上,得到了柳影八个字的告白,“与君相识,一生相随”。
因此,即便两人的交往方式难以满足陈潜的情窦初开,他也心甘情愿等待,等待毕业之后,双宿双飞。
可是除了用纸条互诉衷情,他根本就没有和柳影说过要约在五一路见面啊?
陈潜心中登时一片冰凉,他终于明白柳影为什么那么恨他了,原来她一直认为,害她受伤的罪魁,根本就是他陈潜。
“阴谋!这是阴谋!”
“有人要陷害柳影,陷害我!”
“谁?到底是谁?为什么?”
陈潜苦苦压抑着心中的无名怒火,仍是觉得阵阵晕眩倏然袭来,他局促不安的呆呆站着,愤怒、惶恐、担忧、不甘……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把他紧紧的缠裹着,不断地来回旋转,好像连灵魂也喝醉了酒,他顿时摔倒在地,趴在地上一阵干呕。
“领悟称谓:扑朔迷离。”
脑海中忽然迎来撬墙脚系统简略的提示信息,陈潜根本没有丝毫的喜悦,只觉得头昏目眩,耳边乱糟糟的议论声像是煮开了千百锅沸水,全身心都无比难受。
等他稍稍恢复清醒时,柳影已是被两个保镖打扮的壮汉抬走,一名头裹纱布的时尚青年却也正巧出现在入口处,想要和柳影打声招呼,却被其中一名壮汉重重推开,气得他当场破口大骂。
直到柳影离去,吴鹏飞这才作罢,领着四名健壮的体育生直朝舞台走去,看样子还不甘心。
徐沧海三人已然拦住了吴鹏飞等人,激烈的交涉和推搡中,终于迎来了学校领导和保安,在全场舆论的支援下,校领导不得不示意保安将吴鹏飞等人带走。
吴鹏飞骂骂咧咧着准备离开文艺大厅,正寻思着日后该怎么报复陈潜等人,忽然之间,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一种莫名的空虚感倏然席卷身心,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