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有因,从洛阳南下蜀州的沿途,除了驿站没有安排任何人做接应,唐秀秀和楚煜每隔两个时辰便轮流替换着赶车。
“今晚景汐天子的病情来的蹊跷,只怕别有用心之人已经等不及了。”疾驰的马车穿越在密林,专注赶车的楚煜面露凝重道。
“若郁师兄和我猜的不错,此人很有可能是皇后。”为了驱散浓重的睡意,唐秀秀也与楚煜并肩坐在车轩上,冰冷的夜风能令她保持清醒和警觉。
楚煜似乎有些意外,“后宫夺嫡只是一种可能,也许下毒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注意到唐秀秀急于知道真相的热切眼神,楚煜有些后悔这么快就将心里的想法轻易说出,他心底怀疑的对象很可能是所有人都难以接受的。
“景汐宫中目前并无皇嗣,就算皇后意图谋害天子,那么假设天子一朝驾崩,她作为后宫也不得干政,如此岂不是白费功夫?所以在我看来,下毒之人必是能从中获利,甚至取代天子。”
思来想去,楚煜反而觉得段青彦的嫌疑最大。从半年前开始的天刀门事变,他就开始暗中关注这位大理世子的一举一动,甚至派出玄机阁的精英细作前去一探虚实。虽然段青彦表面上拒绝了师叔洛熵的襄助,但若说手握重兵的世子对九五之位毫无觊觎之意,肯定是弥天大谎。之所以不敢轻易说出阴谋者答案,是怕会伤了唐秀秀的心。
“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真的有这么好?明明是高处不胜寒!”多年来成长在唐门上下精心呵护中的唐秀秀,根本不曾真正体会人间险恶。在她看来,世上绝没有人会为了利益而不惜去夺走他人的性命。
“权力之酒从来都是醉人心智。”楚煜并未反驳,单纯如白纸的唐秀秀当然不会明白,天下男儿除了本心以外,还会有一颗“野心”。
“听你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唐秀秀侧目细细打量着楚煜,黑衣黑发的男子面色冷峻,整个人透露着危险邪魅的气息,跟记忆中天真无邪的玩伴相去甚远。不知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去马车里休息,此事不用你再费心。”察觉到唐秀秀探寻的目光,楚煜不知为何心中竟有几分赧然,他是刀光血影中淬炼出的杀手,并无出色外表和不凡气质。
“你怎么脸红了?”唐秀秀抬手试探楚煜额头的温度,以为他受了风寒。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让常年不与人近身楚煜心中大窘,马车缰绳差点脱手。
“没什么!你快些进马车休息。”内心落荒而逃的楚煜,只得将唐秀秀从身边推开,借此掩饰内心的羞涩。明明是希望得到她的关心,可他的反应却是不知所措。对楚煜奇怪反应不以为然的唐秀秀只得依言进了马车,以为打扰到了他便不再言语。
直到唐秀秀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楚煜才无声长叹。被芊芊素手抚过的额间仿佛留下烈火灼烧般的热度,还残留着丝丝清雅的女儿香,令他不禁心跳急如战鼓。夜凉如水似乎也被这份关切暖成春风十里,重新陷入沉默的楚煜不得不自问:他对唐秀秀的心意到底是出自青梅竹马的怀念?还是内心石破天惊的渴望?
空气里开始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甘甜馨香,起先楚煜以为这香气来自唐秀秀随身佩戴的香囊,可随着马车在雾气弥漫的树林中行进越来越慢,警觉如他立刻发现了异常。伴随着古怪香气一同而来的,还有细不可闻的气息和脚步声。想来是景汐宫中追杀他们的人到了!
楚煜急忙掀起布帘,本已经安然睡去的唐秀秀,此刻像是陷入昏迷失去所有知觉。原来古怪的香雾是敌人早已设下的陷阱!足以令二人无声无息的死去!可惜百密一疏的敌人未曾料到他体内百毒不侵的麒麟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下玄机阁绝杀,奉劝各位还是知难而退!”楚煜勒马,冷声对藏在暗处的追捕者发出警告。
回应他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箭雨飞矢,楚煜跃上马车顶,穿云刀瞬间出鞘杀意四起。刀身逆转翻飞如鸿,将密不透风的箭雨挡了个一干二净。刀锋再起时,映着天边森冷月光,携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千军。片刻后,密林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跌落声,前来追杀的数十名追捕者还未来得及看清楚煜的招式,便已无声无息的见了阎王。
负手而立的楚煜目光泠然在林间逡巡,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扬手催动麒麟天火将追捕者的尸首燃烧殆尽。诡异的黑色天火和尸体焚烧的烟味,笼罩成一片不详的气氛。他明白这仅仅是个开始,天子绝不会容忍有弑君嫌疑之人存活于世。
再看向中毒倒地不起的马匹,只怕今晚是不可能再继续赶路。楚煜进了马车,扶起昏迷不醒的唐秀秀。其实应该感谢那些追杀者用毒香,至少可以不让唐秀秀看到他杀人的样子,尽管他本身就是冷血无情的杀手,可依然希望能在她心里保持善意正直的形象。
至于解毒,楚煜不禁有些为难。他平日里皮小病小伤根本不放在心上,因此并没有随身携带伤药的习惯。可现在身边多了唐秀秀,他就不得不考虑的更多。
思索片刻,楚煜取下唐秀秀的一根发簪,将手腕划破凑到她唇畔,让她饮下自己体内的麒麟血。看着她渐渐红润起来的气色,楚煜不由庆幸,解药算是找对了,直到确认她的脉象已经恢复正常,才止住伤处。
浸染麒麟血的樱唇,如同娇艳欲滴的蔷薇,楚煜情不自禁落下轻柔一吻,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竟会是血色的。拥着唐秀秀安睡在怀,听着她清浅气息和心跳,楚煜真希望时光在此刻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