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把秀秀交给他没问题么?”守候在门外的唐谅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
“世子师从龙虎山真人,绝对有救人的能力。若没有爹的默许,你以为他是怎么进来的?到现在爹都没说什么,也没有派人阻止,这就证明他也认为段青彦能帮秀秀度过此劫。”唐情取过墨大夫开出的药方,准备去库房找齐为妹妹疗伤的药材。
段青彦运功从背后将神识探如唐秀秀体内,发觉她紊乱内力如同群龙无首般在经络间肆意流窜,若不是有着之前的汤药护住了心脉,恐怕现在的她早已全身经络爆裂而亡。
段青彦拢了拢袖子,翠绿欲滴的袖珍竹叶青,扭着不足一尺的小小身子从宽大衣袖中探出头来。“待会我要替秀秀调理经络,你得帮我护住她的心脉。”
竹叶青与段青彦对视片刻后,吐着红信善解人意的点点头,蜿蜒身子游走到唐秀秀的手腕处,用身子在雪白皓腕上打了个漂亮的结。段青彦从怀中取出一方紫檀木匣,打开盖子里面晶莹通透的人参状植株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这些奇特药材正是龙虎山的圣物九叶灵芝。
这种有着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神奇药材,依靠吸收日月光华和天地之气才能得以生长。每十年才长一片叶子,若要待到一株完整成药必须得等上九十个年头,而且在生长的漫长岁月中绝对不能被人触碰,否则会立刻灰飞烟灭。
如此珍贵药材此时却被当做寻常药草,通体晶莹透明的九叶灵芝入口即化,昏睡中的唐秀秀哪能料到,这次的伤势动用了龙虎山三代真人积攒了几百年的九叶灵芝。
眼见唐秀秀还能咽下东西,段青彦原本高悬着的心终于归位,有了九叶灵芝在体内固本培元,便可放心的为她重塑经络,而不会有气血逆行的后顾之忧。
随即用金针在唐秀秀的右手中指扎了个小口,豆大血滴如同断线的珠子不断滴落,竹叶青嗅到血腥的味道瞬间兴奋起来,闪电般窜到伤口处张开嘴巴,津津有味的吸食着血液。
“记得控制好量,若过火了别怪我把你扔到龙虎山喂鹰!”看着金针已经为她放出体内逆行淤血,段青彦运功右手化掌推住唐秀秀的后心,源源不断的内力开始灌入她的体内,将躁动不安的内力重新引回到经络之中。
可到了身前的气海穴,段青彦有些尴尬的停住手。气海穴位于脐下三分处,若要为唐秀秀运功重塑经络,势必要将手探入衣襟内。片刻迟疑后,他还是伸出了手,眼见竹叶青饮入的淤血越来越多,再耽搁下去难保不会失血过多。
接触到如同上好绸缎般冰凉柔软的肌肤时,段青彦指尖颤抖的厉害,强忍着心中的赧然寻找穴位。等到内力汇入气海穴之时,段青彦发觉他已经紧张得满身是汗。
意识混沌中,唐秀秀感到一股暖流从丹田处升起,随即腹中又迅速升起一道阴寒之气,狠狠的向那股暖意冲去。原本渐渐平静的内息突然变得像飓风般,在体内左冲右突不住冲撞。忍受不住的她一连数口鲜血吐满衣襟,段青彦见状立即让竹叶青牢牢缠住为她护住心脉。
很快一道温和的凉意自唐秀秀体内扩散开来,原本两道相撞的寒暖气流像是受到召唤一般,前仆后继的加入这股凉意之中。那凉意也不分冷热照单全收,每当寒气吸收的多些它便会自动的靠向暖流。待热气吸多了便又靠回寒气,不多时两股气流竟叫它吸了个干净。
随着寒暖两道气流的消失,渐有一道细弱游丝的内力在枯涩经脉中缓缓流动,而且越来越多。此时的唐秀秀并不知道,她脆弱的经脉根本经不住气血逆行暴走的内力,眼看就是经脉尽断七窍流血的下场。
幸而服下的大量的九叶灵芝被这暴走的力量瞬间激发出药性,进而修补了经络,使其变得更为强韧而宽大,就连紊乱内力也得以平息,内力起码提升了两个层次。只是以她现在的状态,还无法体会到这次因祸得福的好处。
睡梦中的唐秀秀不耐烦的挥手,试图驱赶在她脸上蹭来蹭去的不明物体。可对方似乎没有要作罢的意思,继续不依不挠的惊扰她的清梦。费力睁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面前婀娜多姿的袖珍竹叶青正同她大眼瞪小眼,还不时吐出红信蹭在她脸上,一人一蛇对视片刻后,反应过来的她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醒了?”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响起,看清声音主人的时候,唐秀秀差点再次尖叫出声。在人前向来风度翩翩的段青彦,此时却是异常憔悴。充满血丝的双眼和眼底的黛色预示着严重的睡眠不足,两鬓和双颊上的尘土让他看起来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沙尘暴。
“你怎么来了?”唐秀秀依稀记得是在林间修习时,因为气血逆行才会变得这般。
“你先把伤养好,等有空再慢慢说给你听。”
“可是你看起来比我更像病人。”唐秀秀向被子里缩了缩,时刻与盘踞在床上的竹叶青保持距离,真不明白段青彦为何走到哪里,都要随身携带剧毒无比的宠物。
“前几天急着赶路,不碍事的。”段青彦顺手提起张牙舞爪的竹叶青,随意往袖子中一塞。“现在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去叫绿芜过来。”被无视的竹叶青显然不满意主人的重色轻友,张口便是两个血窟窿咬在他手背上。
“小心!”唐秀秀瞬间冲上前拽住竹叶青的尾巴倒提着,没想到平日看起来温驯无比的小蛇也会发疯。比起她的大惊小怪,段青彦像是习以为常般抹去血迹,“你刚才是怎么过来的?”那种快如鬼魅的身形,着实不像刚刚恢复内力之人能做到的。
“当然是跑过来的。”唐秀秀不以为意,“被竹叶青咬的地方疼不疼?会中毒吗?”
