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秀秀醒来,发现竟一觉睡到掌灯之时。记得之前还在沈记酒庄的后花园里,与那酒庄主人比试酒量,现在怎么变成躺在丞相府酣睡了?
“秀秀你醒了?”关切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片刻之后段青彦手握书卷的身影走了进来,望着唐秀秀依旧迷茫的神情,便斟了杯热茶递给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闻着若有若无的酒气,唐秀秀努力的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可脑袋昏昏沉沉如同倒入浆糊一般,实在提不起精神。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看起来比较清醒的段青彦。
“下午我们在沈记酒庄与人比试酒量,谁知你才喝一杯就醉倒了。”段青彦言简意赅的概括着唐秀秀‘惊骇世俗’的表现。
唐秀秀瘪瘪嘴,这也太丢脸。“那一百坛女儿红岂不是没了?”
段青彦看着她一副自责的神情,不禁感到好笑。“好在楚煜酒量过人,最终还是我们赢了。”凌奕轩要成亲,一百坛女儿红自然是洛熵作为师父送上的贺礼。想到以杯酒为誓的提议,不得不佩服他故意将唐秀秀灌醉的先见之明。
“没想到万年棺材脸还挺厉害。”唐秀秀赞许道。酒是怎样喝的她才没兴趣管,总之不花一分钱赢得那些女儿红便好。“省了娘娘腔一大笔银子,不如向他讨来当我们几人的犒劳如何?”
“棺材脸和娘娘腔?”段青彦被唐秀秀别出心裁的称呼,弄得云里雾里。
“棺材脸就是楚煜,谁让他天天板着脸,跟谁欠他钱一样。至于娘娘腔,自然就是凌奕轩,你没发现那家伙的声音很奇怪么?而且他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姑娘家似的。”唐秀秀煞有介绍着。“对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们。”说罢狡黠的眨眨眼。
棺材脸、娘娘腔……景汐丞相和北沧皇子,在唐秀秀看来竟是这般,段青彦不得不“佩服”她识人的眼力。
“睡了这么久,二师兄交代的东西我都给忘了!”唐秀秀一拍脑门,果真贪杯误事。
“那些我已经派人给林公子送进宫中。”段青彦接过她手中的空茶杯。
“二师兄怎么跑宫里去了?”唐秀秀不可思议的望着段青彦。
“自然是为圣上治病。”
“那明日小师兄成亲,二师兄还能来么?”唐秀秀若有所思的盯着桌上摇曳的烛火,林悠然真的医好天子的寒毒?就算是师父洛熵亲自上阵恐怕也难以打包票。
“明日凌相和云锦要先去祖庙祭拜神灵,圣上要做他们的证婚人,想来林公子也是会到的。”
“如此说来,小师兄以后就是你妹婿?”唐秀秀坏笑着琢磨。“没想到你和娘娘腔竟会成为一家人。”
“这婚还是宁太后钦点的,本以为上次我潜行回洛阳城此事便作罢,谁知云锦最终还是要嫁入丞相府。”段青彦无奈道。
“听你的口气好像舍不得妹妹嫁给小师兄,难不成她已经有心上人了?”唐秀秀眼睛咕噜一转,无聊的八卦。
“哪有的事情。”段青彦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拍唐秀秀的脑袋。
“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唐秀秀的八卦精神再次爆发,索性拍拍床,示意段青彦坐过去。“要不你给我讲讲云锦的事情吧。”
