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独守空房的韩雪晴也是心急如焚,唐秀秀明明答应过她解决了成婚之事便会来找她汇合。可眼下已是午夜时分,却迟迟不见她人影。难不成是遇到危险了?还是被人拆穿了?
心绪不宁下,只得唤来一名被指派来服侍她的宫女道:“你去席间请送亲的璟岚王前来,本公主想见见他。”
“启禀公主,您已经是景汐皇后。夜深时分,除了圣上,您不宜再见外闱男子。”恭恭敬敬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能被景汐天子指派给未来皇后指使的宫女,无论言行自是万里挑一。
韩雪晴明白,此时她最有用的王牌便是装作恃宠而骄,否则真怕没人会把她这个和亲公主放在眼里:“少拿你们皇帝来压我!璟岚王可是本公主的兄长,他手握北沧重兵,只要本公主一个不高兴随时可以踏平你们景汐国!到时候你小小一个宫女担当得起么?”
兴许是被这位泼辣公主吓得没了主见,那宫女顿时没了主意,眼下要是得罪了这位将来的皇后,她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很快便前去请楚煜。
不久楚煜的声音便自房外传来:“万宁公主深夜传为兄前来,到底是为何事?”
韩雪晴当下屏退所有侍女,自己快步走了出去。楚煜却是万分不解,难道离席后的段青彦根本就没与韩雪晴洞房花烛?
“六哥,大事不好了!”情急之下,韩雪晴根本顾不得之前对众人的欺瞒,一五一十的将她与唐秀秀的计划全都告诉了楚煜。
听完韩雪晴的解释后,楚煜脸色阴沉的几乎都能滴水,压低声音呵斥道:“胡闹!你们俩任性妄为把两国和亲当成儿戏?”
“六哥,我知道是自己不对,还连累了六嫂。可是…可是她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韩雪晴声音间带上了哭腔,艳丽的妆容也被泪水晕成一片。要是唐秀秀真有个好歹,只怕两军今夜就会开战!
“你现在立刻回去,绝对不许再出什么差池!”怒火中烧的楚煜丢下一句,便急匆匆离去。
顺着韩雪晴方才话中的意思:唐秀秀去找一位能推掉和亲的“故交”,放眼九州能阻止这场和亲的唯有景汐天子!而他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告诉他:唐秀秀此时定是跟段青彦在一起。
蚀骨丹发作起来,如同千万只蝼蚁在啃噬着身体里的血脉筋骨,且无药可解。中招者,最后不是不堪其苦而选择自尽,就是硬生生凭借运气扛过去。此药堪称是逼供、投毒、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品。
而不幸被段青彦逼着服下超常剂量的唐秀秀此时连想死的心都有了。疼痛难忍之际,她只能狠下心去抓自己的手臂,试图用表皮的疼痛麻木体内的痛苦。
冷汗混合着细密的血丝激得伤口如火烧火燎般刺骨,唐秀秀恨不得将自己这身皮肉尽数刮去,就算是死也不要再受这般苦痛折磨。
眼见唐秀秀两条玉臂被抓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段青彦很快便制住她无异于自残的举动,将她抱在怀中低声安抚道:“若是实在疼得受不住,就抱紧我。”
蚀骨丹是龙虎山专门用以对付教中叛变弟子的克星,向来心慈手软的段青彦原本不屑于用这种恶毒阴损的药物,只可惜他头回下了狠手却还是用在唐秀秀身上。
此时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样子,段青彦除了后悔就是心疼。一颗蚀骨丹足以疼上六个时辰,方才自己竟然逼她服下十二粒,如此算来唐秀秀只怕是要整整疼上三天三夜。
意识大抵陷入混沌的唐秀秀,用颤抖的手取出银针狠狠扎在眉间晴明穴上,如此她便能保证一时半刻的清醒。即便身陷困境她依然没忘记自己前来的目的,她答应韩雪晴的事情还没做到。“青彦,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段青彦连忙掩住她的樱唇:“难受就别说话,不然蚀骨丹会耗尽你的内力。”唐秀秀费力抬起头,视线中的段青彦已经有了重影,若是不赶在她断气之前将这件事处理完,只怕当鬼也不会安心。“求你看在唐门曾经帮你挡灾的份上,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可好?”因疼痛而嘶哑的声音带着几许说不出的凄凉。
听着唐秀秀类似弥留之言的口气,段青彦心中疼得厉害,若是真有个好歹,他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怎样。“别说是一件事,就是一千件事、一万件事,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去做到!”