“托它的福被从小咬到大,所以百毒不侵。”段青彦颇为无奈的将罪魁祸首纳入袖中。
“小姐你没事了?”守在屋外的绿芜隐约听到二人话语,喜出望外的冲了进来。眼见唐秀秀不仅平安无事,而且整个人都比受伤前要精神许多,俯身恭敬道:“世子出手救了我家小姐,请受绿芜一拜。”
段青彦连忙上前搀扶,“这是我应该做的,绿芜姑娘快快请起。”唐秀秀惊讶之余又多了些窘迫,每次她能顺利脱险都少不了段青彦的全力相助,无论是上次在丞相府被麒麟火烧伤还是这次的内伤。
“我就说秀秀是吉人自有天相。你瞧现在变得比受伤前还水灵。”闻讯赶来的唐情对于唐秀秀的恢复感到惊讶,心下对段青彦暗生几分敬意。“二弟去请爹和姨娘,待会他们见到你这般精神自然会放心。”
“大哥坏,就知道笑话我。”唐秀秀不乐意。“我的内伤很严重,明明很虚弱!”
“我说实话倒不招待见?不信你问问绿芜和世子。”唐情一副爱信不信的神色。至于段青彦则是笑而不语,九叶灵芝会使服用者在体貌上产生些许变化,对于这一点他早已深谙。绿芜索性取来了铜镜放在唐秀秀面前,让她自己看个究竟。
当她的面孔浮现在铜镜中时,唐秀秀自己也吓了一跳。周身皮肤都像是新近生长出来的一般柔嫩光滑,在阳光下白皙通透得像是玉石打造而成,像是整个人都笼罩在柔光之下。摊开双手,纤纤玉指也如同汉白玉雕琢而出,就连儿时不慎留下的疤痕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一双眼眸倒似是比从前平温和水润些,以往运转功力时双眸中不住闪动精芒,如今被朦胧秋水罩了个结实。若单看这外表,再露不出身怀武功的迹象。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愣了半响,从震惊中恢复的唐秀秀讪讪开口。没想到一次内伤下来,体貌竟发生如此改变,只是不知这变化究竟是好是坏。
“简单来说就是世子的独家秘方,再算你运气好。”对于唐秀秀的疑问,唐情给予高度凝练的总结。“只要人没事就好,其它细枝末节的等你伤好再告诉你。”段青彦认同的笑笑,没有多说的打算。
唐秀秀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小声问道:“那我还能参加半个月后的掌门人继任大会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些!是掌门人的位子重要,还是你的小命重要?”刚从门外听得几人对话的唐谅,甚是无奈的走了进来。“从今日开始你的一切修行全都停止,直到痊愈为止。这也是爹和姨娘的意思。”眼见唐秀秀满脸的不甘心,唐谅不得不拿出家长的权威实施镇压。
“人没事就好,这次多亏世子出手相助才救了秀秀一命,唐门上下对你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唐情唐谅兄弟俩随即对段青彦抱拳施礼。
“世子一路奔波又忙着为秀秀医治,几日都没怎么休息,既然秀秀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不如随我去南苑安排好的厢房稍作休息如何?毕竟你是唐门客人,不能让你一直这般劳累。”眼见段青彦眉眼之中浓重的倦意,唐谅建议道。
门外身形隐在一片树丛中的楚煜听着屋内几人的话语,高兴唐秀秀平安无事的同时,不免有些失落。对于唐秀秀和唐门而言,段青彦从来都是力挽狂澜的救世主。而他呢?虽然那日与郁覃阳立下誓言,可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只是个带来意外的不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