段青彦沉吟片刻,“真的想知道?”她立刻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搬过一张椅子,段青彦端坐在锦榻前开口道:“很多年前为了争夺城池,景汐国与北沧国在边境地带发生了一场战争,那时我爹奉先帝旨意与十三叔一道率兵出征。战争一打就是七年,期间伤亡无数边境百姓苦不堪言,方圆百里因为常年的战火不断,早已寸草不生。”
“这些与云锦有什么关系?”唐秀秀望着陷入回忆的段青彦。
“我爹的副将魏将军在战争中不幸中箭身亡,家中只剩年仅七岁的女儿,临终前魏将军便将女儿托付给我爹,希望我爹可以代他将那女孩抚养成人。”
“那云锦就是魏将军的遗孤?”唐秀秀立即反应过来。
“没错,战争结束后我爹便将云锦从洛阳接回大理,从此我也多了个妹妹。魏将军临终前曾经告诉过我爹,只愿云锦能作为寻常人家的女儿,平安幸福度过一生便好。可如今宁太后一纸婚约,云锦就得嫁入相府,这恐怕有违魏将军的心愿。”
“虽说小师兄嘴巴刻薄,可平日里待人还是极好的。而且他也是饱读圣贤书之人,想必会好好珍惜云锦。”唐秀秀宽慰道。
“凌相的人品我自是信得过,只是云锦平日里在大理山水间养成无忧无虑的性子,如今却要被困在这府邸之中,还是有些不忍。”段青彦叹道,他早已做了朝廷的棋子任人摆布。锦衣玉食又如何?最是不幸帝王家。连自由都没有,与那些带着枷锁的犯人有什么不同。
“既然摆脱不了这幅枷锁,为何不带着枷锁起舞?”唐秀秀的反问让段青彦有些惊讶。“内心执着的人,终究会守得云开见月明。我相信就算是云锦嫁入相府,也没人能剥夺她的快乐。”
“若真的如你所说,自然最好。”
“那就别愁眉苦脸的,免得小师兄还以为你不乐意把妹妹嫁给他。”唐秀秀不得不为她小师兄的终身幸福做打算。
“说的是。”段青彦本就是性情豁达之人,几经思索也放下了忧虑。他相信云锦就如唐秀秀所说,无论在何处都能守望属于自己的幸福。
“云锦出嫁后家里就少了个人,想来想去我得找人把这个空缺补上,你说我该怎么办?”段青彦见唐秀秀对云锦的婚事如此上心,他干脆借着机会顺带表明心意。
闻言唐秀秀立刻开始装傻:“补上?那你可以邀请郁师兄他们去大理做客,保证你家里人多又热闹。”
拐弯抹角的回答听得段青彦哭笑不得,他闲的没事做邀请一帮人去大理,难道还要组团游山玩水不成。“要不等到开春,我向唐门提亲如何?”
听到“提亲”二字,唐秀秀的脸瞬间像刷了红油般,结结巴巴道:“太早了。”
“可云锦也只有十六岁。”段青彦再接再砺,难得看到唐秀秀害羞的神情,当然要好好欣赏。
“我才不要成亲!”脸红到耳根的唐秀秀气急败坏的蒙上被子。段青彦这厮压根没安好心,好端端的说云锦的婚事为何要扯上她。
“真的不乐意?”段青彦又好气又好笑的望着面前隆起的棉球试探道。
“一百个不乐意!”唐秀秀闷闷的声音自被子中传出,不用看也知道此时的她会窘成什么样子。
“逗你玩的,出来吧别闷坏了。”段青彦拍了拍“棉球”,听她拒绝的如此斩钉截铁,不免有些泄气。可唐秀秀没有丝毫要出来的意思,裹在被子里纹丝不动。
“既然你不喜欢,以后我不提便是。”段青彦有些后悔一时心急,吓到了唐秀秀。
回应他的仍旧是沉默,段青彦无奈道:“那我先走了,明日云锦黄昏才会到,到时候会有人来告之。”说罢转身走出了屋子。
直到段青彦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被子里闷了好久的唐秀秀才现身。“这是什么?”她突然注意到枕边多出了半块墨绿色的玉佩。
拿起一看,冰凉的墨玉光洁细腻,云絮纹如春水夹细浪。唐秀秀认得,这块玉石是段青彦平日里几乎从不离身的玉佩,此刻已被一分为二。抚摸着玉石的缺口,唐秀秀不禁苦笑:这算是玉中意寓意中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