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中,绿芜望着对面相拥而坐的二人欲言又止。唐秀秀原本打算在临安多盘桓几日,楚煜却意外接到来自北沧的战报:景汐天子集结重兵挥师北上直逼上河燕关岭。无奈之下,这趟回乡省亲只得提前结束。知晓楚煜身居要职,郁覃阳自然不再强留他,只是为二人送行之时再三交代: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只要差人送来貔貅令便可,见令如见人。
何时见过绿芜有这般为难神色?唐秀秀为自己斟上一杯般若酒,前几日在郁府时碍于两位兄长在场,硬生生将馋劲压了下去。这会儿终于恢复自由身,当然要好好喝几杯,以解这几日无酒的相思之苦。“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大冷天的喝下去也不怕着凉?”被唐秀秀当做靠背依着的楚煜伸手夺下她的酒盅,“好歹等烫热了再喝。”随即取过酒壶,撩开马车帘幕起身离去。心思敏锐的他早就觉察到:绿芜有话想单独与唐秀秀说。
眼见楚煜离去,绿芜不自觉的深呼一口气,终于将盘桓心中多日的疑问说出:“小姐怎么会与楚公子结亲?奴婢一直以为世子才会是唐门的姑爷!”
说实在的,绿芜心中并不喜欢煞气十足的楚煜。虽然他对唐秀秀也是一等一的体恤呵护,可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在她看来温文尔雅的段青彦,才是自家小姐的真命天子。
“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天意。”听闻绿芜提及段青彦,唐秀秀习惯性的往马车外偷瞄。她知道楚煜是个不折不扣的醋坛子,若要让他听见只怕又要多几分臆想。
随即拉过绿芜的手,与自己的手心相抵:“你瞧我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么?有什么好担心的。等到了北沧我带你去看草原和雪山。”在唐秀秀恬淡平静的笑容中,绿芜终于放下心中的担忧。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她当然会一如既往的守护在她身边。
马车外忙着温酒的楚煜同样也没闲着,此时他手中拿着封印着琉璃精魄的木质人偶,与顽师琉璃开始隔空交谈。“小煜儿,释天最近身体抱恙,缨妃衣不解带从旁侍奉,如今北沧后宫之中已无人对缨妃回宫一事再有异议。”琉璃懒散声音自那只木偶中传出。
“如此便好,师父可知近日景汐出兵之事?”楚煜回首望了望马车内的动静,不由压低声音。琉璃似是感慨道:“景汐天子这回可是要下血本跟北沧对抗!昨日连夜送来的战报说派来的兵马三十万,只盼别再同七年前那般。朝中目前分了两派,一派主和一派主战。真不知释天会选择哪边。”
楚煜无言注视着被浸在沸水中沉沉浮浮的酒壶,双眉紧锁。从唐门掌事——唐庸那里得到的消息,果然如同琉璃所言一字不差。只是他没想到段青彦如此大张旗鼓的派兵究竟是为了什么?
若说此事仅仅因成亲而起,实在过于牵强。可如果与此事无关,那又是因为什么?在他的印象中,段青彦绝不是个急功近利目光短浅之人,这背后一定还有蹊跷。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弄清这疑团背后的真相!
“弟子也认为眼下时机未到,不宜与景汐朝廷正面对抗。朝中可有人提出求和的进谏?”
“的确有几位礼部臣工提出和亲,不过依为师看来希望不大,以释天的性子绝无可能把江山社稷压在女人身上。”
楚煜却像是豁然开朗一般,将沉浮不止的酒壶拎起:“那就劳烦师父给父王进谏,就说弟子也是赞成先礼后兵,毕竟北沧皇族不乏聪慧贤淑的女眷。若是能借和亲化干戈为玉帛,那是再好不过。”闻言琉璃没有反驳,开始征询:“那你认为和亲的最佳人选是谁?”
“和硕王家的郡主——韩雪晴,不是正好待字闺中么?”楚煜说完便将木偶塞入袖中,以此来结束这段不算愉快的交谈。
虽说将自小青梅竹马的堂妹远嫁道景汐实在有些残忍,但楚煜权衡再三还是做出这个决定。相较之下,他宁可韩雪晴远嫁给温文尔雅的段青彦,也不愿看到她这一生就毁在大哥楚璟帆那个纨绔子弟手中。
“烫个酒而已,怎么这么慢?”眼见去而复返的楚煜,唐秀秀佯装不满撒娇道。
“空着喝酒伤胃,你看这是什么?”楚煜微笑着从身后取出一个竹篾,打开来推到唐秀秀眼前。登时,几块香气扑鼻造型精致的玫瑰糕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这些来自临安城“齐田斋”的点心,是唐秀秀的心头大爱,所以临行前楚煜特意准备了些。
“算你有点眼色,绿芜我们吃点心。”唐秀秀心里明明为楚煜的体贴乐开了花,却依旧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止不住的得意溢于言表。对一个女子而言,有什么能比拥有这样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君而更加值得骄傲?
看着靠在他怀中的唐秀秀那股得瑟劲,楚煜的喜悦之情亦是高涨,一扫先前的阴霾。就算是为了眼下这片刻的安宁与幸福,他也不得不做好随时为北沧朝堂带兵出征的打算。江山美人,他楚璟岚都是势在必得。想到这里楚煜抬手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人生得意须尽欢。