闻言唐秀秀放心不少,提起最后的气力轻声道:“那就请你拒绝与北沧和亲之事,因为…因为…这是个陷阱,千万…别…别娶…万宁公主。”断断续续得将这句话说完,唐秀秀便陷入了昏迷气息也变得微弱起来。
段青彦剑眉不展,神情间也多了疑虑。唐秀秀此番冒死前来就是为了阻止这场和亲?能让她如此慎重的告诫,绝对不会只是女儿家拈酸吃醋的心思在作怪。
只是他不明白,唐秀秀所言的陷阱究竟是什么。难道是她知晓了什么北沧朝堂的内情,而受到楚煜的胁迫无法说出,才会想到混在和亲的队伍特来告知。
思及此,段青彦越发记恨起身为敌国将领的楚煜,若不是他三番五次的阻挠,唐秀秀说不定早就凤袍加身成为他的皇后。哪里还轮到那个什么劳什子公主前来和亲搅局。更遑论,楚煜还几度出手伤了同门龙虎山众人。
“璟岚王爷,此处是景汐天子安歇之地,任何人不得擅闯!”房外传来的嘈杂声令段青彦顿时警惕起来。果然说曹操曹操到,楚煜此番定是来找他要人。
门外,一袭黑色征衣的楚煜看起来就像是神情冷漠的死神偶然降临人世,二话不说,挥刀划过那些企图阻拦他闯进屋内的侍卫们的面首。穿云刀青锋未曾染上一丝血色,然而那些侍卫的颈间却平白多出一道极细极细的血口,不出片刻便全都魂归西天。
从侍卫颈间流出的鲜血溅在石阶前,汇聚成猩红的一片,楚煜毫不在意的踏过满地血水,就这么直接推门而入。
印入眼帘的画面让他几乎有了再次出刀的冲动:奄奄一息的唐秀秀形容狼狈的蜷缩在段青彦怀中,娇容上触目惊心的血口和惨白面色,表明她此刻境况堪忧。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压制住把眼前这个鹤发童颜的景汐天子剁成肉泥的冲动,楚煜咬牙切齿的问道。
“你是否知晓天下有可以化解蚀骨丹的方法?”面对这么个黑衣杀神,段青彦却像是视而不见般冷声询问,眼下他正将精纯内力源源不断的过给忍受疼痛煎熬的唐秀秀,希望可以减轻她的痛苦。
楚煜嚯的出刀,却没有砍向段青彦,而是自行用刀刃割破手掌。取过一只茶盏,将掌心流出的血液一滴不落的接入杯盏中。待到放出了满满一盏,才收手按住伤口。
“你身上可还有九叶灵芝?”草草的包扎好放血的伤处,楚煜端起茶盏,难得心平气和的看向段青彦。
眼下救人如救火,段青彦也爽快的从怀中取出银匣,隔空抛给楚煜,丝毫不担心这些罕见药材落入政敌手中。两个互相看彼此极度不顺眼的人,却在医治唐秀秀的问题上有了出奇的默契。
楚煜取出九叶灵芝,尽数投入杯中。普天之下,能给式神主人疗伤的药品,还有什么能比他体内的麒麟血更合适。看着透明的灵芝很快溶解在麒麟血中,楚煜端起这盏不算灵药的灵药来到床榻前。
“你走开,我要喂药。”凑近一看楚煜才知道:唐秀秀身上还有无数抓痕和大片淤青。随即恶狠狠的瞪了段青彦一眼示意他让位。要是眼光能杀人,段青彦早就被他凌迟几千次几万次都不止了。
段青彦何时被人这般嫌弃过,有些不服气的反驳道:“没看到秀秀现在晕过去了么,你打算怎么喂?”
“我自有办法,不劳你费神!”楚煜言罢,便抬手将昏睡中的唐秀秀揽到自己怀中。他的妻子有难,何时需要别的男子来指手画脚告诉他怎样做。
对于楚煜近似盲目的自信,段青彦也是没有好气:“不看着秀秀把药喝下去,我不放心!”很快又重新将唐秀秀扶起,让她坐起身靠在自己怀中。
眼见唐秀秀像个布娃娃般被两人抢来抢去,楚煜不由额角青筋泛起:“那你就帮我把人扶好!”随后喝下放入九叶灵芝的麒麟血含在嘴里,贴上唐秀秀的唇用唇齿将药渡进她口中。
“你这是什么鬼方法!”看着楚煜竟敢当着他的面对唐秀秀做出这等轻薄之事,段青彦气得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那你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办法?”楚煜按压着唐秀秀的喉间,以此来帮助她把渡进去的麒麟血吞咽下去。面对段青彦的气急败坏,他不屑送出白眼。
龙虎山出来的弟子果然都是不知变通的死脑筋!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有心思去管男女授受不亲。幸亏唐秀秀嫁给了他,而不是段青彦这个脸皮比纸还薄的迂腐君子。
束手无策的段青彦,只得忍气吞声看着楚煜就这么将一盏麒麟血尽数喂唐秀秀喝下。
“好了,人我带走。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要不是你伤害她在先,我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么?”抹去唇间的猩红,楚煜从段青彦怀中接过依旧昏迷不醒的唐秀秀,起身欲离去。
“楚璟岚,你们北沧打得什么主意朕不想过问。但是,你以为区区一个和亲公主就能取代秀秀的地位?”段青彦忽而冷声止住楚煜正欲离去的背影。
楚煜愁眉不展的望着怀中狼狈的小女子,心里暗骂她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随你怎么想,那与我们夫妻二人无关。”
金属撞击的嗡鸣声瞬间响起,凭空被段青彦召唤而出的飞雪剑,已经刺入楚煜左肩皮肉中,登时血流如注染红了通体洁白晶莹的飞雪剑。而楚煜反手招架的穿云刀,也赫然在段青彦的前襟留下三寸深的血痕,血珠顺着凌厉刀锋滴滴溅落。
“今日秀秀所受伤痛,三日后,我必当会从你身上百倍讨回!”楚煜头也不回的离去,只留下这一室猩红和怒发冲冠的段青彦。
“一言为定!”段青彦不露声色,朗声接下这血色战书。景汐大军与北沧铁骑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